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划破夜空。警察赶到现场,迅速通缉并抓捕了绑架纵火的丁希瑶。救护车呼啸而至,将劫后余生的梁千凝和头部重伤、失血过多的老十送往医院。手术室外,刺眼的红灯亮着。梁千凝浑身沾满烟尘与血渍,孤零零地站在冰冷的走廊上,望着那扇紧闭的门,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仿佛要将心头的恐惧和悲痛冲刷殆尽。
老十的师父伍子昇和老十的母亲何玉秀闻讯赶来。伍子昇一眼看到形容狼狈、失魂落魄的梁千凝,积压的怒火瞬间爆发:“红颜祸水!!”他指着梁千凝,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明知道你们八字天克地冲!一次!又一次!老十为你伤筋动骨,差点把命都搭进去!你是不是存心要害死他?!是不是想让我天极派后继无人?!梁千凝!老十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伍子昇豁出这条老命,也要你偿命!从今往后,我天极派与你炼赤派,世世代代,势不两立!”字字如刀,裹挟着门派积怨和对爱徒的心疼。
“你冷静一点!”何玉秀死死拉住暴怒的伍子昇,眼中也含着泪。
“师父!”
“千凝!”北维平和云姑也气喘吁吁地赶到,看到梁千凝惨白的脸色和伍子昇的怒容,心都揪紧了。
万幸,经过数小时的抢救,老十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苏醒过来。
病房里,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老十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苍白,却挣扎着想坐起来。他看到守在床边的梁千凝红肿的双眼,心尖一颤,费力地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别哭了,眼都肿了。”劫后余生,他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劫波渡尽的温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他想,他们共同经历了生死,还有什么能分开他们?
然而,梁千凝的心却被更深的痛苦攫住。
老十头上刺目的纱布、苍白的脸,还有……阿宝魂飞魄散前那纯净而决绝的笑容,像两把尖刀反复剜着她的心。她张了张嘴,却痛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警察都查清楚了,那个女人是疯子!千凝也是受害者啊!”何玉秀看着儿子醒来,既心疼又复杂。她不想儿子再出事,可她也明白,梁千凝就是儿子认定的幸福。
“这次是没事了!”伍子昇余怒未消,声音依旧冰冷,“谁能保证下次?!一个堂堂掌门,一个我亲手教出来的徒弟,捉鬼降妖不在话下,却差点折在一个疯女人手里!简直是奇耻大辱!这八字相冲,就是祸根!我绝不同意!”他甩袖背过身去,态度没有丝毫软化。
梁千凝独自回到千凝堂。关上门,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决堤。她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崩溃痛哭。
失去父母庇护的童年阴影,失去恩师黎怀清的锥心之痛,失去钱浅这位唯一挚友的孤独,还有……眼睁睁看着阿宝为了救自己,放弃轮回、魂飞魄散却无能为力的绝望……所有失去的重量,连同对老十安危的恐惧和对伍子昇指责的无力感,排山倒海般将她淹没。
痛定思痛,一个沉重的决定在她心中成形。或许,离开,才是对所有人最好的结局。
“师父!你真的要走?!”北维平冲进千凝堂,看到收拾好的行李,如遭雷击,冲上前死死拉住梁千凝的胳膊,“师父!求你别走!求你了!”
云姑也红了眼眶,苦口婆心地劝:“千凝啊,你走了,老十怎么办?他把你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我们都看在眼里!”
“就是因为他把我看得比命还重……”梁千凝含泪打断她,声音哽咽却异常清晰。她看向北维平,眼神带着诀别的哀伤,“在我离开之前,别告诉他。”她挣脱北维平的手,提起行李,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承载了太多记忆的地方,毅然转身,走下楼梯,走出了梧桐大厦。一辆出租车无声地汇入车流,载着她驶向离别的码头。
病房里,老十感觉身体恢复了些力气,心中那份空落落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维平,”他看向前来探望的北维平,“你师父呢?”自从他醒来,就再也没见过梁千凝的身影。
北维平眼神闪躲,支支吾吾。
老十的心猛地一沉,转向一同前来的云姑:“云姑,千凝到底在哪儿?!”
云姑也面露难色,不知如何开口。
“我师父……”北维平再也忍不住,带着哭腔喊了出来,“她已经离开九城了!回东洛山去了!她说……再也不回来了!”他看着老十瞬间失神的眼睛,心里难受得像堵了块石头。
相爱,为何如此艰难?
老十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他猛地掀开被子,不顾头上伤口刚愈合的剧痛,一把扯掉碍事的点滴针头,额角的纱布瞬间渗出血迹。
他踉跄着穿上衣服,像一头受伤的困兽冲出病房,冲出医院!
“老十!”
“十哥”
“跑这么急!去哪里?!”马雪灵刚到医院门口就看到老十疯了一般冲出去的身影。
何玉秀吓得魂飞魄散:“这可怎么办?!”
“快!快跟上去!”北维平反应最快,冲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码头.咫尺天涯(三天前)
海风带着咸腥和离别的气息。梁千凝站在熙攘的码头,看着赶来送行的石弘铭。
“谢谢你来送我。”她轻声说,带着一丝疲惫的感激。
“你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走?!”石弘铭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痛苦和不甘,“我对你的爱,不比他的少半分!为什么你为他离开,却连一个机会都不肯给我?千凝,给我一次机会,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他近乎卑微地恳求。
梁千凝强忍着翻涌的泪意,摇了摇头:“你值得更好的女孩,一个……心里只有你的女孩。我不行,我不能这么自私。” 她抽回手,目光真诚而哀伤地看着他,“不管我走到哪里,都不会忘记你对我的好。我们永远都是朋友,一辈子的好朋友。”这是她最后的温柔,也是决绝的告别。
说完,她不再犹豫,转身,踏上了那艘即将离港、驶向远方的轮船。海风吹起她的长发和衣角,背影单薄而决绝。
码头.绝望的呼喊(此刻)
老十一路飞车赶到码头,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他推开车门,几乎是滚落在地,跌跌撞撞冲向泊位。然而,那艘熟悉的轮船早已化作海天接处的一个模糊黑点。
“千凝——!!!”一声撕心裂肺、饱含绝望与不甘的呼喊响彻码头。老十双膝一软,“咚”地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额头刚刚结痂的伤口因剧烈的动作再次崩溃,鲜血混着泪水,在他脸上蜿蜒而下。他望着那吞噬了爱人身影的无尽海面,像个迷路的孩子般失声痛哭。
“十哥!”
“老十!”
“儿子!”何玉秀、云姑、北维平、马雪灵等人赶到,看到老十跪地痛哭、额头渗血的惨状,无不心痛如绞。云姑蹲下身,抱着老十肩膀,泣不成声:“老十啊……听云姑一句劝,千凝她……她走了……日子总得过下去啊……你这样子。让你妈怎么活……”
马雪灵站在人群后,将老十的绝望和梁千凝决绝的背影重叠一起,心中五味杂陈。
“没出息的东西!为了个女人,寻死觅活!成何体统!”随后赶到的伍子昇看到徒弟这副模样,气得浑身发抖,怒骂出声,可那怒骂声中,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心和无力。何玉秀心疼儿子,又急又怕,几乎晕厥。
老十的世界,随着那艘远去的船,彻底崩塌。年少时那惊鸿一瞥的相遇,十五年后命运般的重逢,所有的甜蜜与苦涩,都化作了眼前这片冰冷的海水。
理解与新生
“想不到……你师父她……还有这样的过往。”梧桐大厦天台,寒风凛冽。马雪灵听着北维平讲述梁千凝的童年、她的失去、她对阿宝的责任,以及她离开时背负的沉重枷锁,心中长久以来的敌意和误解终于冰消瓦解。她终于明白,为何师兄马晟会对这样的一个女子念念不忘。
“我师父……她真的背负了太多太多。”北维平望着远方,声音低沉。
马雪灵沉默良久,眼中泛起一丝愧疚的泪光:“我……欠她一句‘对不起’。”她想起自己寄杂志、挑衅的种种行为,此刻只觉得无比幼稚和懊悔。
北维平侧头看着马雪灵,发现她褪去尖锐后,心肠并不坏。
梁千凝离开了,马雪灵也失去了留在这里的理由。她转身,准备离开。
“其实……”北维平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你可以留下来的。”
马雪灵脚步一顿,回过头,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东洛山.归途与重逢
北方,东洛山。雪落群山,肃穆庄严。
“恭迎掌门归山!”山门前,炼赤派弟子身着整齐道袍,列队相迎,声音洪亮,回荡在山谷。浩荡的阵仗,是门派对她身份的认可。
梁千凝将师父的牌位,郑重地供奉在祖师殿内。“师父,对不起,”她轻声低语,指尖拂过冰冷的牌位,“我没能完成您寻找白泽图的心愿……但我相信,维平会替我继续找下去。”这是她对过往责任的交代,也是对未来的托付。
她放好牌位,转身,迈过高高的门槛。院中,新入门的年轻弟子正在雪中练剑,一招一式,充满朝气。梁千凝静静地看着,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害怕打雷、只会躲在师父怀里瑟瑟发抖的小女孩。时光流转,小女孩已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肩负重任的一派掌门。那些刻骨铭心的经历——九城的喧嚣、情感的纠葛、生死的考验、离别的伤痛——在心海翻涌,最终在清冷的山风和飞雪中,渐渐沉淀、平息。
她拿起剑,走入雪中。剑光流转,身姿矫健,剑气激荡起片片雪花。新弟子们偷偷围观,眼中满是惊艳与敬佩:“原来掌门不仅容貌绝世……”“终于明白为何是她继任掌门之位了……”
一套剑法练罢,梁千凝收势而立。心,如同这覆雪的山峦,归于一片澄澈的宁静。
她伸出手,接住一片晶莹飘落的雪花。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山海相隔,或许是最好的结局。那份炽热的感情,就让它深埋心底吧。惟愿……各自安好。
“掌门!掌门!”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脸蛋冻得红扑扑的,像颗小苹果,蹦蹦跳跳地跑到梁千凝身边,奶声奶气地喊,“师兄们说,后山红梅林的花都开啦!可漂亮了!”
梁千凝低头,看着这突然冒出来的活泼小弟子,有些意外,山上何时多了这么个小不点?小女孩天真烂漫的笑脸,让她恍惚间看到了当年初上东洛山拜师的自己。
“掌门,我带你去看看吧!”小女孩不由分说,伸出热乎乎的小手,拉住梁千凝微凉的手指。
梁千凝心中微动,任由小女孩牵着,踏着厚厚的积雪,走向后山。白雪皑皑的高山之上,一片红梅傲然绽放,如火如荼,点亮了苍茫的冬色。寒风过处,一片红梅花瓣悠悠飘落。梁千凝的目光被小女孩手中攥着的两颗糖果吸引——糖纸是可爱的卡通兔子图案。
“糖果,哪里来的?”她轻声问,心头莫名一跳。
小女孩举起糖果,指向梅林深处:“那边那个叔叔给我的!”
梁千凝的心跳骤然停止。她猛地转身——风雪中,一个熟悉的身影伫立在红梅树下。他风尘仆仆,脸颊和鼻尖冻得通红,头发和肩头落满了雪花,额角似乎还带着未愈的淡淡伤痕。那双眼睛,却穿过风雪,灼热地、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是老十。
梁千凝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滚烫的泪水滑过冰冷的脸颊:“你……怎么……这么傻?!”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心疼。他竟追到了这里!
老十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踏在梁千凝的心上。他走到她面前,风雪仿佛在他们周围静止。他伸出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拂去她脸上的泪,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她紧紧拥入怀中。那怀抱,带着山风的冷冽,更带着穿越千山万水的滚烫决心。
“因为,我爱你。”低沉而坚定的三个字,清晰地落在她耳边,也重重地敲在她的心上。这是跨越生死、冲破桎梏、最终抵达的告白。
原来,自梁千凝离开九城,老十便像失了魂。他每天固执地爬上梧桐大厦的天台围墙,一站就是许久,任凭寒风呼啸,只是痴痴地眺望着北方,仿佛那样就能看到东洛山的影子。那失魂落魄、仿佛随时会随风坠落的身影,引得路人驻足,更让云姑、北维平和何玉秀日夜悬心,生怕他想不开。伍子昇看着爱徒如此模样,再多的固执和门户之见,也在那无尽的眺望中化作了深深的无奈与叹息。他想起上一代天极派弟子,也曾为炼赤派的一个女子痴情苦守,最终抑郁而终……命数轮回,莫非真是天意?他长长叹息,终是……放下了。
此刻,在这冰天雪地的红梅林中,所有的阻隔、所有的伤痛、所有的离别,都被这个跨越山海而来的拥抱融化。相爱的两个人,在见证过生死、历经过离别后,终于在风雪中紧紧相拥,仿佛要将彼此融入骨血,再也不分开。红梅傲雪,无声地见证着这场历经磨难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