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到家时,凌航感觉自己就像一条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死狗,连爬上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最后几乎是靠着陆星澈操控着他那酸软无比的身体,才勉强把自己“拖”了上去。
“啊……我的宝贝被窝!我的宝贝枕头!” 脸一埋进柔软的枕头,他就发出了一声满足又虚弱的喟叹。
然而,他甚至来不及多感慨几句这来之不易的安宁,沉重的眼皮就彻底合上,意识瞬间沉入了黑暗。
只是,睡眠也并非净土。
毕竟在梦里……那可是陆星澈的绝对主场。等待他的,是更加“高效”且无处可逃的特训。
现实中刚闭上眼,梦境中的凌航就“被迫”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陆星澈幻化出的一身笔挺、带着冰冷金属质感的星际军装,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银灰色的眼眸在梦境空间里如同两盏探照灯,精准锁定在他身上。
凌航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找根棍子把自己敲晕!
“你……你是变态吗?!现实里折磨我还不够,梦里也不放过!”
凌航怂怂地用颤抖的手指指着陆星澈,一边指控一边下意识往后退。
退出三步,自觉到了安全距离,他猛地一转身,撒腿就跑,带着哭腔呐喊:“我不是你的兵!我要睡觉!!!”
然而,在陆星澈绝对的精神力量面前,他的反抗如同雏鸟扑腾。没跑出几步,他就感觉后颈一紧,整个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拎着,双脚离地,给提溜了回来。
说起来,这明明是凌航的身体,凌航的意识空间,结果在陆星澈强大意识体的控制下,凌航这个“房东”竟没有半点主导权,只剩下被动接受的份。
陆星澈将他放下,声音平稳无波,下达指令:“现在,我们把今天学习的内容复盘一遍。”
凌航瘪着嘴,用沉默和扭到一边的脑袋进行消极抵抗。
凌航的消极抵抗刚刚开始,陆星澈冰冷的声音便如同宣判般响起:“根据《联盟士兵基础行为守则》第7条第3款,受训者无正当理由拒绝回答长官提问,视为懈怠。处以能量鞭笞,一记。”
“什么?!”凌航惊愕地抬头,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身后偏下的位置猛地传来一道极其尖锐、灼热的痛感!
这痛感并非来自物理接触,而是纯粹的能量冲击,直接作用于他的灵魂体,让他控制不住地“啊!”了一声,整个人都弹跳了一下。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那股火辣辣的痛感清晰地滞留在了那个难以启齿的部位,久久不散。
这哪里是惩罚?这分明是极具侮辱性的责难!
他一个二十大几的成年人,在自己的梦里,因为背不出书,居然被人……被人打了屁股?!
一股混杂着剧痛、尴尬和巨大羞辱感的红潮瞬间涌上他的灵魂体,连耳朵尖都红了。
他猛地扭过头,用难以置信、饱含屈辱的眼神瞪着陆星澈,声音都在发颤:“你……你怎么能……打我屁股?!”
陆星澈却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次常规的数据校正:“疼痛是最高效的记忆强化方式。该部位肌肉丰富,能承受冲击且不易造成实质性损伤,符合惩罚效率最优解。现在,请复盘。”
凌航看着他这副理所当然、毫无人类情感的样子,巨大的委屈和愤怒淹没了恐惧。他一边强忍着身后那令人羞愤的灼痛感,一边开始带着哭腔复述,每次因为抽泣卡顿,或者背错,陆星澈那冰冷的“能量鞭笞,一记”就会再次响起。
梦境里,凌航此起彼伏的哭声和痛呼中,夹杂了他崩溃的控诉:“我不是你的兵!”
“你这是侮辱!是变态!”
“我要睡觉!放我出去!”
然而,所有的反抗在绝对的力量差面前都是徒劳。这场单方面的“训练”,在凌航身心双重受创的惨状中,变成了一个看不到尽头的噩梦。
第七天的清晨,五点已过,凌航却依旧深陷在床铺之中。这一次,陆星澈没能像前几日那样,用无形的力量将他从被窝里强行“拔”出来。
因为凌航发烧了。
连续数天现实与梦境的双重高压“特训”,精神上的巨大压力、屈辱以及身体的疲惫终于压垮了这个普通的躯体。
尽管在陆星澈精密的计算中,他制定的计划完全在凌航身体的承受范围内,甚至利用了梦境时间加速训练,认为这是效率最大化的方案。
但他忽略了一点:凌航不是他麾下那些经过基因强化和严酷淘汰的星际战士。凌航的灵魂会恐惧,会屈辱,会焦虑,这些剧烈的负面情绪如同毒药,足以让一具健康的身体迅速崩溃。
他没想到,这个在他看来强度适中的计划,在第七天就让凌航的身体彻底“罢工”了。
接近40度的高烧让凌航意识模糊,陷入半昏迷状态,脸颊烧得通红,嘴唇干裂。他蜷缩在床上,即使在昏睡中,身体也在微微发抖,嘴里不停地呓语着胡话:
“不要……不要打屁股……”
“我错了……我不做了……”
“放过我……我不要……”
陆星澈沉默地“注视”着凌航那在意识海中同样显得萎靡、缩成一团、并且因为高烧而泛着不正常红光的灵魂体。
他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他那些基于冰冷数据和效率最优解的计算,在这个脆弱而复杂的碳基生命体上,出现了严重的偏差。
他不再犹豫,立刻接管了凌航虚软无力的身体,用滚烫的手指摸索到床头的手机,找到周明宇的微信,按住语音键,用凌航那沙哑、虚弱到极点的声音,艰难地录下了一句:“高烧……救我……”
没过多久,出租屋的门被猛地撞开。周明宇带着救护人员冲了进来,脸上写满了焦急。
医生迅速上前,进行简单的检查:“瞳孔对光反射减弱!”
“体温39.8度!”
“脉搏很快,伴有脱水症状!”
医生立刻转头喊道:“快!抬担架过来,需要立刻静脉补液和退烧,立刻送医院!”
周明宇听到凌航即使在昏迷中,依旧无意识地低喃着“我不要……”,又急又气,忍不住对着不省人事的凌航低吼:“都烧成这样了,还‘不要’去医院?!你不要命了吗!” 他赶紧对医生挥手:“医生,快!快抬走!”
在意识深处,陆星澈“感受”着身体被搬动,听着周明宇气急败坏的声音,再“看”一眼凌航那痛苦蜷缩的灵魂。
他下意识地,用凌航的身体,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这个来自遥远星际联盟的总指挥,第一次在关于凌航的问题上,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在某些根本性的地方,算错了。
在医院经过一通紧张的救治,冰凉的药液一滴滴流入凌航的血管,驱散着灼人的高热。陆星澈能清晰地感知到这具身体的痛苦正在缓缓平复。
在这段寂静的时间里,他反复“翻阅”着自己为凌航制定的那份《身体与效率优化计划》。越是审视,他越是清晰地意识到一个问题——是他太着急了。
急于恢复力量,急于摆脱这被动的处境,以至于他将凌航这个普通的、有着独立意志和情感的地球人,当成了一个可以随意调试、必须绝对服从的“载具”或“新兵”。
他制定的计划,是基于联盟士兵的基准线,却忘了凌航的起点在哪里。
他所谓的“惩罚”,在他眼中是高效、微痛的“负向激励”,但在凌航的感受里,却是对个人尊严的粗暴践踏。
此刻回想起凌航灵魂体那通红、颤抖、充满屈辱的样子,陆星澈才后知后觉地明白,那种精神上的羞辱感,远比□□的疼痛更伤人。
他犯了一个指挥官最不应该犯的错误——严重误判了“任务执行者”的基本情况与承受底线。
凌航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背上打着点滴。身体的虚弱和高烧后的疲惫感阵阵袭来,但比这更强烈的,是回想起过去这些天身心所受折磨的委屈。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他忍不住用沙哑的嗓子,对着空荡荡的病房,也是对着体内的那个灵魂,委屈又愤怒地低吼:“我都说了……我做不到……为什么一直逼我!”
“我只是一个送外卖的……你为什么要给我定一个士兵的训练计划!我又不是你的兵!!!”
在他的意识海里,凌航的灵魂体背对着陆星澈,肩膀因为激动和委屈而微微耸动。
陆星澈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了片刻。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用数据反驳,也没有下达任何命令。
他缓步走到凌航灵魂体的面前,然后,做了一件让凌航完全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微微低下头,那总是冰冷、笔挺如松的姿态,在此刻显露出一种清晰的、名为“歉疚”的弧度。
“凌航。”他的声音依旧带着那份独特的冰冷质感,但语气却前所未有地低沉、郑重。“计划,是我制定的。惩罚,是我执行的。”
“我误判了你的承受极限,也……错误地使用了力量。对你造成的……”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伤害与羞辱,责任在我。”
“这份训练计划,作废。”
“我,向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