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花楹与三分糖 第2章 心照不宣的禁区

艺术节联合举办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两所学校里漾开了层层叠叠的涟漪。兴奋、期待、躁动……各种情绪混杂在初秋的空气里，连吹过蓝花楹树梢的风都带上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课间，七中高二（三）班的教室里人声鼎沸。

“同学们！静一静！这次艺术节和实验中学合办，是前所未有的！我们班必须拿出最好的节目，绝不能输！”文艺委员站在讲台上，脸颊因激动而泛红，声音已经有些嘶哑。

许桉也，也就是椰椰，正和苏雨晴头碰头地躲在教室后排的角落里，手机屏幕上是新出的奶茶测评攻略。她对这种需要抛头露面的集体活动向来敬而远之，有那个时间，她宁愿多刷两套数学卷子，或者……去“时光驿站”偶遇某个人。

“下一个项目，男女双人现代舞！需要表现力强，有默契的搭档！可以自由组合，也可以由班级推荐！”文艺委员的声音穿透嘈杂，清晰地落入椰椰耳中。

“现代舞？”苏雨晴用胳膊肘撞了撞椰椰，挤眉弄眼，“喂，跟你家展学长挺配啊，他身高腿长的，跳起来肯定好看。”

椰椰的脸“腾”地一下就热了，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展熠卿穿着宽松练功服，在舞蹈房里伸展手臂的样子。她赶紧晃了晃脑袋，把这荒谬的画面驱散。“你别胡说！他那种性格，怎么可能会跳舞？”她小声反驳，嘴角却忍不住弯起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

然而，她这细微的表情变化，落入了另一个人眼中。

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运动后特有的阳光气息。七中篮球队的队长，周屿安，带着他标志性的、极具感染力的笑容，单手撑在了椰椰的课桌旁，引来了周围一片若有若无的注视。

“许桉也同学，”周屿安的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双人舞，考虑一下吗？我觉得我们外形挺搭的。”

全班的目光“唰”地一下聚焦过来，带着好奇、起哄和些许看热闹的兴奋。周屿安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阳光帅气，性格开朗，毫不掩饰对椰椰的好感。他的直接，常常让椰椰招架不住。

椰椰完全愣住了，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她下意识地想拒绝，嘴唇嗫嚅着：“啊？我……我不行的，我从来没跳过舞，四肢不协调……”

“没关系啊！”周屿安笑容更盛，眼神灼灼，仿佛带着温度，“我可以教你！我运动神经还不错，学起来应该很快。就当是为班级荣誉做贡献了，怎么样，许同学？”

“答应他！答应他！”

“篮球队长和甜妹，这组合绝了！”

“椰椰，冲呀！”

周围的起哄声一浪高过一浪，苏雨晴在桌子底下用力掐着椰椰的大腿，用气音激动地说：“周屿安哎！你还在犹豫什么！多少女生想跟他组队都没机会！”

椰椰被架在了那里，骑虎难下。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拒绝似乎太不给周屿安面子，也会显得自己太过矫情。在一种半是懵懂半是冲动的情绪驱使下，她晕乎乎地，对着周屿安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点了点头。

“好……好吧。”

话音刚落，周屿安脸上瞬间绽放出巨大的笑容，仿佛赢得了某场重要的比赛。他立刻转身，大步走向讲台，声音洪亮地对文艺委员说：“报告！双人舞，我和许桉也一组！”

教室里爆发出更大的起哄声和掌声。

而椰椰，在点头之后的下一秒，就后悔了。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她。她几乎是立刻掏出了手机，手指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点开了那个置顶的、备注为一个简单符号“?”的对话框。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他言简意赅的一个“嗯”字上，那是她前天问他周末去不去图书馆时他的回复。

她犹豫了几秒，敲下一行字，又删掉，反复几次，最终只发送出去一句：

椰椰：「我好像……惹上麻烦了。」

消息状态显示“已读”。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没有回复。

那种等待的焦灼和对方已读不回的沉默，像细密的针，一下下扎在心上。他看到了。可他为什么不回？是觉得无关紧要，还是……生气了？

这种反常的沉默，比任何质问都让她心慌意乱。整个下午的课，她都上得魂不守舍，老师的讲解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脑海里反复上演着展熠卿可能有的反应，以及……该如何向他解释这荒唐的“组队”。

放学铃声一响，她就飞快地收拾好书包，拉着苏雨晴几乎是逃离了教室。她需要一点时间来组织语言，来平复这莫名的心虚感。

然而，刚走出七中校门，她的脚步就顿住了，呼吸一滞。

马路对面，那棵巨大的、正值花期的蓝花楹树下，展熠卿斜倚着树干，单肩挎着书包，双手插在裤兜里，正低着头，用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上掉落的花瓣。

夕阳的金辉透过层层叠叠的蓝紫色花穗，在他身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就自成一道让人无法忽视的风景，清冷又耀眼。过往的女生，无论是七中的还是实验中学的，都忍不住偷偷看他几眼，低声议论着。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时间，他通常应该在竞赛班集训或者图书馆。

椰椰的心跳瞬间失控。直觉告诉她，他是在等她。是为了她下午那条没头没尾的消息吗？

一股混合着惊喜、忐忑和委屈的情绪涌上心头。她下意识地就要穿过马路朝他跑去。

可就在她抬脚的瞬间，另一个身影，先她一步，走到了展熠卿面前。

是沈墨琛。

她依旧穿着附中的定制校服，怀里抱着几本厚重的乐谱，身姿挺拔，气质出众。她站在展熠卿面前，脸上带着浅淡而自然的微笑，正开口说着什么。

展熠卿闻声抬起头。因为距离，椰椰看不清他脸上的具体表情，只能看到他专注倾听的姿态，偶尔，会轻微地点一下头。

沈墨琛似乎递给了他一张什么东西，他接了过去。

两人站在那棵浪漫的蓝花楹树下，身影被夕阳拉长，交织在一起。才子佳人，画面和谐得刺眼。他们仿佛来自同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充斥着椰椰不太懂的音乐、艺术和属于他们那个圈子的共同话题。而自己，只是一个隔着马路、格格不入的旁观者。

那股熟悉的、尖锐的酸涩感，再次凶猛地席卷而来，比在咖啡馆那次更清晰，更刻骨。她甚至能尝到舌尖那一点苦涩的味道。

苏雨晴也看到了这一幕，小声惊呼：“哇，那个拉大提琴的仙女又来了！他们俩……关系真的很好啊？”

这话像一根针，精准地扎破了椰椰强装镇定的气球。委屈和一种被“背叛”的愤怒（即使她知道这毫无理由）瞬间淹没了她。

“跟我有什么关系！”她赌气似的低声说了一句，猛地转过身，不再看那刺眼的画面，朝着与家相反的方向，快步离开。她只想立刻逃离这里，逃离这种让她心脏闷痛的感觉。

“诶？椰椰！你去哪儿？你家不是这个方向啊！”苏雨晴在后面焦急地喊她。

“我随便逛逛！你先走吧！”她头也不回，几乎是小跑起来，仿佛这样就能把身后那让她心碎的一幕，连同心里翻江倒海的醋意，统统甩掉。

他不回她消息，却有空在这里和他的“青梅”悠然自得地聊天！他是不是觉得她的事根本无关紧要？

她沿着种满梧桐树的小路漫无目的地走着，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被她死死忍住。她讨厌这样小心眼、这样情绪不受控制的自己。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周围的喧嚣渐渐远去，她才放慢了脚步。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但那股闷痛感依然盘踞在胸口。

忽然，她的手腕被人从后面猛地抓住！

那力道很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甚至捏得她有些发疼。

椰椰惊愕地回头，心脏在看清来人时骤然停跳了一拍。

是展熠卿。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追了上来，此刻正站在她身后，微微喘着气，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显然是跑过来的。他那双总是显得过分冷静的黑眸，此刻沉得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翻涌着压抑的怒意和一些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跑什么？”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剧烈运动后的喘息，和一丝毫不掩饰的愠怒。

看着他这副样子，椰椰心里那点委屈和怒气也冒了上来。她用力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没跑！”她别开脸，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微红的眼眶，“放手，我要回家了。”

“那个男的，”展熠卿不理会她的挣扎，直接切入主题，语气硬邦邦的，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叫什么名字？”

“哪个男的？”椰椰明知故问，心里那股别扭劲上来了。

“要跟你跳舞的那个。”他盯着她，眼神锐利得像刀，仿佛要将她剥开审视。

他果然知道了。是因为她那条消息，还是……他当时就在七中附近，甚至可能看到了她被起哄的那一幕？

这个认知让椰椰心里更乱，嘴上却越发不服软：“周屿安啊，我们篮球队长。怎么了？跟你有关系吗展大学霸？”她故意用疏离的称呼和反问来武装自己。

展熠卿盯着她，眼神沉得吓人。他向前逼近一步，椰椰下意识地后退，脊背猛地抵在了路边粗糙的墙壁上。

他一手还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砰”地一声撑在她耳侧的墙壁上，将她完全困在他与墙壁之间这狭小逼仄的空间里。他身上清冽的皂角香气混合着淡淡的蓝花楹味道，以及奔跑后散发的温热气息，强势地、密不透风地笼罩了她，剥夺了她所有的思考能力。

“许桉也，”他俯下身，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灼热的呼吸带着惩罚性的意味拂过她敏感的脸颊肌肤，“你再说一遍，跟我有没有关系？”

他的眼神太具有侵略性，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缚住。椰椰的心跳快得像是下一秒就要从胸腔里蹦出来，脸颊、耳朵、甚至连脖颈都烫得惊人。强大的压迫感让她腿脚发软，但残存的理智和那股莫名的委屈让她依旧嘴硬：“本来就没关系！你凭什么管我？你不是跟你那个‘墨琛’聊得挺开心的吗？她找你有什么事，还得专门到校门口等你？”

这话里的醋意，浓烈得几乎能熏醒整条街的人。连椰椰自己都被这冲天的酸味惊到了，说完就后悔了，这不等于是不打自招吗？

果然，展熠卿愣了一下。随即，椰椰清晰地看到，他眼底那骇人的沉郁和怒意，竟奇迹般地消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了然，和一丝极其浅淡、却足以颠倒众生的笑意。

那笑意很淡，很快消失，却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他深邃的眼底漾开了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

“所以，”他嗓音压低，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蛊惑人心的磁性，“你是因为这个，才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跑掉的？”

“我才没有！”椰椰羞恼至极，猛地转过头，将滚烫的脸颊贴在冰凉的墙壁上，试图降温。

他却不肯放过她。用那只撑在墙上的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力道温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将她的脸转了回来，迫使她再次迎上他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

“她只是来送艺术节组委会的材料。”他开口解释，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平静，黑眸一瞬不瞬地锁住她，“我跟她说，我在等我女朋友，让她别打扰。”

女、女朋友？！

椰椰的脑子“嗡”地一声，仿佛有千万只蜜蜂在同时振翅，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和声音都离她远去。

他他他……他在说什么？！他怎么能……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说出这两个字？！他们明明……明明不是那种关系！而且，他们有过约定……

看着她瞬间瞪大的、写满震惊和不知所措的眸子，以及迅速红透、像熟透番茄般的脸颊，展熠卿似乎很满意这个效果。他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尖却仿佛带着留恋，在她滚烫细腻的脸颊肌肤上轻轻蹭了蹭。这个动作，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亲昵与珍视。

“至于跳舞……”他话锋一转，眼神再次变得幽深而危险，像盯上猎物的豹，“你敢跟他跳试试看。”

这不是商量，不是请求，而是**裸的、带着独占欲的警告。

“你……你讲不讲道理！”椰椰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找回一丝自己的声音，微弱地抗议着，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那是班级活动……而且，我们……我们不是说好了……”

“上大学之前”这几个字，她哽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在此刻这种旖旎又剑拔弩张的氛围下，提起那个约定，显得如此苍白和不合时宜。

“不讲。”他打断她，回答得理直气壮，斩钉截铁。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高挺的鼻尖似有若无地蹭着她的鼻尖，用一种近乎呢喃的、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气音说，那声音里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许椰椰，别惹我吃醋。”

他顿了顿，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唇瓣上，带来一阵战栗。

“后果……你承担不起。”

这一刻，周围所有的声音——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远处街道的车流声，行人的脚步声——仿佛都瞬间远去，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椰椰的整个世界，只剩下他近在咫尺的、深邃得能将人吸进去的眼眸，他温热的呼吸，他强势的气息，以及自己那如擂鼓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