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老八府里好像在找人……一对二!”
“炸。”李霁甩出双王,甩出独苗三,结束了这一把,随口问,“找什么人?”
裴昭连输三把也不气馁,毕竟才学会,一边从钱袋子里摸小金豆上贡给俩赢家,一边说:“不知道,神神秘秘的。”
游曳说:“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今日天色不好,游曳老实待在府里陪母亲和姊妹们说话,一听下人说裴小侯爷请他去楼中喝茶,九殿下也在,当即便跑了。一到地方,茶没喝上,先让李霁摁着学了个闻所未闻的“扑克”,倒是新鲜。
“你还不知道老八啊?”裴昭嗤之以鼻,“饭桶养饭桶,他能把事儿办出个严谨样吗?”
游曳没法反驳。
“别是又瞧上哪家的闺女儿子,想要偷摸逮回去金屋藏娇。”裴昭不太熟练地洗牌,笺纸牌到处飞,李霁和游曳捡都捡不过来,屋内侍奉的裴家亲随和姚竹影也跟着捡。
“您这是洗牌还是天女散花?”李霁说。
游曳不忍卒视,夺过牌自己洗。裴昭奸计得逞嘿嘿贼笑,李霁也跟着笑。
裴昭和花瑜有嫌隙,自然对一丘之貉的老八也喜欢不到哪儿去,开了口子就停不下来,和李霁讲了这对表兄弟一箩筐的“辉煌战绩”,其中不免再次提到了长亭,提到了长亭,又不免想到敢让元三九当冤大头的那个乐伶。
“我到现在都纳闷儿,他到底图什么?”裴昭一边码牌一边问李霁,“还有,殿下,元春来到底敲诈了你多少?”
“不算敲诈。”李霁熟练地码牌,“咱们态度诚恳,元督公心里便愿意跟明镜似的,知晓你并非存心。”
这个“愿意”二字有嚼头,裴昭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我没得罪谁吧!”
游曳对此事一知半解,闻言却笃定地说:“你得罪的少了?”
裴昭:“……”
裴小侯爷不似裴度待人温和有礼,自来张扬,和他表面有嫌隙的诸如花瑜,表面忌惮他但内心不爽、记恨的自然也有。
“这么说来,那小妖精是背叛元春来了……殿下,你到底是怎么察觉的?”裴昭好奇地看向李霁。
游曳也看了过去。
“猜的。他若不想上你的床,直接搬出元春来,你就不会再碰他,可他没有。他戴着本月的新络子,说明正受宠,实在没必要背叛元春来。哪怕他真想偷|腥,也该找个安全的地方、安全的情人,而不是在青莲寺当着一群乐伶的面和你偷吃——这件事很不寻常。”
像仙人跳。
“但元春来实在没必要用这种手段讹你,他提督东厂,替天子监察百官,哪怕想打击的是整个裴家,都有的是更简单的法子。”李霁打了五张顺子,“所以我猜测他早知枕边人的背叛,放线钓鱼罢了。那小妖精选中你,可能只是混淆视听,也可能是想让你和元春来结仇。”
但李霁没法说,真正助他察觉端倪的是梅易。
当他从禅房出来、确认裴昭差点和元三九的小情儿搞上时,他登时后知后觉,金错的出现或许真的不是巧合。
梅易莫名其妙让他昏在池子里,这叫调虎离山,怕他坏了元三九的钓鱼计划,后面他和元三九说有仙人指路,也是试探求证。
李霁看了眼裴昭快要夹死蚊子的眉心,说:“若是混淆视听倒是无妨,若是后者,便说明那小妖精背后的人对你或者裴家心存不善,你可以和裴少卿提一提,让他也留一份心,但不要提我。”
裴昭点头,后知后觉,“诶,为什么?”
“先前在万宝楼,裴少卿对我是维护的,我想谢谢他,但他和皇兄们关系好,我怕……”李霁说,“我不想引起皇兄们的注意。”
敞亮和胆怯都在一句话里了,游曳看着李霁脸上的梨涡,心情略显复杂,裴昭也懂事地说:“放心!”
揭过这件事,裴昭继续蛐蛐花瑜和老八,蛐蛐爽了,一袋子金豆子也输没了。
“真是大方,”游曳掂了掂鼓囊囊的钱袋子,笑着说,“今儿来对了。”
裴小侯爷大手大脚惯了,输光了也不气,笑眯眯地说:“缺钱花随时来给我叩头,我认你当干儿子,保你锦衣玉食。”
“好说!”游曳抬手往裴昭后脑勺甩了一巴掌!
裴昭嗷嗷惨叫,扑上去就打,被游曳反手压在桌上捶了一顿,嚷嚷着找李霁给自己报仇。李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笑眯眯地啃核桃,反叫裴昭抓着肩膀晃了一通,差点呛死。
他们原本打算用了晚膳再分开,但眼见天阴沉下来,便只得提前各回各家了,免得下了雨车马难行。
游曳和裴昭顺路同行,李霁独自上了马车,浮菱跟着上去,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
李霁打开一看:
【张术士,据说能炼出使人死里复生的丹药,西南人称活扁鹊,踪影难寻,八皇子府正私下苦寻此人。】
李霁合上纸条,微微思忖。
老八年纪轻轻也没什么病,除非是要补|肾壮|阳,否则这位张仙人应该是为其他人准备的。能让老八如此大费周章又小心谨慎孝敬的人物,屈指可数了。
途中果然下了雨。
一行人乘雨而归,李霁抱着小枕头裹着薄披风靠在车壁上打瞌睡,突然浑身一震,外面传来姚竹影的惊呼声——
“车轮坏了,殿下小……”
马车向右栽倒,坐在右边驾车的小内侍惊呼一声,眼看就要摔在地上,后头车门一开,一双手捞住他、扛着他在空中凌空一翻,落在地上。
小内侍晕得七荤八素,落地后抬眼一看,浮菱白皙的脸上满是雨水,但瞧着气不喘心不跳的,吃什么长的?好大力气!
小内侍身量纤细,抗他是轻而易举,浮菱落地后便转身去看李霁,后者已经落在地上,一把扶抱住了姚竹影。
“……多谢殿下。”姚竹影受宠若惊,忙转身去拿挂在车厢后门的油伞。他很快撑伞罩住李霁,但李霁身上已经湿了。
“车轮子好好的,怎么突然坏了?”浮菱拧眉,撸起袖子蹲过去检查了一番,车轮没问题,“是车轴松了。”
姚竹影看向那小内侍,后者嘴都吓白了,忙说:“奴婢出门前检查了的,车马都没有问题。”
他是负责驾车和看车的,这件事和他脱不了干系,现下只有证明自己并非故意坑害主子才能活命。
李霁看着小内侍,不知在想什么,姚竹影正要说话,瞥见后头有一辆马车过来,微微蹙眉,“殿下,是花家的马车。”
香车宝马在他们跟前停下,车窗打开,露出花瑜的脸。
花瑜原本是油头粉面的长相,抛开别的不谈,模样不错。可现下他那张白腻腻的脸瘦了许多,两颊隐约凹陷,显得苍白而阴沉。
花瑜盯着李霁,心中很不是滋味。
这段时日,哪怕他快把自己搓下来一层皮、寝院里放满熏香,一呼吸还是能闻到粪味,吃不下睡不着,还不知被哪个找死的东西取了个“粪池花鱼”的雅号,每日烦得要发疯……但他一闭眼,还是会想到李霁。
他见过睡过的尤物数不胜数,但和李霁一比,真是云泥之别。
李霁浑身是宝,什么皇子,该做婊|子。
花瑜牙根发酸,明知故问:“九殿下这是翻车了?”
李霁摸了下戒指,说:“雨天路滑,也是不巧。”
姚竹影那阉狗将伞檐打低了些,花瑜几乎只能看见那截漂亮的下巴,那上面隐约还有雨水的痕迹,一直滑溜溜得滑到脖颈,隐入衣襟。
花瑜有点热,十分热心地邀请道:“瞧这雨大的,殿下的衣裳都湿了,附近也没有车马行,不如上我的车,我送殿下一程!”
李霁心里突然蹿出来一股火气,面上却笑,正要答应,后头又有一辆马车驶来,停在了花家马车后面。
“哟,堵车了。”车窗半开,露出一双似笑非笑的狐狸眼。
姚竹影如见救星,逾矩地在李霁开口前问来人,“督公要回宫吗?”
“不,去前头的别庄避雨。”
姚竹影闻言失望,却听元三九又说:“殿下若不嫌,不如先去寒舍换身衣裳,这天冷的,受凉了可遭罪。”
到嘴的鸭子飞了,花瑜哪里肯,忙说:“殿下怎么能到督公的别庄去?”
元三九不会是也看上李霁了吧?这人可不是什么路见不平的好心人。
花瑜正纳闷,却见元三九面上笑意更深,正静静地看着他。他没由来的打了个哆嗦,仿佛突然被毒虫蛰了一口,浑身都瘫软了。
这时,元三九笑着反问:“怎么不能?”
他语气温和,甚至有几分轻柔,显得很好说话似的,花瑜却答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霁上了元三九的马车,一行人不紧不慢地驶远了。
“……狗日的!没根的东西这么嚣张!”花瑜咬牙切齿,低头看着被自己攥在手心的水晶红瓶,恨恨道,“回去!”
车里熏的是果香,清淡,能缓解憋闷和晕眩,李霁隐约还嗅到一股若隐若无的花香,但没细品。他坐在主座,接过元三九从红木柜里拿出来的长丝帕。
李霁扯开发带,头发墨云似的散下来,落在后肩、胸前,烘着他,衬得他更清瘦。
梅易坐在左座,看了眼湿漉漉的人,说:“把衣裳换了,别受凉。”
李霁说:“哦。”
元三九闻言又将车内的备用中衣取出来放在一旁,拿起小几上的书翻看。
李霁也不羞,待擦干头发便三两下脱了外袍中衣,继续擦拭上身。
元三九奢靡,平日一应用度比公侯甚至皇子也不差,中衣是上好的缎面。他比李霁略高点,但中衣本就是宽松的,李霁穿着也合适。
李霁系了扣子,裹上梅易递来的披风,突然一拳砸在小几上。
“?”元三九吓一跳。
李霁说:“真想一拳头砸死花瑜那煞笔!”
梅易问:“何意?”
“就是脑子有病!”李霁气咻咻地说。
梅易打量李霁鼓囊囊的腮帮,“我不叫你,你上车后打算做什么?”
李霁挑眉,瞧了眼吃瓜的元三九,“原来是老师叫我呀。”
“是。”
李霁一下就消气了,说:“我打算让他也尝尝翻车的滋味,若是不慎被马车压断胳膊腿,也不怪我哦。”
梅易说:“看来殿下是早有所料。”
“钓鱼嘛,”李霁笑眯眯地说,“和元督公学的。”
那负责驾车的小内侍轻步跟在车外,脸上哪还有方才的惊慌失措,察觉到姚竹影打量的目光,他抬眼露出一记腼腆的笑容。
宫里有人私下找他,许诺十两金子供他去找好大夫为生病的奶奶看诊,只需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人在九殿下的马车上做点手脚。
他是动心的,但他想起九殿下带他们去小馆子里抢最后一份兔子丁,想起九殿下喂给他的大鸡腿,让他多吃点长胖点,就怎么都不能动心。
谁知道那些人想对九殿下做什么呢?
他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九殿下,九殿下只说让他答应这笔买卖,不仅让他拿到了那十两金子,还答应他会请靠谱的大夫替奶奶治病。
“我以为有人要刺杀我,没想到只是自导自演英雄救美的戏码,没劲。”
李霁嗤笑,发现梅易端详着他,面上竟露出笑意,像在看一个不知深浅的孩子。
李霁心口一跳。
“你猜他在车上藏着什么‘招待’你的好东西?”梅易问。
李霁没说话,因为身上突然热起来了,发烧了?
不对!
李霁猛地看向小几上的小香炉,又看向梅易,震惊又无语,乐了,“你给我下春|药啊?!”
梅易从八宝柜中拿出一只小巧的水晶红瓶,淡声说:“此香名为,春|宵百媚。”
马车停了,元三九先行下车。
小李:[害怕]
大梅:[摆手]
三九:[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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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翻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