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卿晏从床上悠悠转醒,他只觉得头疼的厉害,世界天旋地转的。
“哎呦喂,祖宗!你终于醒了!”顾卿竹坐在一边,见他醒过来高兴地扑倒他身上。
宁卿晏坐起身,揉了揉脑袋,问顾卿竹:“我这是怎么了?”
顾卿竹从宁卿晏身上爬起来,走到桌子旁边,从上面端来了一个碗,他给宁卿晏解释了一下他的情况,又道:“来吧,把药喝了,你是不知道啊,你晕倒的时候差点把我们吓死!”
宁卿晏接过碗,低头看了一眼碗里黑黢黢的药,犹犹豫豫地低下头,嘴巴还没靠到碗边,鼻子刚闻到药味儿眉毛就皱了起来,他耸了耸鼻子,抗拒地把碗还给顾卿竹:“我不喝!这闻着就够苦了!”
“哎哎哎!必须得喝!别想躲!”顾卿竹把碗又推了回去,“云谷主说了,你灵气消耗过多,这药有助于你调理身体,恢复灵力!”
“我没事!我不用喝药也能好!”宁卿晏端着碗,一个劲地往顾卿竹手里塞,顾卿竹连忙起身躲开宁卿晏的手。
顾卿竹跳到桌子边,和宁卿晏拉开距离:“你没事个屁!晕了将近两天,还叫没事!给我老实喝了!”
“不要不要,我真喝不下去!太苦了!”宁卿晏撑着床就要下地,一只手上还端着装着药的碗。
“哎哟!你就老实喝了吧!不然我去找师尊来盯着你了!”顾卿竹还是上前接过了碗,一手压住宁卿晏,就要往他嘴里灌。
宁卿晏紧闭嘴唇,摇着头躲避药碗,嘴巴里还一直哼唧着抗议。
“良药苦口啊,小九!听话啊!快喝了吧!”顾卿竹追着宁卿晏的头,试图给他灌药。
公冶长懿一进门就看见顾卿竹压在宁卿晏身上,手上还端着碗,宁卿晏则是一副保守摧残的模样。
宁卿晏见公冶长懿来了,仿佛看见了救星,挥开顾卿竹的手就往公冶长懿身后躲。“长懿兄救命!”
公冶长懿看着躲在自己身后的人,就看了眼顾卿竹手里装着药的碗,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轻笑一声,只觉得有趣,一个斩杀魔兽时身法狠厉的人居然害怕喝药。
公冶长懿从背后把宁卿晏领出来,按在椅子上,顺手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随后柔声问:“怎么还害怕喝药?”
宁卿晏把公冶长懿拉上前,挡在自己和顾卿竹之间,闷声回答:“太苦了!你看看那颜色,黑成那样!而且我一闻就知道很苦!”
“你是小孩儿吗?你都快要加冠了!别磨磨蹭蹭的快喝了!”顾卿竹喘着气把碗往宁卿晏那边一送。
宁卿晏疯狂摇头,开口反驳:“我尚未加冠,我就是小孩!我不喝!”
“给。”公冶长懿将一个东西放到了宁卿晏手上,宁卿晏接过一看,是一小块糖,他眨巴了两下眼睛,倒是没想到公冶长懿居然会随身带糖。
“喝完药吃吧,小孩!”公冶长懿笑着低头看坐在椅子上的宁卿晏。
顾卿竹趁此将药递给了宁卿晏:“拿着,快喝吧,喝完把糖吃了就不苦了!”
宁卿晏见逃不了了,做了一会儿准备,吸了一口气,一鼓作气将药全灌了进去,最后一口刚咽下去,碗都来不及放下,就把糖纸拆开将糖塞进嘴里。
顾卿竹见他终于把药喝完了,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为了让宁卿晏把药喝下去他可谓是煞费苦心。
宁卿晏这人吧,最讨厌的就是苦味的东西,让他喝个药简直就是要了他的命一样。
宁卿晏嘴里含着糖,等苦味被甜味替代后他的眉头才舒展开,这时他才发现桌子上还有公冶长懿带来的东西。
“这是什么?”宁卿晏趴在桌子上,含糊不清地问公冶长懿。
公冶长懿打开了桌子上的包裹,里面装着几块造型别致的糕点,他往宁卿晏那边推了推:“桂花糕,想着你会喜欢,给你带的。”
宁卿晏把嘴里的糖嚼碎了咽下去,伸手拿起一块桂花糕。桂花糕方方正正的,白色的糕体上撒了些桂花和桂花酱点缀,一口咬下,香甜软糯,带有一股桂花的清香。
宁卿晏两三口把桂花糕吃完了,又伸手去拿下一块,顾卿竹见状上前阻拦:“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宁卿晏咬下一口桂花糕,抬头问顾卿竹:“现在什么情况啊?玄冥宗的事怎么解决?”
“还不知道呢,这几天所有人都暂住无极宗,水仙阁和云音寺都在自查,把和玄冥宗狼狈为奸的人都揪了出来。”顾卿竹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拿起茶壶给自己和公冶长懿倒了杯茶,“明天要开朝会,会上就能出对策了。”
宁卿晏嚼着桂花糕点了点头,玄冥宗做出此等举动,无异于和整个仙门做对,只是他没想到,水仙阁和幻海族居然也参与了。
公冶长懿见宁卿晏已无大碍,于是向两人告辞:“既然你已无大碍,我就先走了,明日朝会见。”
宁卿晏点了点头,朝他挥挥手,算是告别。
顾卿竹见公冶长懿转身出门了,用手肘捅了一下宁卿晏,凑近他低声说:“你跟这羽族长公子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宁卿晏奇怪地看了一眼顾卿竹。
“你昏迷的这几天,他可是送来了不少好东西,都是些大补的佳品,可要不少银子呢!而且他一天来三趟,来了就问你醒了没,别提多殷勤了!“
宁卿晏思索了一下,道:“我跟他也就试炼的时候才认识的啊,找到你之前都是跟他一路,没什么特别的吧!只能说人家本身就这么好,不像你!就知道欺负我!”
顾卿竹被他这话整无语了:“我欺负你?到底谁欺负谁啊?!”刚想发火又想起来宁卿晏现在是个病号,只能压下情绪:“罢了,不跟你这个病号计较,你好好休息,明天的朝会都要参加。”
楼星潋听着手底下的人汇报,这两天楼妧璇回水仙阁替她彻查与玄冥宗勾结一事,今天楼妧璇让人传来了情况。
她的姨夫、楼滟澜的父亲许文艾带着一批水仙阁男子意图夺权,以楼星潋没有实力而楼滟澜更适合做阁主之名抢占水仙阁阁主之位,楼妧璇回到水仙阁后立刻带人镇压他们,许文艾索性带着一众人叛逃水仙阁,投奔玄冥宗。
楼星潋只感觉头疼,她难受地捏了捏眉心。许文艾是入赘水仙阁的,她的小姨早逝,这些年她也知道许文艾一直在默默培养自己的势力,但都仅限于他们一房,看在楼滟澜这个表妹的面子上她并没有出手压制,谁曾想他居然敢觊觎阁主之位。
“楼滟澜、许文艾叛出水仙阁,与玄冥宗一同谋划试炼一事,把鱼群散出去!给我盯死许文艾,一有风吹草动立刻上报!”楼星潋厉声向面前的人吩咐。
“是!”那名弟子应下,迅速转身出门,将命令传递给楼妧璇那边。
‘鱼群’听令而动,迅速从多方位追踪许文艾,最后停在离水仙阁只有600里的益州,‘鱼群’潜入益州,随时盯着许文艾的动向。
楼星潋起身,往阎烁休息的房间而去。
林卿晨打开房间的窗户,将胳膊伸出窗外,一只黑翅鸢从空中飞下,停在她的胳膊上。林卿晨收回胳膊,从鸢腿上拿下一张纸条,手一挥将鸢重新放飞。
林卿晨走到阎烁身边,将纸条递给她:“师尊,鸢传来的消息。”
阎烁接过打开了纸条,而后指尖一动,一团火焰将纸条吞噬殆尽:“玄冥宗野心不小。”
“师尊,接下来怎么做?”林卿晨小声问。
“按计划进行。”阎烁展开了扇子,轻轻扇动了几下,嘴角微微上扬,“一切,都在掌控之内!”
“明白。”林卿晨转身出门。
林卿晨刚出门,云漠遥就走了进来。
“顺利吗?”云漠遥问阎烁。
阎烁点了点头,两人眼神碰撞在一起,一切都心知肚明。
就在这时楼星潋推门而入,“凌霄仙尊,云谷主!”楼星潋朝两人行李,“在下前来是希望仙尊可以帮我一个忙。”
阎烁扇子一摆,示意楼星潋继续说。
“如今水仙阁内部动乱,阁中之事与玄冥宗一事已让在下分身乏术,若有人伺机对水仙阁有所敌意,在下确实是毫无还手之力。”楼星潋朝阎烁行了一个礼,“我继任阁主之位时间尚短,明日朝会对水仙阁不满之人定会有所动作,在下只希望仙尊愿意伸以援手,助我一臂之力!”
“楼阁主...”阎烁示意楼星潋不必多礼,“水仙阁虽内部有所动荡,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指染的!”
楼星潋明白了阎烁的意思,忙再次行礼致谢:“楼星潋谢过凌霄仙尊,仙尊之恩无以回报,若将来有用的上在下,用的上水仙阁的地方,在下定当赴汤蹈火!”
几人就水仙阁目前的情况交流了一下看法,阎烁很赞同楼星潋的做法,眼下许文艾早已与玄冥宗联手,如今叛逃也定是去投靠靖潼。
若果现在直接动手,难以保证对方是否早已和玄冥宗计划好,诱敌深入,而后围剿。
派人盯着他们的动向,是很明智的选择。
楼星潋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天边已经有了淡淡的墨色,她起身告别,回到了自己的寝室,与离开时不同,她现在更有底气。
阎烁和云漠遥看着楼星潋的身影消失在窗外,云漠遥开口道:“她很不错。”
“有谋略,有胆识,有手段!”阎烁倒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云漠遥,自己拿起一杯喝了一口,“但是这世道,女子坐在高位时间很不容易的事,她们往往要比男子更加优秀,才有可能被看见,被认可。”
“当年,我,你和汀然,我们遇到了多少困难,多少流言蜚语你是知道的,所以...我很乐意帮她一把。”
云漠遥认同地点了点头,她也知道,这世道就是不公平,当年她继任药王谷谷主,仙门百家少不了说闲话,质疑声接踵而至,阎烁和宁汀然亦是如此。
这么多年走过来,其中的不容易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也明白为何阎烁愿意帮楼星潋。
“若需要,我也会帮她。”云漠遥不免有些感慨。
当年她们三个身后空无一人,一路摸爬滚打,见过了世态炎凉。
如今有那个能力,自然希望小辈能够在这条路上走的顺利一点。
天色渐晚,云漠遥也没再久留,回到了自己的寝室。
“混账!”
桑奕把手边的册子摔在桑辰身上,怒骂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放弃继承阁主!你是要气死我吗!”
桑辰低着头,默默忍受桑奕的怒火。
“我辛辛苦苦培养了你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将来让你继承我的位置!你倒好,现在来一句要放弃!”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你不继承谁能继承!难道要让我七星阁落入外人手中吗!”
“你个逆子!这位子你坐也是坐,不坐也得坐!”
“姐姐可以。”桑辰闷声道。
“什么?”桑奕以为自己听错了。
桑辰抬起头,直视桑奕的眼睛:“我姐姐可以!她比我优秀,修为更高!更适合做阁主!”
“啪!”
桑奕一巴掌甩在了桑辰的脸上:“混账!你在说什么鬼话!堂堂阁主之位怎么可能给一个女子!我七星阁还没有沦落到如此地步!”
“凌霄仙尊也是女子,云谷主,楼阁主还有宁汀然族长,她们都是!为什么她们可以,我姐姐就不行!”桑辰的眼眶红了,但他依旧梗着脖子和桑奕叫板。
“你...你...”桑奕被气得不轻,手指不断指着桑辰,脚下连连后退,“女人自古以来就应该老老实实相夫教子!你看看水仙阁,就是女人当家,如今成什么样子了!”
“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这阁主的位置,绝不可能是桑若璋!你也永远别想放弃继承!”
“给我滚!!!”
桑奕指着桑辰的鼻子骂完,甩袖进了里间。
桑辰的双手控制不住的发抖,呼吸渐重,他仰起头,深气了一口气,把眼泪憋回去,转身走出了房门。
桑辰一出门就看见桑若璋站在院子里,他脚步一顿,就这么点距离,桑若璋一定听见了。
“姐姐...”桑辰想说点什么,想安慰她,可现在说什么好像都是无用的。
“没事,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桑若璋的神情很平常,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起伏,她向来是这样的,在外永远荣辱不惊的样子。
“可是...”桑辰快步走到桑若张的身边,“可是明明就是你更适合做阁主啊!要我做阁主,谁能服我?七星阁迟早毁在我手里。”
“我知道,这件事我会自己去争。”桑若璋转身往院子外面走,“这件事情本身就与你无关,是他固执己见,看不惯女人当家。”
“以后你只需要做你自己,这件事情,我自己处理。”
桑辰也知道,这件事情上,他没办法帮她,只能点点头,跟在桑若璋身后出门。
两人同行到一道岔路口,桑若璋的房间和桑辰的是不同方向的,分开前桑若璋将一小罐药膏放到了桑辰的手心里。
“拿着,明天不想肿得跟猪头一样就记得擦药。”
说完桑若璋头也不回地走向去往自己房间的小路上。
桑辰看着手里的一小罐药膏,心里堵得慌。
他和姐姐的关系一向很好,他也能明显感受到父亲的偏心,以及对待桑若璋的冷漠。
明明她很小就结了丹,天赋在他之上,学什么都快,什么都能做到最好,甚至就连借星她也能很快学会。
可父亲的目光永远不会停留在姐姐的身上。
桑辰觉得对不起姐姐,是他分走了本该属于姐姐的目光,分走了属于她的那一份爱,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好像就没有做成过一件事情,小时候没有办法留下喜欢的小猫,因为父亲说阁主的继承人不能被这些没用的东西耽误;长大了没办法选择自己想走的路,因为父亲说你生来就要继承阁主;现在没有办法替姐姐争取机会,因为父亲说阁主的位置永远不会让女人继承。
他好像...真的是个废物。
桑辰的眼泪终于决堤,一滴一滴地砸在那一小罐药膏上。
对不起...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