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舍 第9章 意料之外

入夜后的校园，显得格外宁静。

苏璟深从宿舍楼走出来，他穿着一件白衬衣，下面配着一条蓝色牛仔裤，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学生。

夜已深，校园里没什么人走动，苏璟深畅通无阻地朝着某一个地方走近。

脑子里回想着白天的事。

楚曳几个大活人，不约而同地失踪，被发现后却是意外溺亡的真相。

先不谈是否真的是意外，他们的魂魄究竟是被何人所利用？

还有这个叫江言的少年。

他身上隐藏的似乎更多，但又让人捉摸不透，明明是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偏要装作老成持重的姿态。

最重要的是，他似乎对这些东西非常熟悉。

带着这样的疑惑，苏璟深不知不觉地站定了脚步，他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天空。

夜色，像打翻的调色盘，深沉地化不开，星星，像细碎的珍珠，洒落在墨玉盘上。

黑压压的乌云无情地涂抹在这天际，月光就像被面纱蒙住散发出如雾般的柔光。

夜晚的河面显得更加深沉、安静，而在那黑暗中，隐约能看到许多星星点点，那些都是天上繁星散落在河流里所发出的光芒。

苏璟深走到河边的石栏处坐了下来，看了看周围，感觉没什么人之后，就对着沉静的河面说了句，“出来吧。”

河面一片平静。

不知道的以为苏璟深是神精病呢，大半夜的对着河自说自话。

苏璟深也不急，他只是静静地坐着，目光凝视着眼前这条河流，似乎要透过那黑暗看向未知之处……

突然间，漆黑的水面泛起阵阵波纹，紧接着有个巨大的漩涡缓缓从河底升腾而起。

随着这个旋转，漩涡渐渐变小，最终消失在平静的河面上。

苏璟抬眼望去，只见河水中冒出了一个蓝色的水球，那水球还不断往上游动着，很快，就从河水中完全显露出。

水球里似乎包裹着什么，那碧蓝的水壁在月光下，显得晶莹剔透。

当这颗巨型水球完全显现之时，苏璟深站起身来，静静地盯着它。

哗啦.....

一声轻响，水球裂开成两瓣，分别朝两侧滑落。

轰——

这里面竟然装了一个人！

那人有着漂亮的长发和湛蓝色的眸子，皮肤白皙得仿佛要渗出血来。

他**着上半身躺在水中，胸前两点嫣红如鲜花绽放，让他更是添加了一种邪魅妖娆的气息。

只见他大手一挥，一件衣服凭空出现，罩住了自己。

而他那头乌黑的头发却依旧披散在肩上，随风轻舞。

随后踩着水桥来到了苏璟深的跟前。

“小勺，多年不见，都窜个了。”

苏璟深淡笑道，目光灼灼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听到苏璟的话语，温小勺也愣了一下，但是旋即笑道：“多谢大人成全。”

温小勺，十年前，申大溺水身亡的孩童，后被水伥牵绊，成为新的水伥。

他生前有个外婆，名叫仇姨，在两年前意外失踪，因着水域和身份的限制，他无法离开校园去寻找亲人的下落，直至遇到了苏璟深。

苏璟深念他秉性纯良，水鬼期间，未伤害他人而求自身。

因此答应留下他，并且许诺会给帮助他寻找外婆。

“小勺，你外婆已经死了。”苏璟深叹了口气道。

温小勺闻言脸色骤变。

“三年前，她病死了。”

三年前......

“不可能！我外婆她身体好着呢，况且她失联的前一天还兴致勃勃地和我在水边讲话呢！不可能是病死的！”温小勺突然激烈地反驳。

苏璟深看着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少年，眉宇之间隐有泪痕，心里微颤：“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死后她还能看见你，甚至与你交谈？”

听完苏璟深的解释，温小勺呆愣当场。

“她会通灵之术。”苏璟深一脸严肃地说道。

之前他在傀舍寻找仇姨卷宗的时候，却发现无此人的记载。

若是正常死亡的人类，她的一生都会被记录在册，小到琐事，大到生死。

若非正常死亡的人类，大多为魂体受损，或消失或被困，这类人都无再轮回的资格，自然也就不会记录在册。

而仇姨就是其中之一。

当年，温小勺溺水身亡后，仇姨不愿意相信也无法接受现实，婆孙两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突然的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让她如何能释怀？

看着冰冷的孩童尸体，她痛哭失声了很久很久。

本就知晓通灵之术的仇姨，在小勺意外出现的第一天，就感应到了孙子魂体的存在。

那时候她看不见小勺，但是至亲之间的感应有时候是无法估量的，当你很爱很爱一个人的时候，总会觉得这个人并没有死，或者说他并没有离开你。

后来，仇姨就开始尝试视魂的通灵之术。

当然，是以生命为代价。

“老人家的寿命本来就短，视魂终归是邪术，对自身精气消耗极大，自然......撑不过几日。”

听到这，温小勺只觉心中绞痛难耐，眼泪夺眶而出。

外婆，你怎么这么傻呢......

苏璟深轻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别太伤心了，这是她的选择。”

温小勺紧咬住唇瓣，点了点头，可是泪却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这么多年的寻找，他想过最坏的结果，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却没想到.....

她是因为自己而选择了死亡。

这些年来，他曾不止一次地梦见过，他的外婆在他梦里喊着自己的名字，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生活。

每一次醒来，他都会发现自己额头上满是汗水，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般。

他想要努力地睁开眼睛去看一看梦境里的人，可是他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

这种感觉让他很惶恐、很焦虑，但却没有丝毫办法。

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

但今天，他再一次地体验了。

他的外婆，真的已经不在了。

想到自己还在这人世间，而外婆却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他的心里就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悲伤，眼角的泪水也流得越发汹涌。

这一刻，苏璟深没有上前安慰，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亲人的离世，就像心中唯一的信念崩塌，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没事的，这种伤害或许用泪水才能抚平。

再坚强的人，离开了他在乎的人，所有的伪装都化为乌有。

良久，温小勺终于止住了眼泪。

他擦干眼泪，深呼吸，然后将视线转移到苏璟深身上，“无论如何，还是谢谢大人给我带来消息。”

苏璟深摇了摇头，“很遗憾，我并没有帮到你，也希望你之后能勿忘初心，在其位任其职。”

“小勺明白。”温小勺恭敬道。

如果外婆还在的话，也一定会说同样的话，他同样不想让外婆失望，也不希望外婆担心他的未来。

“小勺，我有件事问你。”

温小勺抬头，“您问。”

“24日晚上，这里发生了什么？”

苏璟深指着身后的小树林，脸色看起来有些凝重，声音也带着一丝严肃。

温小勺仔细回想了那天晚上的情景，良久才缓缓道来，“有几个学生好像发生了冲突，因为我听见了有人被打的声音。”

“几点？”

“记不清了，应该蛮晚的了，路上都没什么人。”

“有奇怪的事情发生吗？”

“奇怪的事......”

温小勺认真回想后，摇了摇头，“没有，一切正常。”

苏璟深听完，微微皱眉，他记得沐甚说过，当时他能侥幸出逃，主要原因在于那几个人看见了鬼脸，被吓得不轻，所以他才有机会趁其不备跑了出来。

他不认为那是人的恶作剧。

“大人，你在疑惑什么？”温小勺似乎注意到了苏璟深的异常。

“当时，你有感觉到青相的存在吗？”苏璟深沉思片刻后，提出了自己的猜想。

青相，是一群极危险且无组织的鬼群，他们天性凶残，不仅会伤害人类和动物，还喜欢吸取生者身体内的精气，亦或是以戏耍弱者为乐。

除此之外，他们还极难抓捕，因为他们的鬼力很强大，只要被他们盯上，便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温小勺听完，愣了半响，随即摇了摇头。

苏璟深沉吟片刻，又问，“有四名学生溺死在了这条河之中，你对他们有印象吗？”

温小勺仔细回忆了一番，想了半晌后，猛然瞪圆双目，“大人，您觉得这四人是被青相杀的，是吗？”

苏璟深点了点头，他不确定，但有所怀疑。

“这件事我有印象。”

“当时有一个人不小心踩空了，就往水里栽，我本来想把他送上去，但是他下一秒就拉着其他几个人，一道沉了下去。”

“大人您知道的，一旦入了水，我是无法动他的，否则就违反了规则。”温小勺神色黯淡道，他的眸中闪过一抹失落。

不是他不想救，是时机真的不赶巧。

苏璟深拍了拍温小勺的肩膀，“不是你的错，或许是他们的命吧。”

温小勺苦笑着点头。

苏璟深虽然没有证据直接证明几人死亡的原因，但是他们的魂魄被重铸是事实，这里面肯定还有着他没调查到的事情。

“如果之后想起什么你记得告诉我。”

“好。”温小勺乖巧的点了点头。

苏璟深看向河面，眼底闪过复杂难言的神色，想到刚刚经过那片林子时心里升腾的诡异感觉，他的眸光渐冷，心里涌现了一丝不安。

突然的，苏璟深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听后，电话那头传来安与哲低沉的声音。

“沐甚出事了，宿舍，速来！”

闻此，苏璟深脸色骤变，立刻赶往沐甚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