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风月 第58章 第 58 章

谢蕴起身朝着袁茯伏了伏，她的眉眼淡淡，轻声开口：“我以为这其中的误会在书院之中已经解释清楚，却不知晓袁二小姐并不知晓导致如今仍旧有此误会，是谢蕴的不是，今日定然向二小姐解释清楚才好。”

她说到此处顿了顿，神色仿佛当真不知晓袁茯是刻意为难，待到众人屏住呼吸，注意力都在此处时方才接着道：“袁氏与李氏极为注重对晚辈的教养，便如袁大公子与李大人一般皆是为人清正之辈，不会做徇私不公之事，我小姑子与继子入荆州书院的文章虽不说一流，却也是写的极好，书院院长和书院的各位先生都一一看过方才允他们入书院学习，只不知晓为何会传出这般流言教袁二小姐生了误会，如袁二小姐心中有疑，现在便可派人去书院取了两人的文章与袁二小姐朋友的文章一起让前院的袁大公子与各位世家的家主连同着亭子内的夫人小姐们评判一番，看看谢蕴是有所言有虚。”

目光迎上袁茯，许是谢蕴的模样实在是问心无愧的模样，倒是叫袁茯有些躲闪。

钟玄与周娴的文章当时在书院之中传阅之时，袁茯曾看过，自然知晓两人是有真才实学在身上的，便是将文章拿过来比较评判，不过也就是证实谢蕴说的是真的，今日不过是寻个由头找谢蕴的麻烦。

在场的夫人小姐在后院浸染，什么牛鬼蛇神未曾见过，只她这一躲闪，便被在场的夫人小姐看出端倪。

袁茯也意识到了她越是心虚，越发衬托谢蕴说的话可信，恍然反应过来，她竟然落入了谢蕴设下的言语圈套。

不由恼羞成怒。

“你！”

“够了！”袁瑛出声拦住恼羞成怒的袁茯，阻止她说出什么不当的话，睥睨着谢蕴“谢大夫行走市井见多识广，同许多人打过交道，岂是你一个后宅女子能够逞赢口舌之快的，还不闭嘴！”

袁瑛本来漫不经心，不就是羞辱一个出身低微的女子吗，轻易便可以践踏，但是谢蕴这一番话却让袁瑛重新审视起谢蕴来。

她将袁氏与李氏抬的极高，又将袁斐拉扯进来，若是袁茯在再此事上拉扯下去，便是在说袁氏与李氏对晚辈的教养不够，胡搅蛮缠了。

若是单单只有李节也罢，但是却不敢落了袁斐的名声。

她虽是看出了谢蕴的不简单，眼中的轻蔑鄙夷却仍旧未曾消散。

在被激怒边缘的袁茯陡然清醒过来，她转向谢蕴的时候笑眯眯，道：“谢大夫在外面抛头露面，不知和谁学来的这般伶牙俐齿能说会道，听闻谢大夫在给秦香楼里头的女子看诊，难道是跟着她们学来的？想必李大人也未曾见过你这样的女子，看来他便是喜欢你这一点对吗？”

喜欢什么？喜欢谢蕴抛头露面学到的狐媚手段？如此只差明说谢蕴没有教养，使下作手段得了李节的喜欢。

袁茯泼来的脏水，果真令在场许多人不禁生出遐想，难不成真是谢蕴用了什么下作的法子方才勾住李节？

不然，如何解释出生世家大族的李节会要娶一个抛头露面的女子。

女子最重名节，无论谢蕴承认与不承认，袁茯都可以彻底将不知廉耻的名声钉在谢蕴身上。

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级，便有如此歹毒的心肠，李夫人的眉头不着痕迹皱了皱，她即便不喜欢出身低微的谢蕴，也喜欢不起来如此恶毒的袁茯，却终究没有说什么。

亭子里其余人都在等着谢蕴如何应对，若是她承认了，日后恐怕便会成为人人唾弃的过街老鼠，不仅嫁入李氏的愿望落空，便是现如今行医糊口的行当也会做不下去。

谁会请一个有着不知廉耻名声的大夫来府里头给女眷诊治呢，传出去恐会拖累家族名声。

袁茯这一番话属实有些歹毒了，谢蕴目光看向袁茯，声音清冽的反问：“李大人是否喜欢我，喜欢我什么谢蕴并不知晓，这个问题袁二小姐应当去问李大人而非问我，至于……”

她说到此处顿了顿，又才开口，却仍旧是反问，她问：“袁二小姐认为女子生病不配得到救治？还是认为出身低微的女子便不配活着，生了病便由着自己等死才算做对？”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却教在场的夫人小姐回过神来，他们虽都是家世颇为不错，天然站在获益者这边鲜少能够共情卑贱的弱者，但是到底都是女子，都曾有过病痛，亦都有过困于女子身份，得了不能够宣之于口的病，便因为女子的身份得不到及时的诊治的时候。

瞧着热闹的人，不知是谁情不自禁说了句：“女子行医怎么了，若是多些女大夫，对我们更是好呢。”

慢慢的，轻慢的审视谢蕴的眼神，转而投向袁茯，里面是质疑，是指责，袁氏养的起女府医不屑于谢蕴，却让她们这些养不起女府医的断了看诊的路子，如何不生怨气。

只不过因为袁氏的地位，与袁老夫人在场方才忍住指责之言。

袁老夫人与袁瑛本以为谢蕴会自证清白，却没有料到谢蕴会这般出言辩驳，目光落在她那处，神色不悦，李夫人亦是看着谢蕴眼中神色复杂。

谢蕴察觉到了几人的目光，她垂首神色不变，虽是为了李节今日来此处，却并非意味着她会受辱一句也不辩驳。

若是袁氏与李夫人适可而止她自会忍让，若是她们咄咄逼人，一再退让也无济于事。

“谢蕴，你很是聪明，既然如此也不必揣着明白装糊涂，以你一个医女的身份，能够参加袁府的宴，无非是因为李节，即便如此多说无益，只问你一句，可否生了嫁给李节的心思？”

袁老夫人的声音古板严肃，他早年丧夫，中年丧子，独自一人将袁府的后备教养出来，在这府中有着说一不二的手腕地位。

众人去看那身着鹅黄料子，挺直着腰不服输模样的谢氏女，等她个答案，她今日若说否，那李氏也好、袁氏也好都不会再给她任何嫁入李节的机会。

便是心悦她的李节，也再无理由为这一个不喜欢他的女娘违逆家中父母长辈。

留给谢蕴的便只有一个答案，但是她若说了“是”，便只能仍由着袁老夫人羞辱，因为身为一个寡妇，想要高攀士族嫡长子，本就是她高攀了。

时间过得很是缓慢，谢蕴的目光瞧了瞧隔着水榭的前院，那处李节坐在亭子中，同袁大公子与南郡的其他世家交谈应酬着。

本是不服输，鲜少会让人瞧见自己哭的谢蕴眼中生了些泪意，她犹如一个斗败了的公鸡一般，垂下头，吐出一个字：“是。”

她克制住眼中的泪意，望向袁老夫人，声音里头有些冷硬，道：“我喜欢李大人，想嫁他有何不可？如同袁老夫人喜欢喝茶，便派人寻来雨前龙井泡在自己的茶杯中一样，都是喜欢，都想要据为己有，有何羞耻不敢与人说？”

“老身喜欢喝茶，却也只喝配得上老身身份的雨前龙井，却不会去碰那王侯将相才能享用的贡品东海龙舌。”

谢蕴喜欢李节没错，但是肖想自己配不上的人便是有错。

“谢氏女，你太自不量力了。”

沉默了许久的李夫人开口，她的声音如同袁老夫人一般威严，却暗藏着几缕怜悯：“谢蕴，今日叫你来这赏梅宴，就是想要告诉你，李节不会娶你，他已经与袁二小姐说了婚约，你便莫要纠缠坏人姻缘了。”

此言，终于使得谢蕴挺直的脊背微不可查的弯曲，却仍旧不屈服，抬着头望向李夫人，道：“李大人与袁二小姐的婚约李大人他本人可知晓？”

“他本人若是不知晓，便做不得数。”

李夫人神色转冷，呵斥：“谢蕴，你当真要如此不知礼数，将事情闹得难看才肯罢休？！”

谢蕴却不听，她转身向拱桥走去，她虽知晓今日是一场鸿门宴，却没想到他们却如此设计，不给她与李节留丝毫退路。

今日若是她退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李节与袁茯的婚事便是定数了，便是李节再不肯，也不可能让李夫人与袁老夫人收回当着这么多夫人小姐说的话。

要想她与李节还有一线生机，必须要去告诉李节，她虽是女子，急切起来力气却不小，在这边阻拦她的丫鬟，快要拦不住谢蕴。

拱桥那一边，都是袁斐的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今日袁府所设这一场赏梅宴是为了敲定下来荆州主簿李节与袁二小姐的婚事。

只李节一人并不知晓，还以为隔了一座水榭的另外一端是在商谈她心爱女子与他的婚事，即便是不喜这些人，却还是因为心中欣喜而克制。

那一处的动静吸引男客的目光，李节欲要回头去看发生了何事，却被袁斐拉入亭中挡住视线，劝酒：“易知，往日因误会关系疏远，日后可要多与表兄往来才是。”

知晓母亲重视与袁老夫人的关系，李节抽回心神饮下袁斐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在望过去，水榭对岸已然恢复平静。

“李节知不知晓此事不重要，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你不死心，我们便请了你的长辈来告知此事。”

袁老夫人的声音很淡，却一字一句砸在谢蕴的心上。

“弥弥，你叫我过来可是有何事？我见你走的急将登门礼落在了家中，便过来送给你。”

在听到周母的声音，谢蕴彻底僵住，她慌张的回头，想要将周母护在身后，却被人拉住过不去，只能见周母的眼神从疑惑变得害怕。

在周母心中，谢蕴无所不能，从未有如此狼狈的时候，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她，惶恐不安的立在雪地里头。

她的身上还穿着日常在屋子里头穿的破旧衣裳，因为袁府的家丁未曾给她换衣裳的时间，头发更是随意的用木簪子挽起。

在一众锦衣华服的夫人小姐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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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 5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