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风月 第57章 第 57 章

谢蕴不知晓李节赶了回来，第二日在周母的劝说下，将周母早早便给她准备好的新衣裳换上。

为了图个喜庆，周母选做的衣裳特意挑了清丽又不失庄重鹅黄的料子，做了南郡最为时兴收腰的样式。

本就生的貌美的谢蕴，换上了衣裳之后更是光彩照人，周母念叨：“弥弥生的如此好样貌，这番打扮，必定不输那些个世家女娘。”

周母心中，左右不过担心谢蕴去袁府参加赏梅宴，因为身份被人瞧不起，便是最心疼银子也眼睛不眨的给谢蕴拾掇出体面的衣裳与拿得出手的登门礼。

谢蕴心中自是知晓这次宴会李夫人的目的，与她去了的处境，万幸的是心中这般期盼的周母与无辜的娴姐儿不会去跟着她受辱。

李节是她自己挑选的，这辱便只该她一人受着。

娴姐儿猜到了大半的内情，看着为了配合周母带着笑的谢蕴，心中替谢蕴难过。

待到谢蕴劝说了周母回了房休息，忍不住劝阻道：“阿嫂，虽然李大人是个好郎君，但是若是嫁给李大人便要明知会受辱，却还不得不去受着，便不要嫁了，等我多读写书，便帮阿嫂分担，我们一家三口照样能将日子过好。”

谢蕴不怕辛苦，往日更辛苦的时候也过了，如今已经算得上是安稳日子了，只是她答应了李节，答应了他总归不能这般轻易失言。

安抚好了娴姐儿，谢蕴打开府门登上马车，今日去赴宴，自然不好再自行走过去，谢蕴昨日便雇好了马车。

车夫为谢蕴掀开帘子，她两手空空，周母准备的登门礼谢蕴没有带上，李夫人不满她，想必袁府的主人亦是瞧不上她。

若是喜欢的人，便是送上随手临摹的一幅字画收礼之人也会欢喜，若是不喜之人送来的东西，便是耗费了心血，也只教人嫌恶。

既然如此，谢蕴必不会将周母耳朵心血拿去让人白白糟践。

马车行驶至清水巷口，李府的马车正往周府去。

李夫人不喜欢谢蕴，自然不会派马车来接谢蕴，那这马车里头坐着的是谁已经显而易见了。

果然，车夫开口询问道：“马车里头坐着的可是周夫人与谢姑娘？”

谢蕴探出头，李节恰好也掀开了马车帘子，昨夜冒着风雪赶路，到底是让李节沾染了风寒，此时面色略有些苍白，眼底却还是亮晶晶的对着谢蕴却还是露出温和的笑意。

“弥弥，让你久等了。”说罢又朝着马车里面瞧了一眼，道：“伯母呢？”

昨日打听还听李节未曾归府，今日他便出现在这里，谢蕴知晓他是为了她赶回来的，昨夜风雪那般大，行路定然艰难。

谢蕴眼中生出几缕心疼，却还是将原本准备好的理由说出来道：“易知……昨日风雪阿家沾染了风寒卧床休息，娴姐儿在家中照顾，不便赴宴，待阿家身体痊愈再登门拜见李夫人。”

闻言，李节关切道：“周伯母可严重，我去找个大夫……”

“多谢易知关心。”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谢蕴打断，许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急切，顿了顿又道“易知忘了我便是大夫，已经看过了，卧床好好休息几日便是。”

言至于此，李节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关切了几句，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向着袁府去。

马车之中，谢蕴脸上挂着的笑意消散了些许，李节冒着风雪回来，她却未曾讲实情告知于他，不知他知晓之后是否会生气。

她又叫停了李节乘坐的马车，探出头来对上李节温和的眼睛，道：“易知，若是你的母亲不喜欢我，你会如何？”

李节道她多虑，安抚道：“弥弥莫要担心，你这般好，母亲定会喜欢你的。”

见他如此天真乐观，谢蕴未再多说什么。

马车继续向前，袁府似也是没有料到李府的马车与谢蕴会一同到，看到李府马车里头下来的是李节，事前被交代好了的袁府下人对视一眼。

一人掉头朝府里头去通报，不一会儿一辆马车从偏门驶出，而本欲在正门便给谢蕴一个下马威的家丁聪明的很。

知晓有些事情切不可在李节面前显露，不然就会坏了后面的计划，便恭敬的将两人迎进府邸。

只在前厅与后院的岔路口上，仆从停下来道：“李公子，此次家主设的赏梅宴邀约了许多夫人小姐，便分了席，男客宴席设在前厅，请李公子随我这边请。”

仆从做了请的手势，是岔路的另外一端。

李节有些迟疑看向谢蕴，他不放心她一个人。

谢蕴面上带笑，让他放心去，今日这宴的目的是什么谢蕴心中清楚，李夫人自然不会让李节与她待在一处，若是在一处有些话便没法子说。

待李节走远，跟在谢蕴身边的丫鬟恭敬的面色撤了去，声音有些犯冷：“谢娘子，跟着我走吧。”

身为奴仆，体察主子心意是最基本的本分，这李夫人与袁氏的一众主子不喜欢谢蕴，那仆人自不会给谢蕴好的脸色。

谢蕴敛去眼中的神色，一言不发跟在丫鬟的身后，倒是叫丫鬟多瞧了两眼，她以为她这般怠慢谢蕴，谢氏女恐会仗着李节的偏爱发难。

却见她面上没什么异常，丫鬟不知晓的是，谢蕴早就知晓这场赏梅宴的目的，这会儿她个丫鬟的薄待都受不住，等会袁氏与李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给的难堪如何忍得了。

袁府的宅子是南郡最大的宅子，建的极为精致华美，一路上亭台楼阁，走了快半刻钟方才看到赏梅的院子。

袁府设的宴，那些个不及袁府势大的世家不敢迟到惹了袁氏不喜，此时亭子里面已经有许多夫人小姐落座。

谢蕴打量了一眼周遭，虽然走了这么远的路，但是袁府的前院与后院不过隔了一方水景，两端隔着能够瞧见对面的情形与隐约能够听到对面豪爽之人零星的词句。

不愧是将生意做到北魏与西凉去的荆州第一富庶的世家大族，能够将府宅布置的这般保证了隐秘又不失风雅，无一处不需要花费上许多银子。

水景上头有一方连接前院与后院的拱桥，许是为了府上的人平日里通行，又可能是为了便利这府中的主人欣赏水景。

只此时这拱桥两端都派了家丁受着，让前院的男客不能到后院来惊扰女客。

这样的布局，即便是她在这边被刁难，李节也不会知晓，当真是费了许多心思，这般想，谢蕴走入亭子中。

冬日里头寒冷，外头走来的谢蕴披了一件厚厚的狐裘，有人瞧见谢蕴，同她打招呼，谢蕴一一回应，更有许多人并不认识谢蕴上下打量着她。

袁府在亭子里燃了许多金丝银碳，金丝银碳不仅暖和，只需几块便可以燃上整整一个晚上，更是没有一点气味与烟雾。

这般贵的炭火，寻常人家根本不舍得买，更是买不到，而袁府却像是不要银钱一般，一个亭子里便放了四个炭盆。

每个炭盆里面都堆满了金丝银碳，让明明是寒冬腊月的亭子里面却仿佛春日一般暖和。

谢蕴入了亭子后解了系在身上的狐裘，露出今日的穿着，叫在场的夫人小姐眼睛亮了亮。

周母的眼光很好，在外头白茫茫的一片之中，鹅黄色料子做出来的衣裳格外抢眼，加上谢蕴的相貌衬托的更加夺目，让人移不开目光。

有平日里招谢蕴上府邸看诊的夫人瞧见今日谢蕴的打扮，心中不住想，难怪会让那荆州主簿李节心悦，一番打扮果真貌美。

这些个想法谢蕴看在眼中没有说什么。

只片刻，袁斐的夫人谢元云便出声道：“想必这边是南郡闻名的谢大夫吧，快快落座。”

谢元云在袁府伏低做小，与袁斐感情淡薄，也未曾少受老夫人暗中磋磨，自然不同几人一条心。

谢蕴不知晓其中内情，见谢元云客套有礼，有些出乎意料，却也并未去追问缘由，点头道：“多谢袁夫人。”

两人寒暄的功夫，在场的其余人反应过来，陆陆续续的夸赞谢蕴，既是因为谢蕴今日当真光彩夺目，更是因为她是李节心悦之人。

自李夫人来了南郡，这世家后宅的夫人小姐自是知道了李节的身份不仅仅是荆州主簿，更是蜀中望族的少主，更是与袁氏有亲。

在她们看来，谢蕴得了李节的喜爱，十有**是李节的夫人，日后要在南郡相处，自是要吹捧些，即便是在场有些小姐因为谢蕴的样貌生了嫉妒，面上却也称赞着。

知晓这称赞因何而起，谢蕴只客气礼貌的道谢便不接话茬，等着袁氏的老祖宗与李夫人到场。

这些称赞此时出自于何，等会儿便会消散于何。

没有让客人等上许久，李夫人与袁氏嫡女袁瑛扶着袁老夫人出来，庶女袁茯没有资格上前搀扶袁老夫人，便跟在三人后头。

亭子里头的夫人小姐纷纷站起身来迎接袁氏的几人，待到袁老夫人落座之后方才纷纷坐下。

几声寒暄之后，袁老夫人的目光落在亭子一角的谢蕴身上，耷拉的眼睛微微抬了抬，问出声：“这位便是南郡的女大夫谢蕴？”

其实，在她们一到亭子里便看见了谢蕴，一是只有谢蕴眼生一些，二是谢蕴今日当真艳压群芳。

此等模样落在袁瑛与袁茯眼中，免不了生出几分嫉妒，她们知晓李夫人不会让谢蕴进李氏的门。

即便谢蕴当真能够嫁给李节，她们也不需掩饰她们对谢蕴的不喜。

蜀中的李氏与荆州袁氏比起来，差的还是太多了，不然李夫人便不用讨好袁氏方才能继续来往。

不等谢蕴答话，袁茯便如同打量物件儿一般，上上下下打量了谢蕴一番，出言嘲讽：“就是你靠着勾引李节哥哥，让你那小姑子与继子顶替了宣家兄妹进了荆州书院的？果然生了一幅狐媚样子。”

袁茯与谢蕴是有旧恨的，找到了机会发难，自是不会放过。

只是在场的其他夫人小姐未曾料袁茯一开口便是发难，当初，袁茯从荆州书院退学一事南郡的世家大族都有几分耳闻，却不知晓这事情还与谢蕴有关系，摸不准其中的纠葛与袁氏对谢蕴的态度，一时间不敢出声。

若是谢蕴得罪了袁氏，那自然要与其划清楚界限。

刚刚坐在谢蕴身侧的夫人，不着痕迹的往边上挪了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