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昱安看到谢昭就开始心焦,昨日那般虚弱,现在就坐着吹风,真是不听话。
而且很奇怪,那人应是暗卫,为何会现身站在身后。
只等天黑谢昭回宅院,崔昱安才回俯收拾行囊。
第二日天未亮,崔昱安带着杜弋和几个亲兵直奔北境,想到定了亲,不会有变数,心里也踏实不少。
谢昭这些日子一直在思量,怎么去说服谢清平让她人回江南...,这几日她已经考虑清楚了。继续与谢清平争辩,他也不会让步的,那只有继续合作以谋出路,一潭死水没有用,水流起来,才能行舟,才能有变数。
最好是谢清平现在突然暴毙,她承袭家产,直接回江南,是的,谢昭这几日跪在佛前,求的都是怎么让谢清平赶紧暴毙,自己当家做主。
日子一天天热了起来,谢昭准备好去跟谢清平谈判时,却不想谢清平来了。
梵光寺昏暗的佛堂里,香火味若隐若现,只有谢昭跪在佛前,小声念叨。
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些拖沓,由远及近,来人合掌俯身、一跪三拜。
飘过来的味道有些熟悉,谢昭没抬眼。却不料来人开口,“在向佛祖求我早点暴毙嘛”
谢昭吓了一跳,差点侧身倒了下去。看见谢清平真的怒从心起,嘴巴抿了又抿。想到了自己这些日子的思量,没接他的话。
谢清平也不急,就这么陪她跪着,谢昭没有兴致。
抬腿站起,就往外走,她不想说不干净的话,脏了佛堂。虽然她已经在佛前说了很多坏话。
站到院里菩提树下,谢昭忍不住先开了口,“户籍的事,我接受,但是谢清平,我们做个交易,我去江南,帮你盯着几大掌柜,还像之前那样,你放心,我的户籍在你手里,出城用的你的文牒,我跑不了的。
“好”谢清平竟然开口同意了。没有一丝质疑和反驳。他直接就同意了。
谢昭一刹那的呆滞后反应过来,谢清平今日主动过来,不是来道歉的,他是有求与她,才会过来。
他开口同意自己去江南,多半自己的提议和他的需求一样,他需要自己去江南?到底是沉不住性子,被他摆了一道。
“你要我去江南?发生什么事情了?”虽然谢昭生气恼怒,但是谢昭从不希望谢清平真的出事,尤其眼下他的位置做的不稳,明里暗里各种势力,都在盯着他。
“你得罪谁了?哪个家族?谢清平你是不是疯了,你才入朝几天,你先看清形势不好嘛,草草行动只会被人更快整死。放长远看,徐徐图之,才能做成事情”谢昭真的有被气到了。
“而且你没有退路的,他们那些家族势力背后各方关联,你背后空空,不是十拿九稳,你不要出手,要命的你知道嘛?”
“昭昭,徐徐图之等不了了,我最近是做了些事,得罪了一些人,所以我现在需要你。”谢清平站着累了,看到旁边石凳,拖着腿走过去坐下,谢昭刚刚生气没看他,这时候才发现,他的腿拖沓着走的。
谢昭呜的一声,像孩子一样哭了,这一刻,谢清平于她还是那个温和的兄长,他的腿肯定是被被人打的,肯定是别人想要给他一个警示,谢昭吓坏了。
她窝在这里什么不管,怕是都可能见不到他最后一面,越想越害怕,哭的越来越大声。
谢清平奸计得逞,伸手抱过她,又想让小白眼狼愧疚,又不忍心她这样哭泣,想了想终究没有说是被崔昱安打的。
“你放心不是被人打的。我深夜回俯,不小心摔的。”
谢昭抬眼,“真的嘛?”见他再次点头。
“你就不能早些歇息吗,诸多事情不是你花费时间就能出结果的,回俯早点休息,养好精神,说不定会有新办法。总这样熬着,你身体扛不住,你想做的再小的事情也做不了,你想的那些计划筹谋,也不要自己做,你可以分配下去啊,就像我去江南,你没必要自己去”谢昭生气,念叨的不停。
“昭昭,我就是在为这个忙碌。”谢清平终于等到她说这句话。
“我最近在忙五经馆的改革,五经馆创办百年只招收世家子弟,这些世家子弟出来入朝,如此往复,寒门学子一直甚少有机会能入仕,也是因为如此,门阀统御百年,国家不堪,百姓不堪,这样不用等边境的柔然来犯,我们就先从内部腐坏了。”
谢昭没想过要讨论这些。她低下头,仿佛不听不看这些就于她无关。
谢清平知道,谢昭虽然从未言及这些,但是她善良,只要抓住她的善良,那么这一局她自己就会走进来。
谢清平没有再多说什么,谢昭低头好久,终于抬起头问他。
“这次五经馆改革,需要多少,什么时候要,除了银钱还要其他的嘛”反正先回了江南再说,其他的慢慢来。
“这次不是五经馆,陆家不想担天下读书人的谩骂,五经馆今年改革的支出他们负担,当然这个接纳寒门士族的美名也就他们享用了。但是我已经探知陆家知会了萧家,要克扣北境的军需银两。”
“北境军需?裴将军斩杀柔然汗王,他的小儿子不是刚即位,北境近两年应该都无需大额军需。”
“他的叔父杀了小汗王,已经上位了,崔昱安领命去北境了”
谢昭沉默好久,“那需要多少军资,什么时候要”
“至少肆万两白银左右”
“肆万两白银?你知道是多少铜钱嘛?谢清平你蒙我呢,你在北境的时候最多的一年也就是柒万两,还是因为大战拉锯耗费巨大,他正常驻守,折合两万两已经足够。”
“昭昭,裴将军虽然是裴家庶出,但是,裴家一直是在资助的。”
“崔昱安,全靠朝廷,他刚刚上任,要上下□□,军心安定。且北境大族若是为难他,捌万两都不够用,朝廷这边我上下筹谋,也就保他肆万两,自筹肆万是必须的,”
“谢清平,你知不知道江南香料铺一年一间最多也就折合叁仟两的盈利,你五间加起来也才一万五千两,绸缎行一年柒千多。钱庄和商队盈利是可以,但是这两个没有保底收益的,旱涝不匀,你其他的那些都是小铺面,你把所有加起来一年都不够他北境的开销。”
“我知道的,但是五经馆的改革已经开始了,不能停下,崔昱安的北境也必须在我们手里,不然我们没有和他们对抗的底气。”
“你是不是忘了,江南水患才过去不足半年”谢昭不解,这人不记事嘛,江南铺面是何处境他当真不记得吗。
“昭昭,一个月时间,把各个铺面盈利归拢,两月内必须送到北境,我催促朝廷的款项,保证下半年派发,只能先顾着眼下了”谢清平根本不给她开脱的机会。他笃定,谢昭的性子,不会推诿,只会尽力做到。
“你直接拿走我的性命好了,一个月十几家铺面,我一家家查账,我查的过来吗,谢清平你是不是疯了,你忘了你的铺子不止在陵城一处还有淮州,湖州,我路上都要时间的。我做不到一个月的归拢,至于北境是否安定。你不要想把这些压到我头上,我不接这个担子”
“昭昭,这不像你,你做事永远都是先试试再说,想办法解决,而不是这样直接推诿”
“这不是我推诿,谢清平,你张口就和我谈肆万两”
“昭昭,我们一起商议一下,你一向精于此道,统筹核算,从未失手”
“所以呢?”
“现在回府如何,规划商榷一下具体事宜,我不会把全部干系都放到你身上”
谢昭转脸看到巷口的马车,突然笑了起来,是的,谢清平今日说的话走的路,一句一步,都是局。等她上钩。
开始以退为进同意她去江南,漏出腿伤让她愧疚,拿出家国大义压住她,最后北境军资水到渠成。他永远能够把她牢牢的拿捏住。
谢清平带她回府里,正厅有个瘦削却眼神透亮的年轻人,谢昭以为找他有事,也不停留“我去偏厅候着。”
“我们一起去书房商议,这是柳简,商贾不通,但是文墨不错。”
谢昭不想谢清平已经有了新的门人,驻足微笑行了个礼。
三人书房落座,分析形势。
柳简快速的说了下五经馆现在改革的已经到了关键时期,已经在招募寒门学子,最快明年可开始入学。
谢昭无意这些,也没听,只是默默在脑子里计算如何两月内筹集运送,时间太紧,也是紧迫就越是要抓住每个细节,一步出错步步受挫。想着想着开始一人默默计算,不知何时两人的谈话声停了。
“昭昭你说,时间紧迫,如何才能尽快。”谢清平转脸望向她,他知道,谢昭善良,不会放任军资不管,她一向精于此,肯定有办法解决。
来时的马车上谢昭就开始掂量了,她抬脸回道“我算了算,香料五个铺子,估摸着有一万五千两,丝绸布行七间铺子,约有一万两,三个钱庄约有六千两,商队五个,约有一万两千两。这样对他们都是釜底抽薪了,必须让其他小铺面筹集银两保障运转。关于筹集,最好处理的商队部分,他们大多是北境士兵还籍,对你也忠诚,他们的账可以不查,直接到京师供缴一万两钱粮即可,你安排押运,”
“丝绸布行,陵城五间,淮州两间,湖州一间,你先送信,让湖州那间掌柜提前到陵城,当然了盈利低于一千两让他不要来陵城了,我带着陵城掌柜去湖州看看他怎么做的事,两地,至少要八日”谢昭喝了口茶。
“香料铺子多,也最难,三地几乎都有,还是你先送信,我统一在三地最大铺面见一城几大掌柜,如果有低于三千两就先说,改到他的铺面盘账,15日差不多”谢昭喝了口茶。
“至于当铺钱庄,你让商队的首领跟着我,我要挨家挨户查账,8天要的。”
“再加上来回路上满打满算,我四十天时间,押送要快,江南约三万两,分三批,一万两在江南兑换铢金,以茶叶药材遮掩押送,,一万两牙契到并州兑换再送到北境,最后一万两还是在京师兑换这样和商队错开时间,这样分批,不在一城兑换,估计二十日要的。这样如果没有错漏,也要近八十天,但是商队的部分可以一月左右送达,这样后面的晚些也无妨。”
柳简直直的盯着谢昭,忘了礼法,他从未见过一个姑娘,出口而来,筹算的那么厉害,直到谢清平眼神示意,他才慌乱说道“那我现在就去书信,安排当地掌柜,姑娘何日出发?”
“你先去让管家,预备些吃食,昭昭还没有吃饭食”谢清平明显是要支开他。
“谢清平,有事你直接说,对我而言,没什么比户籍的事情更糟糕了”谢昭端着茶盏,摸着沿口。
谢清平心里叫苦,不说话,那是你没听见我接下来的话。
谢昭站起来,“你那方白玉私印呢,没那个东西,那些个老家伙可不会听我的话,铺面的门槛都不会让我进的。”
“你左手边那一盒里”谢清平突然想起啦什么,但是晚了,谢昭已经拿到手,打开了盒子,
首先映入眼帘就是定亲书,谢清平和谁定亲了,怎么都不说一声,难道是为了官位联姻。
“谢清平!你是不是给我户籍前打算好了,用我联姻笼络崔昱安,你预料到他会执掌北境,拉他稳固你的位置。”谢昭直觉头痛欲裂,耳部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