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终于到了医院,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顺着鼻子钻进脑子里,医院洁白的墙倾听了一个又一个的故事,又看着无数个死亡的瞬间,它洁白又虔诚的希望每个人能如愿以偿,如果墙会说话的话。
从电梯出来就能看到不远处有警察站岗把守的病房,在忙碌的走廊里他们似乎是一个静物。
“你好,例行询问。”何祁杭拿出证件,两名警察确认后将人放了进去。
整个病房死气沉沉的,有人进去的时候床上的人甚至一动不动,只是安安静静的靠在床上,许诺在病床边坐下的时候他才缓缓的扭过头来。
“是你啊。”曹志勇看着许诺,脸上的憔悴几乎无法掩盖。
“你还记得我。”许诺有些意外,轻轻的挑了下眉。
曹志勇笑了一下,“我被捅的时候,好像就是你冲过来给我做急救措施的吧。”
许诺点点头,“所以,你知道为什么自己被捅吗。”
曹志勇倒是老实,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大概是我公司的经理,和他有点关系吧,这个捅我的警告过我,但我没信也没听。”
“他警告你什么?”许诺问曹志勇。
“叫我辞退经理,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不辞退就要杀了我。”曹志勇看着手背上的吊瓶,“报应吧。”
“你和你的经理关系很好吗?”许诺往椅背上靠了靠,何祁杭看了眼许诺,晃了晃手上的手机。
何祁杭手上拿着的是曹志勇的手机,进来的时候门口警察递给他的,许诺轻轻的点了下头,又看向了曹志勇。
“也不算很熟吧,但是他人看起来还可以啊,不是说相由心生吗,看着也不坏,我也就没信。”曹志勇老实的回答到,“再说了,坏人总会有惩罚的嘛。”
许诺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一如往常,“你那个经理叫什么?”
“周卫建。”
许诺随手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刷刷的写下了周卫健三个字,“是这三个字吗?”
“不是,是建立的建,不是健康的健。”曹志勇看着纸上的名字摇了摇头。
何祁杭从文件袋里拿出了银行账单,递给了曹志勇,“10万不算小数目,取这么多现金干什么。”
曹志勇一下没反应过来,支支吾吾的,“就是,家里需要钱,给寄回去点,家里没那么发达,寄现金方便点。”
“老家是尾北的吧,家里需要修房吗?看曹老板现在生意也不错,家里怎么也有个三四层的小楼吧。”许诺笑着说到。
“啊对,家里修房呢,也就两层左右吧,老人家在家里自己捣鼓,我也没问。”曹志勇松了口气,顺着许诺的话往下说。
许诺像是和曹志勇唠起来了一样,“尾北是在大北边啊,现在可冷了,得安地暖什么的吧,北方离不开这些。”
“是啊,北方冷得很,家里得安暖气,地暖,老人家也老了,不好烧玉米杆了,不好打理,还是得花些钱在这方面的。”曹志勇说话都流利了许多。
许诺脸上的笑一下就压了下去,她猛的将手上的照片拍到了桌子上,“是啊,10万不够吧。”
曹志勇被许诺突如其来的质问有些吓到了,他看着面前的许诺,一时间说不出话,只是结结巴巴的,双手在被子上反复的揪着,“爸妈有点积蓄,也没找我要太多钱。”
许诺一只手撑在床上,她盯着曹志勇的眼睛,“钱给你爸妈的?”
这是句疑问句,曹志勇梗着脖子说,“是啊钱给我爸妈了。”另一只手却伸手揪了下自己的头发。
看到他这个样子,许诺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她看了眼何祁杭,何祁杭立马就接收到了信号,他靠在不远处的电视柜上,“我们刚和你父母了解完情况。”
曹志勇脸都白了。
钱根本没有给他所谓的父母,但是至于去向,不得而知。
两个人配合的很好,几乎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曹志勇的心理防线攻打的溃不成军,但话题并没有进行的很彻底,而是给曹志勇留下了很大的遐想空间。
许诺和何祁杭一起从医院走出来,许诺揉了揉手腕,此时此刻阳光正挂在高空,晒的人懒洋洋的。
“就这么走了,他可没说钱给谁了。”何祁杭坐进驾驶座。
许诺神色淡然,“他是个怕死的人,他会自己找过来的。”
何祁杭刚把车开到路上,宋璐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何队,我们问了一下当天给曹志勇取钱的前台,又调了一下监控,那天曹志勇过来的时候神色很慌张,一直在发呆,前台叫了他好几次他才回应人家,说自己要取钱。”
“而且我觉得她说了很奇怪的一个点,那两天开会,好几家银行都说有人去取现金,能有四五家都这么说,而且都是额度在10万以上的,都说是做生意。”唐俊翼的声音穿插了进来。
许诺在副驾驶上突然开了口,“发呆?”
“对,发呆。”宋璐的声音顺着网线传了过来,“我已经把监控录像传到群里了。”
许诺拿起手机反复看了一遍,突然开口朝着电话说道,“你们查一下周卫建这个人,认下脸,然后看看监控银行附近有没有这个人,卫生的卫,建立的建。”
电话没有挂断,过了一会唐俊翼的声音传了出来,“许诺姐,还真被你说中了,这个周卫建真的就在银行门口。”
何祁杭脸色不是很好看,“查。”说完踩下刹车,车子停在斑马线前,红绿灯缓慢的倒数着。
“璐璐,待会还是继续查吴楠那条线,我和许诺去趟成海大厦。”何祁杭边说边将车窗摁了下来,冷风灌进车里。
“嚯,这个周卫建前两个月才从牢里出来啊?”宋璐震惊的声音传来,唐俊翼紧张的声音从旁边飘了过来,“诶呦喂你小点声啊姑奶奶!”
何祁杭眉心一跳,堪堪把那句“长点脑子”憋了回去,又听到宋璐接着说,“这哥们是□□罪进去的,判了十年有期,出来的第六天直接就进了曹志勇的公司。”
“□□罪?”何祁杭敲了敲方向盘,如果只是一个□□犯找到了工作到也不稀奇,但是出来以后立刻找到工作并且是经理,同期没几个月老板就被捅了,还有大量的现金流通,这就很不对劲了。
宋璐的声音从车里的蓝牙滋滋的又响了起来,“和他一起的有个共犯,叫林军,但是当场被捅死了。”
红灯正好转向了绿灯,车平稳的驶入主干路上,许诺吹着风扯了扯衣袖对着电话说道:“璐璐,你查一下这这个林军和周卫建是不是都从尾北来的。”
“对,他俩都是尾北的?”宋璐的键盘声噼里啪啦的响着。
许诺挑了下眉,“在查一下吴楠和曹志勇。”
宋璐十分惊讶,“他们四个都是尾北的。”
许诺和何祁杭对视了一眼,目前第一步的猜想正确了。
宋璐和唐俊翼十分不解,不知道这几个人的联系关键点是什么。
“曹志勇和吴楠之间确实没有直接关系,但是周卫建未必,他可以算是中间比较关键的连接点。”何祁杭揉了揉有些疲倦的眼睛,“我们在吴楠那里听到的第一个名字不是凶手,而是他的所谓公司经理,他有点过于想要把自己撇出去了。”
在许诺和何祁杭找到曹志勇的时候,曹志勇为了自保首先暴露了周卫建的存在,并说自己受到过威胁,将自己在案件中的矛盾摘了出来,他找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被伤害理由,给警方传达的思想是:我没有做过错事,我是替周卫建受的伤。
而周卫建到案件中又牵扯出了已经去世的林军,两个人是被记录档案上的案底人员,周卫建本身和目前的事件并不相关,是曹志勇将他推到台前,从而查到他犯下过的案件,证实曹志勇说自己被威胁的那句,“周卫建不是什么好人。”
但偏偏四个人都来自尾北,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四个人彼此相互认识,在尾北那样的小农村里,大家几乎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同一个田里玩出来的,不可能完全不认识。
现在形成了四个模块,一个是行凶者吴楠,一个是受害人曹志勇,还有一个是看起来毫无关联的周卫建和林军,现在需要找到几个人中间的联系,并且要确定周卫建在这件事情中的参与度。
许诺揉了揉太阳穴,“总感觉中间少了什么。”
何祁杭也眉头就没松开过,他打了个转向灯,“先走访吧。”
成海的路并不复杂,从医院到成海大厦也就10分钟左右的时间,何祁杭将车停在了那个乌龟唐爬了一个世纪才开出去的停车场里。
“我是真不喜欢来这里。”何祁杭从车上跳下来把门关上,“这里总有一种工作和人死一个的感觉。”
许诺把手揣进兜里,“可他们有加班费。”
何祁杭挠了挠脸侧的肉,“当我没说,加班费比调休实际多了。”说完和许诺一起上楼。
电梯载着俩人到了9楼,和14楼的风格大差不差,只是走廊里只灌满了冷空气的味道,许诺狠狠的打了个喷嚏。
要把内衬换厚点了,许诺紧了紧外套。
何祁杭敲了敲那扇铁门,整个门都叮铃桄榔的响了起来,走廊里空旷的将声音又放大了许多。
里面的门被打开,一个男人一脸疑惑的站在铁防盗门前,“你好,你们是?今天我们没接到预约哦。”
何祁杭将证据拿了出来,男人连忙将门打开。
曹志勇这个公司的占地面积明显要比顾锦世大的多,里面坐了能有30几个人,都抬起头朝他们看了过来,不远处有几个用磨砂玻璃隔出来的办公室。
“去办公室说吧。”男人带着人往里走去,“我叫李卡,叫我小李就好了。”
何祁杭点点头,“你是经理?”
李卡把门推开,几个人走了进去,“啊,没有,我是他的助理,我们经理大早上的急急忙忙的跑出去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然现在和您聊天的就是我们经理了。”
许诺看了看手表,“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李卡想了想,“反正大概10点前后吧,接了个电话就急忙的跑了。”
许诺点了点头,何祁杭继续和李卡聊到,“你们现在主要是做什么的?”
“钢铁比较多,现在建筑装潢材料这方面的比较多。”李卡给两人拿了瓶水放到桌上。
“你们经理叫什么啊。”何祁杭点头表示谢谢,将水往自己面前稍稍的拿了一点。
李卡瘪了下嘴,有些不情愿的回答,“周卫建。”
许诺觉得李卡这个神情还蛮有意思的,“他什么时候来这个公司的?”
李卡两腿交叠,眼神向下看去,头还有些晃,看起来显然是对这个周卫建是十分不满,“两个月前左右吧,可能还没到两个月。”说完又顿了顿,“他干啥事了吗?”
许诺轻轻的歪了下头,“怎么这么问。”
“没啥,就是觉得他出事了也挺好的。”李卡低着头小声说道,有些嘟囔的又说了一句,“反正他那样也不像好人。”
何祁杭身体微微向前倾,一幅好奇的聆听样,“为什么这么说?”
李卡扭头左右看了看,又去将玻璃前的窗帘拉上后才坐回来到两人面前,“我有时候直觉挺准的,我看到他我就非常不喜欢他,本来经理这个位置是另一个人的,结果老板回来就要周卫建当经理,给那个人气的当场就辞职不干了,老板没留住,当时我看老板想办法留住他,我还觉得老板人还算有情义,工资抬高了两三倍,结果人家骨头硬不肯。”
“我就觉得我当谁助理都一样,结果我那天准备去见周卫建的时候就听见他和老板在办公室里聊天,周卫建说什么,只是要你一个经理的位置,还说了一句,不过我没听清。”李卡又看了看窗外,“然后说了句什么,买你后半辈子,他们声音不大,加上那时候有个人在和客户打电话,我只零碎听到这么多。”
就好像是话匣子突然就打开了,也可能是李卡的心里话堆积了很久,一股脑的往外倒。
“他这个人脾气可不好了,有时候会突然很暴躁的开始摔东西,最后实在没办法给他换了个不锈钢的杯子,那也砸的全是坑,而且人也没什么实力,很多东西都是完全不知道怎么做决策,直接交给我让我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