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谢昭已经醒了。床席下掏出户籍,用布包着勒到了腰上。刚收拾好。听见外面有了声音,谢昭急忙开门,第一眼看到的是周怀志,还是之前的笑容。
“娘子近日如何?”周怀志放下缰绳走近了看了看谢昭。
“周都尉,你这段时间怎么样,他们有没有为难你?”谢昭笑的像个孩子,这是崔昱安从未得到过的。
“那些小崽子,在我手里只能嗷嗷求饶的份,娘子如何?”
“我还好,我们回吧”谢昭撇到了一直站在后面的崔昱安,并未搭理。
拉着阿弥直接就进了马车。天下诸多事情是无法理清是非的,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不了了之,谢昭觉得她和崔昱安就是如此。
马车外崔昱安和周怀志说了什么,知道天色泛白马车才徐徐动了起来。
谢昭的回程看似很轻松,一路上毫无波折。但是阿弥和周怀志都发觉了谢昭的不对劲。她开始夜不能寐,深夜时分也在屋内走动。倒是白日赶路时分她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
回了京师,谢昭直接吩咐回城东老宅。
谢清平倒是派人来催问了几回要不要回府邸,都被拒绝了。
谢昭肯定是出大事了,但是周怀志问阿弥,阿弥也不清楚。
谢昭开始天一黑夜就在房间点满蜡烛,她没法入睡,总是还未闭眼,就突然全身僵硬,感觉被人从身后捏住了脖子和脊柱,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是真的有人此刻在背后捏住了她,身体根本动不了,连手指头都不能动,想要转头也不行,也叫不出声,只能张嘴拼命喘气,好像随时都会没了呼吸。到了白日里,在困极了的情况下,她躺下闭眼就睡,有时嚼着饭就直接趴在桌上睡过去了。她也几乎不再出门,连书市,佛寺都不去了。
没有了谢昭的北境,明明一如往昔,却让人心分外寒凉。崔昱安站在清冷的月色下,等来的是韦长史。
谢昭走了有一阵子了,崔昱安的脸色就没好过,操练起来,经常自己上手,下手重。营里都传开了,之前被安排去小院驻守,以及边镇巡逻的兵卒都被调回来了,将军情场失意,谢娘子回京师了。
“不日就要到望月了,谢大人的生辰,送点什么合适?”
“送礼?往年都没送过,今年怎么想起送礼了”他一向不是趋炎附势的人,这是为何。
韦长史摇了摇头,终是见不得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崔将军,在公,北境现在的军需是谢家捐赠。尤其此番朝廷有意为难,谢娘子带来的军需有多及时这你也清楚。在私,退亲是要文书的,不管双方言语如何,若是没有文书,那婚约还是有效的。”
崔昱安转头看他。这位好友同袍的意思是?
“我不知道绿洲那日到底发生何事,但是谢娘子肯定是被吓到了,她初来北境,先是被柔然兵偷袭,加上那日绿洲之事。她能一直忍住不发脾气,没把大帐砸了已经算是很有修养和耐性了。”
“这样的娘子,门第样貌,心胸气度,手段胆识,她若是做了一家主母,真是可以兴旺三代。京师那些大族,眼光比你还毒。
谢清平为什么不公开她的身份,因为谢清平从未动过拿她联姻布局的心思,他同意你的提亲,是因为对你真正的放心。”
“你若是此刻退缩,你自己能放下吗?”
“你要是放得下就说,我立马写信京师,我恩师长子正好年龄相配,尚未婚配。 ”
“不可能,我两就是吵了几句,”崔昱安急了,他们哪里懂她的好,只会糟蹋了她善良和美好。
看他这般着急,这就好办了。韦长史上前站到他身侧。
“那就好,谢清平的礼我来掂量,谢娘子为北境奔走,甚是辛苦,我们也该献上一份礼表示谢意,你看着掂量吧。”
韦长史说完就走,也不停留,崔昱安立刻满脑子都是在想谢昭喜欢的东西,她的喜好确实比较偏,不易琢磨。
谢昭生病终究是瞒不住的,因为谢清平亲自上门了。
自己养大的,什么性子还是知道的,这番折腾谢昭回来应该会立马找自己说退亲的事情才对,若是见几面喜欢上了,也不会一直不来见自己。谢昭肯定是有事情瞒着他。只是谢清平没想到见到的会是这样的景象。
谢清平到老宅的时候是下午了,谢昭刚刚入睡,房里蜡烛很多,蜡油滴的满地,这样多的蜡烛亮起来夜里怕是根本不能安睡。谢昭眼下乌青,脸色苍白,嘴角干裂,侧脸骨线分明,这是大病的状态。
转身关门,到了正厅。
“周怀志,昭昭这般情形,为何不来报我”桌安震动,茶水洒了出来。谢清平已经很少盛怒。
“你是仗着这几年昭昭看重你,做事越来越不守规矩了!”
“任凭大人处分”周怀志原本已经是跪着,这下直接头贴地了。连着身后几个护卫扑通跪下。
谢昭本就睡得不踏实,一点声音就惊醒,她散着发赤着脚直接就推门出来了。
“他们当时都被你惩罚回兵营了,直到我回程才见到我,与他们无关”谢昭走的很慢,还在不停摇头,实在是头重的很,感觉脚步轻浮。
抬手示意护卫全都下去后。
谢清平盯着她看了好久,才低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谢昭蜷缩在椅子上,用手揉了揉肩颈。
“你最好再捡个妹妹回来,嫁给崔昱安,我是不可能嫁他了”谢昭并没有回他的话,抬眼看到管家带进来的大夫。
“让他滚,我不会喝药的,有没有病我知道!”突然的大声,谢昭的烦躁不言而喻。
“大夫已经来了,看下吧,若是不重就不喝药。”谢清平难得语气温和。
谢昭抬眼看他,越看越烦,却又扛不住他的气势,头后仰着,直接伸出了手腕。
谢清平发现谢昭这回回来,态度明细不一样,以前对自己有怨言,还会假装讨好,这回直接就是摆出来一幅看不惯自己的样子。这倒是真的稀奇,她一向喜欢装巧卖乖的来着。现在懒得装了。
老大夫沉吟许久,又看了看谢昭的脸色,终于收手出声“姑娘思虑日深,夜长不寐,是气血郁久,神疲体怯。”他写了一张方子,递给阿弥:“百合三钱、酸枣仁五钱,晚间熬水,卧前服。”“且记住,每日三刻莫思,夜半之前莫醒。”
“有劳大夫了,阿弥送大夫出去”谢昭摆了摆手。
大夫本还想等着谢清平问话,却不想直接被送走,也不敢停留,只好告退。
“收拾东西跟我回去,”谢清平直接下令。
“回去干嘛,你不会以为回去就能不药而愈吧!”谢昭闭着眼,晃了晃头,实在是难受,脑子很沉,转不动的感觉。
谢清平满眼心疼,昭昭这几年何曾这样过,说周怀志不知情,那就是周怀志被罚到回来前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她是不会开口说原因的,看这样的情形,多半是有心结,解不开光喝药顶什么用呢!
“崔昱安的错,他的失职,必须要惩罚”谢清平是试探,只要是在北境出事,要么直接因他而起,要么就是看护不力,崔昱安逃不掉,他这句话是要试探谢昭对崔昱安到底什么态度。
话还没说完谢昭就站起来了,站的急了,一手连忙扶住桌子。“不是他的错,和他没关系,我的事情,你责罚他做什么!”
“你不要动不动就拿权势压人。”谢昭此刻忘了自己离别前夜甩脸发脾气,句句都是在责难崔昱安。
谢清平一脸的玩味,在谢昭心里,崔昱安应该和自己是一个位置,想到就来火,看都懒得看一眼。
但是她反而维护起了崔昱安。小白眼狼这是看上了。
“就凭你现在这幅样子,他护你不周,就该当罚”谢清平说的是事实。
“你不要公私不分,他驻守北境,恪尽职守毫无过错。你拿私人恩怨责难他,你这是公报私仇”谢昭真的是急了。
“柔然虎视眈眈,随时发兵,边镇民心不稳,流民甚多,兵营里各种挑拨纷争,全都要靠他一人担着,你自问北境此刻除了他还有谁,你现在动他,撤职还是调走,他一动立马就会军心不稳,柔然很可能来犯。你清醒一点。”
谢清平突然就笑了起来,这才是谢昭的摸样,思绪条理清晰,而不是刚刚一幅萎靡不振的摸样。
“那我们谈谈私人恩怨,他错在哪,你说了,我替你找补回来。”
“他没有错,我有些事情没想明白。过阵子就好了。”谢昭还是头重的很,不由得就自己晃头。
“你不说也行,但是要跟我回去,你这样在外面我也不放心,病好了,愿意住哪都行。”
“那我好了要回江南住。”
“行,到时候都随你”谢清平知道谢昭这是同意回府邸了,而谢昭知道,他根本不会同意自己回江南,大骗子。
谢昭没料到回去受到的第一个惊吓就是,谢清平把她在江南的藏书都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