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疲惫地依靠着沈迟。
满是气泡的汽水刺得他舌尖巨疼,甘甜和腥甜混在口腔,好像浓稠黏腻的苦涩果酱。刚刚咽下的甜蜜汽水,变成了一把凌迟他的小刀,流经四肢,浑身酸疼。
若非沈迟还支撑着他,顾沉想,他连站立的力气都没了。
他风一样地跑来,不少人被他吓着了,崔诗意带着许旭赶忙来关心,可是说什么,顾沉都摇头不理。
沈迟驮着他离开人群,道:“你们继续玩,我来照顾他。”
崔诗意很担忧想追上去,沈迟看着她背后乌泱泱夹杂着生熟面孔的人群,很果断地拒绝。
背上的顾沉好像恢复了两丝力气,背上的重力少了,顾沉松下一直咬着的细软吸管,努力拉扯出微笑,想让崔诗意安心。
“放心,我缓缓就好。”
但是箍着沈迟脖颈的手一直未松。
他们蹒跚着去了隔壁的包间,这里没人使用,灯还是沈迟自己摸索开的。
灯光乍亮,驱散了一切阴霾。
顾沉跌落在卡座上,沈迟居高不下地看着他,本想说再回去给顾沉拿杯水缓解,不一会儿,他又眯着眼,屈下膝,靠近了顾沉几分。
沈迟伸手,抚过顾沉红肿的脸颊。
“帅吗?”
顾沉压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红肿滚烫的脸颊上。
沈迟的手温很凉,贴着伤很舒服。和他相比过分柔软,只有用笔时常年磨蹭的地方有两块小茧巴,不算粗糙,还平添了趣味,顾沉曾捏着他手指玩弄过许久,现在也一样,像找到了一个好玩的玩具,捏一捏解压,心里的烦躁就少了。
沈迟心底全是心疼,他不明白地问着:“都这个样子你还有心情玩笑?”
顾沉贴完手心贴手背。沈迟清瘦,手心有一点软肉,手背上却只有硌人的指骨,压在伤上又凉又疼,但因为是沈迟,顾沉只觉得更舒服了。
他低下一半眼帘,黑漆深邃的瞳眸更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沈迟还是找到了倔强的伤悲。
“到底怎么了?”沈迟着急地问着。
顾沉放下他的手,很是轻松地道:“就是没家了而已。”
顾修霆的挽留全是作戏。讨好是假的,甜言蜜语是假的,他和曲娇儿幻想的“重归于好”是顾修霆凭借影帝般精湛演技吹出的梦幻泡沫,所有的美好在前几日的晴朗早晨,曲娇儿拉开某高端酒店房门时残忍地破碎。
又一次天真地信赖顾修霆,又一次被无情地背叛,曲娇儿的痴妄与心软化成了滔天的怨恨,她在酒店和顾修霆大打出手,用毕生最肮脏的语言与唾沫咒骂着床上**的两人。
酒店报了警,尖锐的警铃彻夜不停,红蓝混乱的灯光混着泪水模糊了曲娇儿的眼,她突然瘫坐在地上大笑,如疯如魔。
被带走,做笔录……她行将就木地做完一切,摇晃着走出警察局。
即将盛夏,阳光那么耀眼,来往的路人都躲着它翻滚的热浪。曲娇儿还是抱着自己颤抖,好像冷风不断在身边肆虐,侵蚀着她的一切。
她想去酒吧买醉,酒液苦涩又辛辣,期待的麻痹一点没有,还越喝越清醒。她清醒地想起自己和顾修霆的第一次相遇,顾修霆的俊朗和温情有多么让她着迷,现在只有翻滚的恶心。
眼泪混着胃里的酸水大势地倾泻在厕所里,伤心从不分白日与夜晚,她的狼狈与周围人的哭喊难分仲尼。
“我妈似乎是插足者,”顾沉第一次向别人提起曲娇儿的故事,他想起无数人在他们离去后捂嘴偷偷讥讽的谈论,无比平静地道,“他们都这样说。”
沈迟反握住他的手,他只知顾沉家中不合,没想顾父顾母的故事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手握久了,两个人的体温相融,变得同样温暖。沈迟清瘦,指骨纤细,手劲儿却不小,他攥紧了手,顾沉被捏的生疼又心安。
顾沉继续说着,“和我妈在一起的时候,顾修霆还有前任,他自己没断干净欺骗我妈,我妈被他诓骗着一夜风情,结果意外有了我,两人奉子成婚。”
顾沉将沈迟拉倒身边坐着,侧头问道:“你知道顾修霆前任是谁吗?听说她也姓沈,我家离开A市,多来自你家的报复。”
他们两家的敌对,竟来源于此。
沈迟茫然了,“我不知道是谁,很小我便搬走了,我和主家也不太亲。”
顾沉拍了拍他手背,“亲不亲熟不熟也是他们的事儿,跟你我无关。”
顾沉很讨厌上一辈的爱恨情仇,他知道自己所有的不幸都来源于此。
“我妈说后悔生了我,”脸颊的红肿久久不消,偶尔泛来两丝疼痛,顾沉低着头,在想曲娇儿何时能恢复如常。
哭完,曲娇儿继续买醉,眼皮开始打斗,她终于感到了疲惫,昏昏欲睡。结果噩梦也不放过她,梦的最后是推开酒店门的场景。又一次浮现在眼前,仿若身临其境,曲娇儿被吓醒,一身冷汗。
满心的悲伤需要一个人来倾诉,她想找顾沉,儿子是她这个世界唯一的浮木。那天顾沉的手机恰好没带,她只能去找徐静。
这番折转,曲娇儿已恢复了几分理智,她强撑着云淡风轻,却还是在顾沉的关心里委屈叠生。
再一次崩溃,顾沉找到她时,她醉倒在顾修霆抓奸的酒店里,房间在隔壁,布局一模一样,地上满是倾倒空白的酒瓶,她的左右还簇拥着风格各异的男生。
顾沉担忧地朝她跑去,迎来的却是曲娇儿一道惊恐的耳光。
曲娇儿恍惚了,他们太像了……
顾沉的样貌简直和年轻的顾修霆一模一样,酒精始终还是麻痹了她的神智,她早已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滚!”
曲娇儿恐惧地喝道。
顾沉毫不犹豫地拨打了医院电话,退出安全距离让曲娇儿放松。
周围的男生想安慰她,也被她大吼着推开,顾沉让他们离开,人丛消散,只有曲娇儿脆弱的啜泣声回荡在房间里。
她看着顾沉,浑浊的眼瞳清明了,清晰地说着,重复着,”都怪你,都怪你,你为什么来了,我为什么要生你……”
顾沉攥紧手心,缓缓地向她靠近。
曲娇儿害怕他就后退,眼里闪着悲伤时再上前,如此艰难地反复,一步一步到了她跟前。
他跪在地上,拥抱住颤抖的曲娇儿,曲娇儿的眼泪一滴一滴打湿了他的衣襟,像化不开的血污。
等救护车来时,她已经昏睡过去了,手还一直攥着顾沉的衣服。
确定她第二天才会醒来,顾沉离开病房叫来了冯翠翠,并了解完一切,四下无人后,他跌坐在病房外铁皮长椅上。
他的失望不比曲娇儿少。
曲娇儿的浮木是他,那他的依靠呢?
顾沉跑来了酒店。
越过人群,沈迟独坐在餐桌边,只有飘逸的彩光环绕,他的身边空无一人,好像也在等待着他。
顾沉迫不及待地从后抱住沈迟,倚在他脖颈上,好像放下了所有糟心。
“我好像没家了。”
脸上的伤,还有一层是顾沉自己打的,一路抱着曲娇儿,身上难免沾上污秽,冯翠翠给他带了换洗的衣物,他在医院换洗过才来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顾修霆的眉眼徐徐浮现,然后相映。
连顾沉自己都恍惚了,别提意识不清的曲娇儿。
顾沉讨厌这张脸,讨厌顾修霆的俊朗。
他向顾修霆打去了一掌,
他不想曲娇儿再看着自己伤心,也不想听自己的母亲诉说生下自己的不幸,顾沉狼狈地逃跑了。
不久,顾沉的手臂搭在了眼睛上,胸膛微微地起伏,嘴唇死咬着。
犹豫只有一瞬,沈迟立即翻身,站在他面前:
“你跟我回家吧!”
哎哟喂,到底什么时候写完啊![托腮][托腮][托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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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 5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