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心 第3章 第一次告白

“诶，你那条消息真的假的。”

刚考完语文，所有考生一窝蜂的从考场走出来，混乱的人群里姜以艺硬是走到了江芷妍身边。

“你知不知道，你那天的消息不止影响了你自己的心还有我的，我想仔细问问你却不回答我，你真是太狠心了。”

“我今天考语文的时候，感觉阅读理解的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股甜蜜感，就连作文我都多谢了两百字。”

姜以艺边说边伸出两根手指，还冲着江芷妍眨眨眼睛。

然而江芷妍没什么反应，“你那个选修辞手法的题选的什么啊。”

“江芷妍。”姜以艺不可置信的大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问我答案呢。”

“这高考时候。”江芷妍回答。

“你你你。”姜以艺不敢置信的捂住胸口后退，脸上一副被伤害的表情，“你真是铁石心肠。”

“好啦。”江芷妍拍拍她的肩膀，“这件事高考完我给你个交代，现在我们先完成高考，好吧。”

“在聊什么？”

熟悉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两个人的考场在两栋不同的楼，中间还隔着一个操场，但对方还是找到她了。

江芷妍觉得，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真的是有吸引力的，想到这她突然有点开心。

“在说题。”

江芷妍扭头回答，淡淡的洗衣液味涌上鼻尖，呼吸都能互相感受到的距离，她稍微抬头看见宁弈煊笑着的脸，阳光的照射下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觉得自己做的怎么样？想和我对对答案吗？”

“诶打住。”在江芷妍开口回答之前，姜以艺先开口，“你俩要说的话等我走了在说，别在我面前说，要不我会哭的。”

宁弈煊抬眼，点点头，“好，那就等我们一起回家在路上说？”他又低头。

“不好。”江芷妍拒绝。

“哪个不好？”宁弈煊的嘴角垂下，“不一起回家吗？”

“不是不是。”意识到对方误会了自己，江芷妍急忙摆摆手，“我是说我没有很想对答案，等，等彻底考完所有科目再说吧。”

听到她的话，笑容又重新出现在宁弈煊的脸上，“好，那就考完再说。”

“宁弈煊，来一下。”

学校帮离家远的学生安排的大巴车旁有人呼喊他的名字，挥着手示意他过去。

“校门口见。”宁弈煊从口袋里掏出东西塞进江芷妍的手里，“填填肚子。”

动作太快了，以至于像是错觉，但好在手里有着一个真实的东西，只要稍微动一下手就不能忽略。

“什么呀？”姜以艺好奇的探出头来看，“脆脆鲨？还是茉莉花味的，好奇怪。”

“不奇怪。”

江芷妍看着手里的东西，脑海里的记忆被调取到初中，调取到那次月考，那是她第一次考过宁弈煊成为了班级第一。

那时候的她还没意识到自己对宁弈煊的感情，少年心气让她满脑子只有超过对方的满足感，那时候宁弈煊问她用了什么秘诀。

她说——一定是因为我考前吃的那个脆脆鲨，茉莉味的可好吃了，吃完我做题都更有思路了。

即使刚跟姜以艺说了感情的事要放到高考完再说，但此刻江芷妍内心却实在忍不住的悸动，记忆拨动她本就不平静的心弦。

“以艺，你说，他有没有可能也不是只把我当妹妹。”

“也许，他也有一点点喜欢我呢。”

——

“我服了，这生物是出给人的吗？孟德尔怎么不研究一下怎么彻底ko所有隐形遗传。”

“我上辈子真是作恶多端这辈子才赶上南城自主出卷第一年。”

“数学出卷老师出这么难是为了体现自己的水平吗？”

“到时候平均分不到六十就老实了。”

“嗯，体验感不错，考虑考虑明年还来。”

最后一场考完，紧绷的弦终于能放松下来，大家终于都放开了开始讨论今年的高考卷。

江芷妍的大脑有些恍惚，十几年的学习生涯里她都认为高考是件严肃的可怕的事，即使父母跟她说过无数遍不要太看重高考，但她仍任无法做到平常心对待。

可此刻，从她最引以为傲的生物考场走出来，江芷妍竟然感到一丝恍惚——高考居然就这么结束了。

她的心感到突然的空虚，盛大的事件落下，她现在连谢幕都不知道要去哪里谢。

为了临考试前进行最后复习而背着的书籍现在也成了累赘，让她有种现在就想找个垃圾桶扔掉的感觉。

“数学如果不出意外大概是一百三十多，生物虽然难了点，但是没有一题空着……”

为了让自己的大脑可以进行思考，江芷妍强迫自己开始估分。

“芷妍你在这啊。”

背后有着强烈的冲击感，身后有人抱着了她，不用回头光听声音她也知道是谁。

“太好了太好了，终于考完了，我终于解放了。”

“染发，做美甲，打耳洞，我统统都要做。我爸妈再也没理由拦着我了。”

姜以艺兴奋的揉蹭着怀里的人，兴奋开心的情绪让江芷妍也跟着被感染，不知道为什么也突然开心起来。

“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事。”姜以艺突然停下来换了一副严肃的样子。

“你人生中第一次告白。”

听到这几个字，江芷妍睁大眼睛捂住了姜以艺的嘴，惊恐的环视四周。

“小声点嘛。”

姜以艺一副我懂的表情点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

“但是我就是很兴奋嘛，你难道不兴奋吗？”

“有点吧。”江芷妍感觉自己的脸应该是红了，她感受到温度上升了。

“那你想好要怎么跟他告白了吗？想好在哪了吗？想好怎么说了吗？要不要送花要不要送礼物？”姜以艺脸上一副期待的样子，有种玩猜词游戏接近答案的感觉。

江芷妍心虚的看着她，弱弱说出，“没有，我还什么都没想。”

“啊！”姜以艺夸张的喊了一声，“你怎么能什么都不想呢，这可是很重要的事。”

“我知道我知道。”江芷妍试图解释，“我当然吧知道这很重要，但是这不是这两天有更重要的高考在嘛。”

“而且，而且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在说嘛。”她抓住眼前人的衣角晃动，试图蒙混过关。

“那还差不多。”这招显然对姜以艺很适用。

“那我们什么时候商量，就今晚吧，今晚让我不眠。”她伸手搭上江芷妍的肩膀，对方也回搭回来

“好。”

“心心，要跟我一块回家吗？”

宁弈煊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高挑的身形让人能在拥挤的人群里一眼锁定，无法忽视。他的视线没有任何的转动，直直的盯着江芷妍，径直走到她面前。

“不了。”江芷妍摆摆手，“我要跟我朋友出去，你帮我跟我妈妈说一声吧，我晚点回去。”

“这样吗？”宁弈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去干嘛？”

“诶呀，不能跟你说。”姜以艺拉着江芷妍的手往外走，“总之我会照顾好她的，你不用担心。”

江芷妍边跟着往前走边扭头，她看着呆站在那的宁弈煊开口。

“秘密，等我以后告诉你。”

“秘密？”宁弈煊看着两个人远去的身影，轻啧了一声，他讨厌江芷妍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

“等快散场的时候，你就抱着花上去，还有这个钢笔，你也一块送给他。”

“到时候我就放一首甜蜜的小情歌，并且带动所有人一起起哄说在一起，在一起。”

“我就不信这种氛围下，宁弈煊会不答应，而且我也觉得他肯定是有一点喜欢你的。”

江芷妍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轻微的高频的颤抖，室内的空间里明明没有风，她却感到一丝凉意。

此刻，她正和姜以艺躲在楼梯间，复盘两个人高考完当天晚上思考出来的计划——趁着班里组织毕业聚会表白。

花和礼物她都买好了，宁弈煊的心思她压根用不着猜，她想这个礼物他一定喜欢。

只是此刻，虽然耳朵听着姜以艺的话，但她的心却好像飘到了八百里外，已经感知不到身旁的一切。

大脑好像在走马灯，她不停的在回忆里寻找和宁弈煊相处的瞬间，想要找到一些论据来支持自己的论点——他也不只拿自己当妹妹，也有一点喜欢自己。

“喂，芷妍，你听到没啊。”姜以艺伸出手在她面前晃晃。

“啊。”江芷妍的大脑和心终于回到身体，“在听，我在听。”

“我说你怎么这么紧张啊，看起来像高考还没考完一样，表白这事有这么可怕吗？”

“不可怕。”江芷妍低头捂住脸，“但是很重要啊，一个人一生能有几次告白？”

“不过，你放心，我还是能记住流程的。”江芷妍抬头给姜以艺一个放心的表情。

“那就好，你可千万别忘了，一会你先去里面跟她们玩吧，我出去帮你把花拿进来。”

“要不你要是离开太久他肯定又要发消息找你了，到时候提前发现了可不好。”

“好。”

江芷妍推门进去，有些吵闹的包厢里，宁弈煊正抬眼往门口看，见进来的人是她便把手机放下了。

“诶，我们玩游戏吧，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不知道是谁先提议。

“行啊，行啊，都有谁参加？”

“我，我，我。”

“还有我。”

“宁大帅哥，你来不来啊？”

“来吧来吧，你加入进来更好玩。”

几个关系好的人撺掇宁弈煊也参与进这场游戏，他把眼神从正在喝果汁的江芷妍身上收回来，点点头。

“好，那我也玩。”

“你呢，芷妍？”有人小声的问。

“我不了。”江芷妍摆手拒绝，她觉得自己现在神经紧绷的跟高考做卷子有的一拼，根本分不出神来玩游戏。

“好吧。”对方并没有强求，“那我们玩吧。”

喝完的酒瓶被放在桌子上旋转，模糊的界限让大家为到底指的是谁而争论，但也没人真的因此生气，最多打闹两下便过去了。

“我靠，连着两次都是我了，这酒瓶有毒吧。”有人小声抱怨，但很快酒瓶又转动起来。

“这次真的是你了，宁大帅哥。”

宁弈煊坐在沙发的拐角处，昏暗的灯光照不清他的脸，特意搭配的项链反着一丝微光，好像闪光的酒瓶连成一条线。

“好吧。”他没推脱。

“那你选一个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那就真心话吧。”

他的身子往前倾，整个人终于暴露在灯光下，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做的头发恰到好处的露出他的部分额头，锁骨把衣服撑出形状，项链也随着动作晃动。

江芷妍只觉得今天的宁弈煊格外帅，她这个告白的日子是选对了。

“那我可问了啊。”

宁弈煊点点头。

“那我就问，宁弈煊，你从小到大喜欢的第一个人叫什么名字？”

“哇哦。”

“这么会问。”

听着身边人因为这个问题爆发出的欢呼声，江芷妍只觉得自己的心跟着颤抖，她紧张的连双手也因为用力握紧而泛红。

周围的声音像是不重要的伴奏，她聚精会神的等着对方的答案，也忍不住的想。

宁弈煊，你的答案会是什么？

有没有可能，会是我。

江芷妍的身体僵直着，她甚至不敢转头看，她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脸也像是在被炙烤一样升温。

真心话是个可以作弊的环节，宁弈煊完全可以选择不回答或者撒谎，但江芷妍知道他不会。

“这个嘛。”等大家都安静下来，宁弈煊终于开口。

“没有。”

“什么叫没有？”有人疑问。

“宁大帅哥从小到大就没喜欢过别人吗？”

“没有。”宁弈煊坦荡的点点头，“男女朋友之间那种喜欢我还从来没有过。”

“所以，要是让我许个上大学的愿望的话，估计就是谈一场恋爱吧。”

“不是吧宁弈煊。”旁边有人惊呼，“长这么一张帅脸从小到大却没谈过恋爱吗？”

“没有过，这很稀奇吗？”

“当然了。我都不敢信，芷妍，你告诉我你哥说的是不是真的。”

“芷妍？”

一转头，江芷妍已经不在位置上了。

————

“你怎么，芷妍。”

姜以艺有点吧懵，她刚把花拿进来，刚打算进包间，结果江芷妍突然冲出来拉着她的手就跑，一路跑到了天台。

现在，她正一个人蹲在角落里，一句话也不说。

“没事吧。”姜以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感知江芷妍的情绪不对。

“以艺。”江芷妍把脸从臂弯里抬起来，红色的眼眶里一滴泪顺着脸颊流下。

“他根本就一点都不喜欢我，他真的只把我当妹妹。”

江芷妍用哽咽的声音向姜以艺讲述了事情的始末，安静的阳台上只有她和风的声音。

“我这辈子都不想跟他告白了。”泪水被吹干，江芷妍感觉自己的脸有一丝疼。

“那就不告白了。”姜以艺顺着江芷妍的话说下去，“你做任何决定我都支持。”

“不过芷妍，那么多人都跟宁弈煊表白过，虽然没成功但也好歹还是朋友。”

“你真的不打算试一下吗？”

姜以艺了解江芷妍，也了解江芷妍的暗恋，她实在不想她带着遗憾结束整个高中。

“问题就在这。”江芷妍已经冷静下来，声音也变得平静。

“别人跟他表白好歹最后还是朋友，我跟他表白的话，那就跟断亲差不多了。”

“我不想和他闹得那么僵，到时候两家家长脸上也不好看。”江芷妍的声音越来越低，就像是被什么打湿，沉沉的坠入水底。

“好吧。”姜以艺把刚拿来的花放到一旁，“那就不告白了，大不了还像现在一样相处，他做哥哥你做妹妹。”

“你放心，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以后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可我也不想。”江芷妍靠在她身上寻求依靠。

“他之前说上了大学他也会罩着我，我也是他妹妹。”

“但是我心思不纯，我不是只想当他妹妹。如果我还和他这样相处的话，有一点卑劣。”

“等上了大学我就不让任何人知道我跟他认识，我要慢慢远离他，慢慢有我自己的生活，我们就做熟悉的陌生人吧。”

“也许我上了大学会喜欢上别人呢，又或者等我们成了陌生人再恋爱。”

江芷妍最后撂下这样一句话，那个因为想到自己要告白就难以入眠的夜晚好像从来没存在过，买好了的花被留在了天台静静等待着枯萎，钢笔被当作毕业礼物送给了宁弈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启用。

江芷妍人生中第一次尝试告白就这样落下帷幕，不够美好，不够勇敢，她再也不想回想。

她也许下一个愿望——上了大学不要再喜欢宁弈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