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那群忠心耿耿的家丁们簇拥着,走出了那片差点成为我二次葬身之地的鬼地方。
一路上,那位自称谢福的管家,嘴就没停过,像个上了发条的喇叭。从他的絮叨里,我勉强拼凑出了“我”的基本情况。
我叫谢亦,已故谢老首辅的嫡长子。我穿越到的国家叫苍梧之海,似乎是一个平行世界,我在这个平行世界里的家族因祖上烧了高香——不对,是因祖上立下不世之功,得了块“丹书铁券”,首辅这位子居然可以世袭罔替。我爹去世后,按规矩我得年满二十回京袭爵。可怜我本在山中跟着玄机老人学艺,眼看就要学成下山,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结果,在回京的官道上,让人给埋伏了。
“天杀的啊!”谢福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我,一边唾沫横飞,“那帮杀千刀的黑衣人!光天化日就敢行凶!大人您真是大英雄!为了保护我们这些没用的下人,您居然一个人把他们引开……呜呜呜,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奴我、我也不活了啊!”
他说着说着,竟真的嚎啕大哭起来,眼泪鼻涕蹭了我一袖子。
我默默听着,心里的小本本开始记录。
疑点一:原主谢亦,人品貌似不错?危急关头舍己为人,是个汉子。
疑点二:黑衣人?身份不明,动机不明。是劫财,还是针对谢家继承人的政治刺杀?
疑点三:谢福这哭天抢地的劲儿……感情是真充沛啊。就是有点吵。
不过眼下,我没空深究。因为我正面临一个更迫切的问题——我该怎么扮演一个古代贵族青年,还是一个刚遭遇过生死大劫的?
我决定,继续发挥我“法医”的专业特长:少说话,多观察。
于是,我全程保持着一张“我很虚弱,我很高冷,我脑子可能被摔坏了所以别来烦我”的厌世脸。
好不容易到了官道,看到那辆堪称古代版加长林肯的豪华马车时,我的嘴角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马车一路颠簸,把我本就快散架的身子骨颠得七荤八素。几天后,当马车外传来鼎沸的人声,谢福激动地隔着帘子禀报“大人,到京城了!”时,我才勉强打起精神。
我悄悄掀开车帘一角,向外望去。
高耸的城墙,熙攘的人流,古色古香的建筑……一切都像是在拍大型古装纪实片。然而,我这“主演”却连剧本都没看过。
马车最终在一座极尽气派的府邸前停下。朱漆大门,鎏金铜钉,门口两尊石狮子都比别家的胖一圈。匾额上是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谢府。
我刚被扶下马车,还没站稳,府门“吱呀”一声大开,一大群人呼啦啦地涌了出来,瞬间把我围在了中间。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富贵、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她一见我,立刻掏出帕子按在眼角,带着哭腔就扑了过来:“我的儿啊!你可算回来了!听说你遇袭,为娘的心都要碎了!”
我:“……”
这演技,略显浮夸啊大姐。您这眼泪,还没我们法医实验室的自来水来得快。
根据谢福路上的科普,这位应该就是我的继母,柳氏。
我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半步,避开了她试图抓住我胳膊的手,继续维持我“重伤虚弱 脑子宕机”的人设,含糊地应了一声:“有劳……母亲挂心。”
柳氏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堆满心疼:“瞧瞧,这孩子,定是吓坏了!快,快扶少爷进去歇着!”
她身后,还跟着一群男男女女,看我的眼神各异——有好奇,有审视,有毫不掩饰的嫉妒,也有纯粹的看热闹。
一个看着比我小几岁的少年,撇了撇嘴,低声嘟囔:“神气什么,不就是命大没死成么……”
这应该就是我那异母弟,谢谦了。
还有几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想必就是我那几位“关心”我的叔叔伯伯。
我感觉自己像是动物园里新来的猴子,正在被全体游客围观。
就在这“其乐融融”的家庭会面即将陷入尴尬的沉默时,一个略显尖锐的嗓音由远及近:
“圣——旨——到——!”
我心头一跳!来了!
只见一名面白无须、穿着宦官服色的人,手持一卷明黄帛书,大步走了进来。
满院子的人,除了我,呼啦啦全跪下了。谢福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仿佛来接旨的人是他。
那宦官展开圣旨,朗声道:“谢亦接旨!”
我愣在原地,是跪还是不跪?我这现代人的膝盖,还没做好朝封建主义妥协的准备啊!
谢福在一旁急得直拽我的衣角,用气声道:“大人,跪,快跪啊!是天恩!天恩啊!”
我咬了咬牙,入乡随俗吧!正打算屈膝,那宦官却笑了笑:“陛下有口谕,谢大人身上有伤,特许站着听旨。”
哎哟?这素未谋面的小皇帝,还挺人性化。
我松了口气,赶紧躬身作揖:“臣,谢亦,恭聆圣谕。”
宦官开始念那一大堆骈四俪六的文言文,我听得云里雾里,大概意思就是:惊闻爱卿遇险,朕心甚忧,望卿安心静养,三日后大朝,共议朝政。
念完圣旨,宦官将帛书递给我,又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一种“你懂的”的笑意:“谢大人,陛下还让咱家带句话。”
“公公请讲。”
“陛下说……”他模仿着一种应该是皇帝的语调,“‘朕,很想知道,这位让老首辅和玄机老人都赞不绝口的谢家麒麟子,究竟是何等风采。’”
我:“……”
风采?我现在这幅浑身是伤、灰头土脸、脑子里还是一团糨糊的德行?
我嘴角抽了抽,挤出一个职业假笑:“请公公回禀陛下,臣……定然不会让陛下‘失望’。”
送走传旨太监,我看着手里沉甸甸的圣旨,再看向眼前这一大家子心思各异的“亲人”,最后摸了摸袖子里那半块冰冷的玉佩。
谢福在一旁激动得老泪纵横:“大人!陛下如此看重您,老爷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我看着他真情实感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
得,入职通知正式下达。
职位:首辅。
入职时间:三天以后。
老板:一个似乎对我很“感兴趣”的年轻皇帝。
家人:一群笑里藏刀的亲戚。
队友:不确定。
我感觉我的头,更疼了。
这哪里是当官,这分明是来玩一场名为《我在古代当首辅之身边全是狼人》的生存游戏啊!
而我,一个连规则都没搞清的女法医,能活过第一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