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殿内,祝衡正拿着笔在册子上写写画画,陈以安在一旁帮她称量药材的重量,边称边报数。
德生宗八个人则跪坐在她们正对面,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四方草两钱……好了,结束。”祝衡停下笔,活动泛酸的手腕,“坐这么久,不知大家反思得怎么样了?”
阮玲珑退出传音,虽然什么都没听清,但还是下意识回应:“很好!”
“哦,内容说来听听。”
“……对不起刚刚我们在讨论黍州的菜很好吃。”
“那你们跪着搞屁啊!”祝衡气得狂拍桌子,掏出一把算盘噼里啪啦打了半天,“明明有求于我,把我家炸了算什么意思?建筑、药材损毁和请工人用加起来总共一千两百三十一万上品灵石,抹个零头一千三百万!”
提到钱曲有晴顿时有话说了,“零头哪有往上抹的!外面的房子明明都只是用普通材料搭建的,又没用灵材!”
“你还好意思说!维修三十一万,药材一千两百万!”
“哦,对不起。”
阎正义默默直起身子,“一千三百万是吧?我从德生宗给你走账,再加两百万作为赔礼。”
祝衡嗅到金钱的气息,嘴角上扬轻微的角度,“哼,你既然这么说了,我也就不让你为难,两百万打我私账。”
“……好的。”阎正义站起来,用德生宗的卡转了两次款,又拿出白龙鳞,“事不宜迟,也兑现你的承诺带我们去秘境吧。”
“可以是可以,不过这个秘境相当特殊,有的话我得说在前面。”祝衡把白龙鳞转移至春生谷秘库,满脸神秘,“春生谷有好几个男修士进去后都再也没出来过,至今无人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只有男修士?”阮玲珑问,“他们有什么共同特征吗?”
“都不老,长得还行。”
“什么!”微生万户大吃一惊,“我这个正值妙龄的少男长得岂止还行,进去肯定会出事的!”
邢悥和他一个想法,但也不能明着自恋,旁敲侧击道:“是不是因为他们的修为太低?不小心迷失其中了?”
“啊不不不,想当年我的师兄和我共同争夺宗主候选人一位,可就在对决前夜,他失踪在了秘境之中。能当我的师兄,你们也能猜到他的修为如何。”
花蓉“哦”了一声,“难道你是因为他失踪了才当上宗主的?”
“怎么可能?我说这个是为了衬托我很强,他就是想临时抱佛脚去秘境中取一味可以作弊的药材才失踪的哈哈哈!”祝衡说起这桩陈年旧事就憋不住笑,“莫名其妙少打了场比赛,一觉睡到大中午,爽死我了!”
在场两位男士都心如死灰地闭上嘴,队友和师长的态度他俩早已明了,现在看来春生谷的人素质也不怎么样,肯定也不会把他们的命当回事。
陈以安悄悄踢了师傅一脚,“占点小便宜别总炫耀,人家还等着你帮忙。”
“哎呀,不好意思,各位请跟我来吧。”祝衡站起身,带领他们前往秘境。
路上的建筑越来越少,各种阵法和守卫却越来越多,大家跟着她来到一片原生态的碧湖边。
“秘境入口在水下,大家等会儿跟着我游就好。”
越子衿眺望远方,“这么大一片湖你们只看管这边的一小块地,别人不会偷偷进去吗?”
“不是整片湖都是入口,绝大部分入口在我们春生谷管辖范围内,别人想从外面进来几乎不可能。”祝衡说,“秘境这种东西嘛其实是公共的,要是真有人能从外面游进来也算本事,只要确定来者没有危险性,我们通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个秘境很特殊,因为它分为两层。”陈以安接着解释,“其实以前这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秘境,只是比较古老,空间又大,里面的东西品阶比较高。可千年前在普通秘境和水面之间突然多出了新的空间,里面不是灵兽灵植,而是人。”
阮玲珑不太理解她的意思,“人?难道是秘境的主人?我们几年前去的庆平小秘境也有个主人。”
“不是一个人,是一城人,这个城的布局、习俗、特色和阳城有很大部分重合,我们至今没调查清楚是为什么。”陈以安说,“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城由执念演变而来,已经和最初的秘境彻底融合在了一起,要想进真正的秘境就得从那些人手中得到‘钥匙’。”
“怎么得?”
“只要解决进去后碰到的第一个人的执念就好,但是解决执念也相当于超度,进去一次少一把钥匙。不过好在里面的人特别多,暂时不用担心钥匙不够用的问题。”
“不能把这个执念之城处理掉吗?”花蓉问。
“这个城的人数已经足够化为魇了,万一惹怒他们很难解决,还是小心为妙。”祝衡满脸孺子不可教也,“反正他们的执念都很好处理,很多都是得点吃的就行了。”
阮玲珑很是受教,“我这有很多食物,那我们准备出发吧!”
“等会儿我们进去后也会受制于这里的规则变成执念最重时的模样,不要吓着哦。”
祝衡说完给自己套了个避水咒,一头扎进水里。
在场所有人都会水,和她顺利穿越一道流光溢彩的屏障,天旋地转后稳稳落地。
阎正义看看自己,并没有任何变化,“看来我没什么执念,以现在的样子变强才是最重要的。”
“可不是嘛。”祝衡把手搭在裘迢迢肩膀上,“哎,我们这些老辈子就是珍惜当下,大家都没变化。”
“你们的变化倒是大。”裘迢迢看着三个和自己年龄相当的人差点没认出来。
花蓉原本猫耳朵一样的编发已经变成了干脆利落的马尾辫,一向张扬的神情多了分沉稳,“我太帅了!这就是我当上家主的样子吧哈哈!”
“我也好帅气!”阮玲珑凑到她身后照镜子,“短头发好轻快!我之后也要剪!”
陈以安不动声色挤在她俩中间,生怕被问起为什么穿着和师傅一样的衣服,是不是很敬佩她,赶快转移话题,“邢悥微生你俩咋一点变化都没有?觉得修炼到这个程度就够了?”
“男人至死是少男。”微生万户得意地抹了把头发,“男人怎么能服老呢?我要永远年轻!”
“嗯嗯白白嫩嫩的好漂亮,你简直就是个松松软软的小糕点,脸上长出条皱纹记得找块地把自己埋了。”花蓉沉浸在自己的威严中无法自拔,慊弃地摆摆手让他一边玩去。
阮玲珑从镜子里发现一个体积庞大到难以被忽视的存在,惊奇地回头,“曲师姐你好……阔气。”
“是吗。”曲有晴摘掉腰间象征宗主身份的令牌,随口胡诌,“年少不懂事穿着好玩的。”
这其实是她继任宗主时穿的里三层外三层豪华套装,白色布料低调又华贵,有的印了满张暗纹有的做了流光效果,外套上还围了圈皮毛。累赘到只穿了半天就被彻底封死在衣柜里。
“不过青青怎么不见了?”
“对哦,小衿呢?”阮玲珑左看右看,就是不见越子衿身影,“不会和我们落在不同的地方了吧?”
“应该不会,我们之前十几个人历练都是落在一处的。”陈以安说。
“那会在哪呢?”
越子衿其实一直在听他们的对话,只是没有勇气出声。
她变成了六岁时的模样,还穿着带有蕾丝边娃娃领的格子睡衣。
“天杀的你们春生谷怎么一直在出问题,是不是想拐走我们德生宗的术修之星?!”曲有晴骂骂咧咧地挽起衣袖,“我今天就要掘地三尺……”
“停。”赶在此暴力分子彻底开启狂暴状态之前,越子衿认命地从她外套下钻出来,“我在这里。”
大家安静片刻,整齐地低下头。
其他人的表情由静转惊,曲有晴和花蓉、阮玲珑则是嘴角多了丝很易察觉的变态。
“哎呀这是谁家小宝宝萌成啥样了都快来给我抱一下!”
“姐姐、啊不对、妹妹,啊啊啊姐姐小时候怎么这么可爱!我来抱!”
“你们不要吓着小衿,我最有亲和力对不对?小衿快到我这里来!”
越子衿满脸黑线,崩溃地在她们三个中间穿梭,只可惜短腿难敌六手,最后为了躲避魔爪缩到了裘迢迢身后。
裘迢迢轻松把她抱起来,依旧高冷。
可大家都能看出她正在想什么。
——捡漏的胜利。
微生万户的注意点倒是和她们都不一样,“你咋会变成小孩?难道你小时候课业做不完被家长揍出阴影了?”
“没有,当时我妈妈去世了。”
只要不谈论细节,越子衿其实对往事没那么逃避,别人不问她就不主动说,别人问了她也不会立马陷入伤感。
此话一出,满场皆静,曲有晴和花蓉把微生万户一脚踢飞一丈远,还追上去连连补刀,恨不得让他命丧当场。
阮玲珑也抿起嘴,有些不好意思地眼神躲闪。
“不说这个,任务为先,我们去找钥匙吧。”越子衿看大家表情各异,并不希望他们就着这个话题进行安慰,干脆直击重点。
裘迢迢云淡风轻,状似无意把她揽在怀里轻轻拍了两下,“嗯,我们好像落在没人的院子里了,出去看看。”
“好!我去开门!”阮玲珑冲在第一个,双手把院门拉开,正好和路过的人对上视线,“运气真好,刚好有人在这!”
“我劁。”她对面的女人原本还在和身后的同伴说笑,在对上她笑意盈盈的脸时猛然僵住,嘴角和眉梢卡顿地一点点降低,像极了上课说小话被老师抓个正着的学子,“运气真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