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尾菊之恋 第22章 《魔王的眼泪》

房间内，水汽氤氲，巨大的橡木浴桶里盛满了温度适宜的热水，水面上漂浮着几片散发着安神清香的月见草花瓣。邃曦看着浴桶，眼中流露出渴望，但怀中咿咿呀呀的邃叶却让她分身乏术。

她轻叹一声，目光投向紧邻的墙壁——伊莉安娜就在隔壁。

“或许……可以请她帮忙照看一会儿邃叶？”这个念头冒了出来。虽然知道圣女阁下似乎并不习惯与孩童相处，但眼下似乎是最合适的选择了。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邃曦抱着小邃叶，轻轻敲响了隔壁的房门。等了一会儿，里面并无回应。

“伊莉安娜？”邃曦又唤了一声，依旧安静。她犹豫了一下，担心对方是否出了什么状况，便试探性地、轻轻推开了并未锁死的房门。

房间内的景象让她瞬间顿住了脚步。

同样巨大的橡木浴桶中，伊莉安娜正浸泡其中。她似乎正在闭目养神，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轮廓，但依旧能看见她线条优美的背部和大片光滑的肌肤，淡金色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颈侧和桶壁边缘，水珠沿着她精致的肩胛骨缓缓滑落。

几乎在邃曦推门而入的瞬间，伊莉安娜猛地惊醒！她倏地睁开眼，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警惕，如同被惊扰的猛兽。下一瞬，她几乎是本能地双臂环抱胸前，猛地转过身缩进水中，只留下肩膀以上暴露在空气里，脸上写满了惊愕与措手不及的慌乱。

“谁？！”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被热水浸泡后的微哑，但更多的是冰冷的戒备。

“是我，伊莉安娜。”邃曦立刻停下脚步，体贴地将视线微微移开，落在房间一角的烛台上，语气带着歉意，“我敲门了，你可能没听见。我只是想……问问你能否帮我照看一下邃叶，我想沐浴。”她示意了一下怀中正好奇张望的婴儿，解释道。

伊莉安娜显然没料到这个情况。她看着门口的邃曦和孩子，又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境况，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一层绯红，并且那红色还有向脖颈和脸颊蔓延的趋势。她整个人僵在水中，进退两难。

“……你先出去。”她的声音压抑着窘迫，试图维持平日的清冷，但微微的颤音泄露了她的羞赧。

邃曦从善如流地后退半步，却没有完全关上门，只是背过身去，柔声道：“好，我在外面等你，邃叶好像有点困了，麻烦你了。”

门内传来一阵急促的水声和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显示着里面的人正如何手忙脚乱地结束沐浴并包裹自己。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轻轻拉开。伊莉安娜走了出来，身上紧紧裹着一件纯白的浴袍，带子系得一丝不苟，严实地遮到了锁骨以上。湿漉的金发不断滴着水，将她肩头的布料洇湿深色的痕迹。她的脸颊依旧透着未散的红晕，眼神有些飘忽，不太敢直视邃曦。

她伸出手，动作略显僵硬地从邃曦怀中接过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小邃叶。婴儿柔软温暖的触感让她身体微微一僵，抱着的姿势依旧有些笨拙，但却足够小心。

“谢谢。”邃曦看着她这副难得一见的、强装镇定却处处透着羞窘的模样，眼底忍不住漾开一丝笑意。她忽然想起刚才惊鸿一瞥看到的画面，那在氤氲水汽中如同白玉雕琢般的脊背和圆润的肩头……

鬼使神差地，在转身离开前，邃曦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正全身紧绷抱着孩子的圣女，声音放得轻柔，带着真诚的赞叹：

“伊莉安娜。”

伊莉安娜下意识地抬起眼眸，那双总是冰冷疏离的金色眸子里还残留着水汽和一丝未褪的茫然。

邃曦微微一笑，语气坦然：“你很漂亮。”

说完，她不待伊莉安娜反应，便心情颇好地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门外，伊莉安娜抱着软乎乎的邃叶，彻底愣在了原地。邃曦那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脑海里一遍遍回响。刚刚勉强压下的热度轰地一下再次涌上脸颊，甚至比刚才在浴室里更甚，连指尖都仿佛要烧起来。

她低头看了看怀中已经闭上眼睛的邃叶，又抬头看了看邃曦紧闭的房门，最终只能抿紧了唇，抱着孩子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每一步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羞耻和莫名悸动的慌乱。

而回到自己房间的邃曦，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

第二日，维拉已经换上了一身紧致的黑色皮甲，正用一种特制的油膏，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把通体漆黑、毫无反光的匕首。匕首的刃口薄如蝉翼，闪烁着幽蓝的冷光。她动作专注，仿佛在对待情人。艾丹站在门口，眉头紧锁，看着这个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女人，脸上充满了不认同。

“圣女，”艾丹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我们真的需要她吗？一个为了金钱可以出卖一切的刺客？这与我们光明的教义……”

正在擦拭匕首的维拉动作顿住，抬起眼皮，那双毒蛇般的眼睛扫过艾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

伊莉安娜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月光洒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如同冰冷的玉石雕像。她打断了艾丹的话，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只有纯粹的、近乎冷酷的理性：“艾丹，仁慈与宽容是普照众生的圣光，但在对抗吞噬光明的魔王时，我们需要的是能撕开黑暗的利齿，是能刺穿魔物心脏的毒牙，手段无分光暗，目的才是唯一。”

她金色的眼眸转向维拉，目光锐利如刀锋：“维拉就是那把淬毒的匕首，只要她能精准地刺入魔王的心脏，她的过往，她的手段，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魔王的陨落，光明的胜利。”

“只要能利用的，都是好的？”艾丹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失望和质疑，他无法接受圣女变得如此功利。

“为了胜利，为了更多人的生存。”伊莉安娜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这就是我的战意，艾丹，如果你无法接受，可以退出。”

艾丹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看着伊莉安娜冰冷无情的侧脸，又看了看维拉那充满恶意的笑容，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信仰崩塌的痛楚攫住了他。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了房间。

维拉看着艾丹离去的背影，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继续低头擦拭她的匕首，幽蓝的刃口在月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啧啧，天真的圣子。光明？呵……这世上哪有什么纯粹的光明。圣女大人，您倒是比我想象的有趣得多。”她舔了舔匕首的刃口，眼神玩味地看向伊莉安娜。

伊莉安娜没有理会她的评价，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金色的眼眸深处，只有一片冰封的战意和无尽的深渊。为了胜利，她可以化身最冷的冰，也可以握住最毒的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