家,是为我们遮风挡雨的港湾。
“著名心理学家马斯洛认为,归属和爱的需要是人的重要心理需要,只有满足了这一需要,人们才有可能‘自我实现’。
今天的作文,就以‘归属和爱的需要’为话题,可以从家或者亲情的方向出发,尽情发散思维。”
江黎音又多了一篇优秀作文,但在这一次,暨修宁的作文贴在了最前端。
她头一回作文欠佳输给了暨修宁,暨修宁开心得差点拿大喇叭全校公告。
“说实话,你的作文条理清晰,逻辑通顺,甚至可以说是这次最佳的一篇。”
事后,语文老师特地找了江黎音谈这次的例外。
“但是仔细看下来,你的文章欠了一点温度,欠了一点真情实感,就像是一个毫无情感的机器人。
我们这次的征文特地强调了一点,就是情感。
所以即使暨修宁的那一篇条理逻辑比不过你的,但还是排在了你前面。
江黎音,我知道你是个不善于倾诉情感的人,但或许你可以试试把积压在心底的情感倾注到笔下,那样的话说不定你的作文能更上一层。
你可以去看看暨修宁的那一篇,他的情感溢于言表,轻易就将读者给带了进去。”
积压在心底的情感?
江黎音事后反思了很久,最后才得出一个疑问。
“什么是归属需求?”她乍然疑问,霎时引得李在绪侧目。
他盯着江黎音似乎又陷入沉思了的表情,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她的问句。
归属需求?
是归属感吧?
“大概就是,在某一个瞬间,突然有想要回到某个地方的强烈冲动吧。”
李在绪凭着自己的理解说道。
“在高二以前,我一直以为我的家庭幸福美满。直到高二第一学期过半的时候,我妈妈去世了,因为过劳猝死。
我爸在那个时候表现得十分的失魂落魄,但当我妈的头七一过,他又快速的整装旗鼓。”
江黎音余光瞥见他伸出手,一根根曲下手指。
“再恋,再婚,再生。
我那时候才发现,偌大的雁屿,早在我妈去世的那一刻没了我的立足之处。
我爸没有死,但在他再婚的那一刻,在我心底就以及死了。”
一张白纸出现在眼底,李在绪抬眸接过,又眺望着家的方向。
“在我妈去世后我的第一个生日,我望着雁屿的高楼,忽然很想回兰屿。
回到兰屿小学,回到我不需要考虑家是不是家的时候。”
天亮了。
日出了。
红日笼罩大地,照得生机一片。
江黎音递过望远镜,用着大方慷慨的语气,道:“给你先看。”
李在绪的情绪才刚刚上头,就一下被她的话给吹散了去。
他的嘴角往上扯起,接过望远镜,透过云层雾霭,望向家的方向。
“这是?”李在绪愣了两秒,“玩具?”
他依旧保持着动作,没有把望远镜拿下来。
透过镜片,李在绪看见了一片白云,还有在白云上荡着秋千的小女孩。
江黎音一只手撩开飞到面前的头发,闻声嗯了一句。
“小时候的事情我记不太清,但有一件事我记得。”
江黎音仰头喝下一口苹果汁,停顿了好一会。
像是在措辞,又像是在寻找合适的讲述态度。
“我和外婆说,我想见妈妈。她就带我来爬山,她说站在山顶上,用这个看向家的方向,就能看到妈妈。”
她低头,用手比划着高度。
“我当时还小,并不能透过高高的围栏望远。外婆说,这是对我的历练,只有我高过了围栏,才能从望远镜里看到荡秋千的妈妈。”
江黎音的语气很温和,表情也有了温度。
今天的江黎音和昨天的几天前的江黎音都完全不同。
“所以,你有看到你妈妈吗?”
这是一个伪命题。
是童年时为了消减儿童思念的一句谎言。
镜片上的涂鸦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增长而长出血肉,但会因为人的自我感怀而拥有生命。
“我看到了。”李在绪哽咽着,“她问我,吃饭了没。”
李在绪的母亲,江华医生在手术后猝死,临走前,手机上的聊天框还留着一句话没有发送。
“那我们该去吃饭了。”
江黎音说道。
顺手擦去了他眼角余留的泪水。
李在绪看她没有任何犹豫的就将望远镜挂回了脖子上。
“你——”
这样显得他很感性诶。
李在绪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他的一场梦,一场关于江黎音开解自己的梦。
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真的很离谱啊喂。
江黎音摇头。
“我本来也没有打算用望远镜看。”
本来来这里,她只是想再看看小时候爬过的山。
顺道清一清一天下来满脑子混沌的情绪。
她轻声含笑:“只是没想到,你会因为我的问情感低落。”
所以就借着杨玲的名言,试着开解一下。
没想到,还真的有效。
不愧是杨玲。
“那你来爬山……”李在绪也停顿了一下,恍然大悟,“也对。”
江黎音也不止一个亲人。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李天华有豆浆油条吃。
“江姐,你一大早和我侄子去爬山啊?”
李天华的目光自见到两人回来开始就一直游移不定。
直到李在绪拿着他们的那一份回家去找孙芳,他才迫不及待地开口。
江黎音专心的淹着油条,头也没抬:“巧合。”
“这世上应该没有那么多巧合吧?”
李天华不太信。
他一口灌下一碗豆浆,仍然觉得口渴。
李天华摇摇头,感慨一句:“我姐还是太能说了。”
“姐?”江黎音这下是真不解了,“你这么还升辈了?”
江黎音说完后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也升辈了。
按照现在这个辈分计算,李在绪好像得叫自己奶奶?
“那你就当那巧合是长辈开导晚辈吧。”江黎音又改口。
“这个合理。”李天华哈哈哈笑了几声,眼睛瞥到江黎音摆在桌上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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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我是良药啊。我一来你就想通了。”
“钱赚不了几天了,你还这么高兴。”江黎音抬手按熄屏幕。
李天华摆手,手像是虚空握着一把扇子似的悬在胸前前后摆动。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道:“钱这种东西,有的挣,有的花就行。”
接着李天华又话锋一转。
“不过你真的想好了吗?你要是没想通的话,多待几天也行。”
“其实我觉得,你现在的状态比以前好很多,要不多待几天?说不定就回春了呢?”
李天华说话的功夫,江黎音碗里的豆浆就见了底。
她扫了一眼李天华,愣生生笑出了声。
“什么回春?我天生就这性格。”
李天华嘿了一声,端着碗挪到了江黎音身旁,表情颇为狗腿。
“江姐,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跑来兰屿?”
对于原因,李天华听到过不少猜测。
但无论是和她关系还行的崔乐暨修宁,还是关系紧张到了极点的江总,都统一的认为她是心理上的问题。
毕竟,江黎音的身边不是一个人。
还有另一个人,叫做左笈星。
李天华小心翼翼的,一个字一顿的往外吐:“难道是咱星姐的想法?”
江黎音头一歪,支着额头的手动了动,拇指打着圈揉着太阳穴。
“我说我是精神病,暨修宁没信,你信了?”
李天华砸吧了下嘴巴,想要妥协又有点不甘心的:“咱星姐在不在这?”
江黎音点头,拇指指了指旁边。
“挑发色呢。”
“这不就是精神病吗?”李天华诶哟一声,捂脸反问。
江黎音蹙起眉头,摊开双手道:“精神病会觉得你能看见左笈星。”
“什、什么?”
李天华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听不懂中文了。
他侧过头,一把拉过端着鸡蛋饼过来的李在绪。
“侄子。”李天华两只手拍了拍李在绪的肩膀,“她说啥了你听到了不?”
李在绪看向江黎音,一脸疑惑:“我叔受刺激了?”
他的接受能力貌似很强大。
“那倒是没有。”江黎音瞄了眼李天华,“左笈星在对你翻白眼做鬼脸。”
李天华立马松开手,对着最开始江黎音指示左笈星在的地方,快速回应了一个白眼。
李在绪虽然看不懂,但依旧哭笑不得。
“我现在觉得你更不像正常人。”江黎音夹起一块鸡蛋饼,予以评价。
李天华也是慢慢的发现了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的傻。
他挠了挠后脑勺,清咳两声又问:“所以你知道左笈星是假的?”
江黎音目光扫过去,李天华瞬间改口:“真的真的,就是除了你我们都看不到?”
"刚开始不知道,后面观察出来的。"
江黎音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诉说一件极平常的事情。
李在绪则跟个观众一样坐在一遍安静听着一切。
对话落下帷幕的时候,一个问号则悄然从李在绪的头顶冒出。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自言自语?
不对,李在绪摇了摇头。
江黎音貌似是幻想出了另一个人来陪同自己。
那个人还有名字,叫做左笈星。
对,就是这样。
李在绪自我满意的点了点头。
左笈星盯着他看,在他点头的时候戳了戳江黎音。
江黎音偏头,发现李天华也盯着李在绪。
那一瞬间,李天华和左笈星异口同声:
“我感觉他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