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茵先前听威尔南顿说过,针对中央日报总是报道不实消息,银潮商会有应对方案,没想到是这种砸钱的暴力方法。
不过效果拔群。
中央日报先是撤去了霍普金的特别版面,转而发表了一篇关于莱茵的深度专访。其中特别提到,莱茵也将首次举办《梅尔塞的五日航行》新书签售会,地点就安排在茵叶草药行连锁店里。
一开始新闻热度只在学生、草药商群体中发酵,其他市民都嗤之以鼻,认为这只是霍普金一方为了洗稿,硬推出来新话题。
可信息连登三天,加上莱茵的专栏通俗易懂,即便是毫无草药学知识的人,只要从茵叶草药行买草药包,就能在家中调制卡乐水。
不过,这种提前封装的草药包也不是哪家草药行都能做,前期从药方的定制,草药的来源与品质,后期还需要标准化的无污染处理间。
而银潮商会加上茵叶草药行,方子是莱茵出的,草药是从自由港的草药基地运来的,分装则由原本的银雨浓缩液处理区完成。
总之,其他人即便能效仿,也绝不可能地在短时间内,将成本降到这么低。
威尔南顿翻着手里的销售报表,语气兴奋:“短短四天,不光是新店的销售额,哪怕是中央日报的销售量都提升不少。”
他看向莱茵,对方并没有特别高兴,“在担心什么?”
“下午还有一场签售会,我在做心理建设。”
威尔南顿放下文件,坐到莱茵对面,认真说道:“如果你不想去,没人可以逼你。况且这几天的成果远达预期,少一场也没什么损失。”
说完,他拿起沙发边的电话,准备通知秘书,取消活动。
莱茵按住电话:“如果你改改替其他人做决定的行为,我想,霍普金会就不会有那么多事情瞒着你。”
威尔南顿怔住,随即放下电话:“你说的对,我总是这样。”
他靠向沙发,身体放松,继续说:“霍普金十几岁的时候……家里发生过些事情,后来我算是看着他成长起来的。可是关系越紧密,反而对他的担心顾虑也更多。”
“那很简单,威尔南顿先生,你可以把我当成陌生人,甚至是个抢占会长位置的对手。”
威尔南顿笑出了声:“你真的挺有意思的。”
“谢谢。”莱茵大大呼出口气,“托你的福,我也放松了些。不过,最近茵叶草药行如此高调,对手们却还是这么安静,不太合理。”
威尔南顿继续眯着眼睛笑,但心里却猜测着,眼前这位年轻人的心思如此敏锐,到底之前都经历过什么?
所以,他没有提及新掌握的绿冠行会动向,而是保证:“一切有我。”
看着莱茵离开的背影,威尔南顿又想起霍普金之前说过的话:
“我保证,您很快就会喜欢上他的。”
*
莱茵用过午饭后,就从银潮商会出发。这次的签售会位于百货商场内,是茵叶草药行各个连锁店内最大的一家。
原本路程只有两公里,莱茵想步行区,顺便消消食,但威尔南顿一再强调安全问题,执意派了汽车护送。
今天是周日,百货大楼前停着不少车子,来来往往的顾客也多。而画着莱茵头像的招贴海报比想象中更大,就挂在门口最显眼的地方。
“得花不少钱吧。”莱茵喃喃着,踏进大门。
服务台的迎宾侍者全都受过专业培训,即便认出莱茵,也只是在带路的时候,压低声音说:“我看过您之前的宣讲会,买了好几包卡乐水的材料包!”
“怎么样,成功了吗?”莱茵并非社恐,只是不善于回应其他人的热情。
不过,一旦有人提到草药学相关问题,他还是很乐意交流。
迎宾侍者这下完全无法掩饰喜悦,两眼亮晶晶的:“和那些餐馆里的味道简直一模一样。”
说完她还补充了句:“配制草药的过程还挺有意思的,像是做饭一样,把调味料按顺序放进去就行了。”
“说的没错。”莱茵适当给了些鼓励。
要发展制药业,首先要把它拉下神坛。
迎宾侍者将莱茵带到活动会场后,就离开了:“莱茵教授,加油啊!”
莱茵点点头,走进签售会的后台。
他下意识地看了下怀表,微微皱眉:“活动开始时间是两点吗?怎么外面这么多人排队。”
工作人员边说边观察莱茵的表情:“呃……听说宣传方把时间印成了一点半。”
“印错了?”莱茵再次看向怀表,现在是一点二十九分,“那还来得及。”
说完,便走向签售台。
工作人员顿时松了口气。
早听说学院教授多少有点怪脾气,这位虽然寡言,却意外地靠谱。
莱茵刚踏上签售台,长龙般的队伍便像被点燃一样,沸腾起来。
幸好,威尔南顿提前调了人手维持秩序,场面始终在可控范围。
期间,各种请求像大雨一样落下来,有合影的,有握手的,还有想请他画画的。
莱茵想到这是最后一场,即便手腕酸得发麻,也一一应了下来。
“莱茵先生,我是真相时报的记者塔利斯,能跟您约个独家访谈——”
“不接受媒体采访。”莱茵写完名字,把书推回去,“谢谢。”
记者塔利斯却不肯松口:“我最近在调查自由港的——”
不过话没说完,就被请出了队伍。
他踉跄退到人群外,看着台上的莱茵,咬紧牙关:“我一定会找到真相的!”
而签售会仍在热烈进行。
随着队伍长度不断缩短,礼物却越堆越多:鲜花、点心、小型手工摆件……
三个小时后,活动正式结束,工作人员将所有礼物分类别打包,全都送到莱茵的住所。其中有一封牛皮纸信封,在五彩斑斓的礼物里,显得格外朴素。
莱茵之所以拿起它,是因为送信者明确说,请他转交给「伊迪斯」先生。
而信封上确实也写了「伊迪斯先生收」几个大字。
可当交到正主手上时,伊迪斯扫了两眼,又还了回来:“还是给你的。”
莱茵疑惑地打开。
信的开头是致歉,说自己用了小小的计谋,希望莱茵能有机会展开读到这封信。接着是一连串奇怪代码,数字和字母夹杂着,看不出规律。
剩下的四张纸,几乎都是这样的内容。
但有一点很奇怪,这些数字字母内容,看起来不是同一份字迹。
“是气象代码。”伊迪斯解释道。
莱茵忽然明白过来,对方执意说是给伊迪斯的,也是希望他能在场解读。
“能破译出来吗?”
很可惜,伊迪斯摇了摇头:“我只是了解过一些,真正想要知道内容,需要雨律司的代码本。”
莱茵把纸一一摊在桌上,依旧毫无头绪。
“会是雨律司的员工吗?不过雨律司是半封闭式的,现在不是活动期。”伊迪斯问:“你还记得送信的人长什么样子吗,可以请威尔南顿先生去查查。”
“他特意戴了大兜帽,完全把自己藏在其中。”莱茵仔细回想,两人甚至连眼神交流都没有,“等等,我记得他递信时,牛皮纸信封衬得手很白,所以食指上有一枚青色胎记令人印象深刻。”
伊迪斯:“胎记么,这个线索指向性明确,但找起来太麻烦了。”
确实,总不见得把街上每一个人的手指都验过去。
“不过,既然他能知道,我和你是合作伙伴关系,极大概率听过学校讲座。”莱茵思忖着,但这也只是其中一种可能。
“学生……雨律司……”伊迪斯突然脸色变得煞白。
莱茵发现异样,推了推:“你想到了什么?”
伊迪斯找了个凳子坐下,手指关节无意识地摩擦着衣摆,有段回忆压得他喘不过气。
“中央第一高等学校有个老传统,”他说,“会给有困难的学生介绍兼职。雨律司的实习,就是其中之一。如果送信人是学生,他就有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
莱茵问:“实习生不用半封闭工作?”
“不用,说是实习生,其实就是打杂。除非是天赋过人的,会被当作正式员工培养。其他人根本接触不到重要机密。”伊迪斯停顿了一会,继续回忆,“我还在上学的时候,有个朋友也去雨律司实习,可六次之后,他就……没再回来了。”
莱茵沉下目光:“官方说法呢?”
“坍塌事故。”伊迪斯喉结动了动,声音逐渐颤抖,“甚至都不是在雨律司,是在一个刚开发的澜晶矿区,加上那天下了场灰雨……等救援队伍找到他时,全身被灼伤,没有一处皮肤是完整的。”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全力把情绪压回去:“后来我离开了学校。”
点到为止,莱茵没有再多问,把目光落到桌上的几页信纸。忽然,他拉过台灯,将信纸放在强烈的光线下。
“看这个地方,有几条若隐若现的划痕。”
初次此外,莱茵发现,每张信纸的右下角都有人为手写的编号,将他们组合在一起,再用铅笔轻轻绘制划痕处,出现了一句话:
“救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