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双人病房内,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
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顽固不散,混合着一丝果盘的淡淡甜香。
降谷零静静地躺在靠窗的病床上,左肩包裹着厚厚的绷带。
失血后的苍白依旧笼罩着他的面容,只有紧抿的嘴唇还残留着一抹血色。他皱着眉,右手拿着一份刚送来的任务报告初稿。
那字迹,堪称灾难。
潦草得仿佛鸡爪扒过,更可怕的是内容平均一行就能挑出两个语法错误,措辞颠三倒四,混乱得像被猫玩过的毛线团。
降谷零看得额角青筋直跳,他几乎想把这沓纸扔进垃圾桶。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情,目光下意识地瞥向隔壁床。
渡边彻正优哉游哉地靠坐在床头,右脚缠着绷带,膝盖上摊开着一本厚厚的、看起来颇具权威的字典。
他手指甚至还搭在书页上,一副认真钻研的模样。
降谷零心中刚升起一丝“这家伙总算还有点救”的微弱欣慰。
但是,下一秒。
降谷零就看见渡边彻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极其自然地将那本厚重字典从膝上拿起,手臂一伸,“哐当”一声,稳稳地垫在了床头柜上那个果盘的下方。
果盘里鲜艳的苹果和橙子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垫高而微微晃了晃。
渡边彻甚至还满意地点点头,仿佛找到了这本工具书最完美的归宿。
降谷零:“……”
他就不该指望会发生什么奇迹。
他默默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刚压下去的头疼又开始了,连带着受伤的左肩都开始隐隐作痛。
他闭上眼,内心默念:任务需要,大局为重,不能跟伤患一般见识,尤其不能跟一个语文水平疑似停留在国小阶段的伤患一般见识……
算了,算了,他试图说服自己。
就在他努力自我疏导时,一个苹果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砸在了他的被子上,滚到他手边。
降谷零睁开眼,看向渡边彻。
渡边彻正歪着头看他,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嘴角勾着那抹让人牙痒痒的笑容。
“前辈,请注意你的表情。”渡边彻的声音依旧活力十足,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是文盲,但不是傻子。你刚才那一脸‘这蠢货没救了’的表情,都快赶上病房里的照明灯了,晃得我眼睛疼。”
降谷零看了看手边那个苹果,又抬眼看着理直气壮指责他的渡边彻,一时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他最终还是没忍住,从鼻子里极轻地哼出一声,算是回应。
他伸出没受伤的右手,拿起那个苹果,掂量了一下。
“语法错误二十七处,措辞不当十五处,混乱到令人发指。”降谷零面无表情地看向渡边彻,晃了晃手中的那份报告,“这就是你交上来的东西?”
渡边彻耸耸肩,一脸无所谓:“我能写出来就不错了,前辈,要求别那么高嘛,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打个任务报告都跟写论文似的。”
他甚至还反过来抱怨了。
降谷零觉得自己的伤口更疼了。他决定不再折磨自己,将那份报告扔到一边,眼不见为净。
然后,他拿起那个苹果,在病号服上随意擦了擦,张嘴“咔嚓”咬了一口。
动作自然得仿佛理所应当。
渡边彻看着他居然吃了自己扔过去的苹果,惊讶地挑高了眉毛,随即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笑容变得更深,也更欠揍了。
“哟,前辈不怕我下毒啊?”他故意拖长了声音问。
降谷零慢条斯理地嚼着苹果,冷冷地瞥他一眼:“毒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写报告的任务就全归你了。”
渡边彻:“……”
好吧,这个理由强大到无法反驳。
阳光静静地洒在病房里,一个啃着苹果,面无表情地忍受着语法错误带来的精神伤害;一个看着对方啃苹果,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
一种诡异的、吵闹又莫名和谐的共存感。
美好总是要被打破的。
渡边彻收起笑脸了,静静地看着降谷零,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眼中的警惕也被笑意取代。
渡边彻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不是波本安室透,是真正的降谷零。
他只是降谷零。一个会痛、会疲惫、会在生死之际毫不犹豫挡在别人身前的人。
“谢谢你,前辈。”
顿了顿,他继续道,声音低沉而清晰:
“以及,对不起。”
谢谢你不顾自身安危,在那颗子弹下救了我。
对不起,为我此前所有轻浮的试探、刻意的挑衅,以及……对你内心或许坚持的信念,曾抱有的那些恶劣的揣测。
降谷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先是一愣,眉眼温柔下来,随即又变成了波本的样子。
“那只不过是个顾全大局的选择,权衡利弊,如果你死了,我未必逃得出去。”
精打细算,利益为上,符合波本的风格。
渡边彻凝视着他,没有反驳,也没有试图戳穿。他只是摇了摇头,视线从降谷零身上移开,转而望向天花板,目光似乎没有焦点。
“请不要原谅我。”
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清晰的执拗。
这句道歉,不是说给“波本”听的,而是给那个被他窥见了一瞬间真实的降谷零的。
“先管好你自己吧,就你这情况,短时间走不了路吧。”
波本淡淡道。
寂静没有持续多久,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赤井秀一推门进来,一如既往的冷峻严肃,标配的黑色风衣,和黑色针织帽。
黑色的瞳孔扫过两人,一个肩膀重伤,一个腿部挂彩,最后目光停留在渡边彻身上。
赤井秀一的到来,将原本紧张的氛围又提高了一个档次。
尤其是降谷零,虽然表情未变,但周身的气息几乎立刻冷了下去,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戒备与敌意。
赤井秀一并没有理会,走到两床之间,拉开椅子毫不客气的坐上,看了一眼渡边彻左手虎口烟疤,已经结痂脱落。
“渡边,恭喜,波本先生‘大发慈悲’,考核通过。”赤井秀一语气平淡,转头看向了降谷零,结果被对方回瞪一眼。
“Boss亲自为定下了代号——雅文邑,Armagnac,希望你担得起这个代号。”
雅文邑,法国最古老的白兰地,浪漫与野性并存的烈酒,很适合渡边彻,蓝色瞳孔的深沉浪漫与内里的疯狂偏执,用不了多久,渡边彻就会完全成长起来,成为Boss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赤井秀一的长期观察来看,琴酒,是组织的刀,他并不是忠于某个人,而是忠于整个组织,所以,Boss重用他,看重他,却无法完全信任他。
但渡边彻不一样,从小在组织长大,无权无势,没有过往,Boss放纵渡边彻肆意妄为,四处树敌,就是为了让他完全忠于自己。
只是,这把刀没有Boss想象的那么安分。
雅文邑这个代号,在赤井秀一和降谷零的心上敲了一击,他们都被渡边彻的表面所欺骗了,他们都被任务时渡边彻的挑衅和试探,吸引了注意力,从而忽视了他的真实实力。
雨夜远距离狙击两枪精准命中,摆脱追捕成功汇合。
一招拧断叛徒的脖子,不发出任何声音,带着重伤的降谷零成功逃脱,耐力,体力,观察力缺一不可。
赤井秀一和降谷零现在才反应过来,渡边彻是一位狙击、格斗、反侦查能力数一数二的组织天才。
不能再放任他成长下去了,否则那将是铲除组织又一大的威胁。
两人面上不惊,赤井秀一继续说道,“袭击你们的人员也查出来,不是日本警察公安,而是另一个组织,他们对山口勇介偷出的东西感兴趣。”
“组织可能不打算放过他们,应该还会有别的行动。”
赤井秀一并没有挑明,模糊处理了一下。
渡边彻却陷入了沉思,按照组织的惯性,不出半年,就会出手,或许这是一个契机,将萩原研二引进组织的契机。
“你这伤怎么办,雅文邑。”降谷零将苹果核扔进垃圾桶,指了指渡边彻的右脚,这至少两三个星期下不了床。
“没事,待会我对象来接我。”渡边彻从果盘里又拿了个橘子,在手上抛来抛去。
降谷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任务太少了,都有空去祸害别人了。
赤井秀一也来了兴趣,“就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鬼,哪来的对象。”
渡边彻接住抛在空中的橘子,眼神意味深长,嘴角的笑意几乎压不住了。
“当然是和黑麦前辈一样,只不过你是骗来的,我是偷来的。”
至于从哪偷来的呢,好难猜呀。
渡边彻一款时时刻刻都在别人雷区蹦跶的真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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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三人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