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书今年其实也才十七岁,正在上高二。
不过自从前几年被查出重度抑郁之后,他就很少去学校上课了。上了高中之后干脆就直接在家自学,只在学校挂个名。
说起来他其实不算本地人,不过他父母早逝,父亲那边没人乐意接手他,后来他外公得知消息,连夜从A市飞到南方去把他接了回来。
前几年上学时,谭书还是住在外公家里的,到了高中,一开始为了方便,外公给他买了套房,还另请了保姆和司机来负责他的日常。不过之后谭书的病情实在不适合在学校继续学习,他这病又没法根治,总不能一直休学,只能回家请家教。
谭书住的这个小区算是比较高档的学区房,一层两户,小区的住户也不是很多,大部分都是家里有学生或者老师的。
恰好,谭书对面那房子从他搬进来开始就一直空着。应该是装修时间不算长,所以何绥才拖到现在才住过来。
这几天谭书和何绥多多少少有了些接触,虽然大多数都是何绥在微信上的……关心。
不过这时候的谭书还以为,不过是多个邻居而已,不会对他的生活造成太多的影响。
何绥的学校就在附近,于是谭书每次因为失眠天不亮就醒过来坐在飘窗上发呆时,总能在七点左右看见何绥裹着厚重的羽绒服去上学。
偶尔自己下楼买东西时,也总能看见下晚自习的何绥。看着他一边和几个同校的朋友回家,一边和楼下邻里邻居打招呼。
何绥的性格很是讨喜,再加上他长得就是一副三好学生的样子,才搬来几天就和这栋楼里大多数人混熟了。就连外面的保安,也跟他熟络了不少。
他总是很热情,这层楼只有他们两个人,何绥知道谭书也是独居之后,经常来敲谭书家的门。问他吃不吃夜宵,周末要不要一起出门,或者一起拼个单点外卖诸如此类的问题……
反正几乎有什么事都要来找谭书问一句要不要一起。
虽然最后的结果都是谭书十分客气地拒绝了他的邀请。
谭书一点也不理解何绥这人是怎么做到不管和谁都能自来熟的。他的自小就性子孤僻得很,可何绥这人和他恰恰相反。
要是谭书是那冬天里的冰雪的话,何绥就是个永远不会熄灭的小太阳。
不管什么时候,都很有活力。
某天何绥放学回来,又过来敲谭书的门,谭书这时候刚好心情不是很好。所以他听到何绥的敲门声时,心里是有些烦躁的。
他很不耐烦地打开门,还没看清门口的人,就语气不善地开口:“有事?”
何绥原本站在门口心情还不错,听到谭书这语气,脸上的笑意收了些,有些犹豫地举起手机道:“没……就是我想点个夜宵,你看咱要不要一起啊?点太少的话商家还要多收配送费……”
“不了,我刚吃完饭。”谭书随口扯了个理由就要打发走何绥。说完他就要关门,想到何绥天天来敲门,心里又是一阵烦躁,关门的动作一顿,又说道:“……没有要紧事的话,下次可以发信息,我记得我们加了微信的。”
“哦,知道了。”何绥摸了摸鼻子,看着谭书关上了门。
谭书关上门,心里有些不解,他应该直接说让何绥以后不要再来打扰自己了才对。
算了……
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解锁一看,是学校班主任发来的信息。
[班主任:谭书,学校有个资料,需要你明天回来填一下。]
[班主任:这个所有人都要填,你明天早上九点左右回来一趟吧。]
[谭书:知道了,谢谢老师。]
回完消息,谭书又回到书房坐下,书桌旁是窗户,谭书把窗帘拉开,窗户玻璃上倒映着他自己的脸。
谭书没趣地拉上窗帘,重新把目光投回到桌上的练习册上。
晚上谭书又失眠了。
他经常一失眠就是一整夜,这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谭书躺在床上冥想着,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感觉到室内的环境变亮了些,他抬头看向窗户,厚重的窗帘上透出点微弱的光亮来。
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六点三十七。
谭书闭着眼在床上躺着,试图以这种方法欺骗自己的身体。
可实在睡不着,他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突然起了想出门走走的想法。
保姆还有一个小时左右才会来,这个点楼下也没什么人……
谭书躺在床上思考了十分钟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的可行性,最后从床上爬了起来,给自己套了几件厚衣服就准备出门了。
出门的时候,谭书余光瞥见门口走廊的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盯着地上的东西看了两秒,低头捡了起来。是一张四中的校卡,看起来还挺新的。至于这东西是谁的,不用想也能知道。
校卡上印着它主人的照片还有班级姓名,照片上的何绥嘴角上扬,放在证件照上看很标准。
能把证件照拍好看的人不多,特别是学校拍的证件照。
谭书记得学校的食堂和小超市收钱得刷校卡,就把这东西揣进了自己兜里,打算等会儿碰到何绥,或者去学校的时候给他。结果想什么来什么,刚出电梯就和人迎面撞上了。
“对不起对不起!”何绥顾不上看清人,急急忙忙地道完歉之后,就要上电梯。脚还没踩进电梯门,就被人拉住了。
何绥回头看着谭书,以为自己要挨骂,转头看到是谭书的时候,愣了一下,但却稍微放松了些。
他看着谭书在兜里摸了一下,拿出个东西塞到他手里问他:“你要回去拿这个?”
何绥一看他手里的学生证,立马松了口气,伸手接了过去。说道:“幸好没丢,差点饿死……谢谢!呃……你吃早饭了吗?”
谭书知道他又要说什么,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本应该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转了个弯说出口就成了:“还没,打算出去吃。”其实他并没有这个打算。
“小区外面的街上新开了家店,我刚才就在那吃的早饭,还挺好吃的!”何绥很热情地向谭书安利着。
谭书客套地点头,顺便提醒了一句:“你又跑回来一趟,会不会迟到?”
果不其然,谭书这话一出,何绥差点跳起来,匆匆丢下一句:“我还要上课晚上见!”就跑了个没影。
谭书没太在意这个小插曲,在小区里漫无目的地闲逛着。雪连着下了几天,今天总算是歇了一阵。
主路上的积雪都被环卫工人扫到了路边,谭书就沿着还没清理的卵石路踩着雪走,听着脚下踩过细绵积雪的声音,谭书心里有些畅快。
他喜欢踩上厚厚的细雪那一瞬间,脚下往下深陷的感觉。
如果这雪能再深厚一些,就可以没过他的小腿,膝盖……甚至把他整个人都埋进雪里……
埋进雪里是什么感觉?应该跟埋土里差不多,但是雪地里会冷得多,接触到他的雪可能会化掉一些,然后渗到衣服里,带着冰冷刺激他的皮肤和骨髓……
谭书不由自主地想着,心里确实有些兴奋了起来,最后心里竟打算去高原雪山试试自己的想法。
逛了有十分钟这一段小路上布满他一个人的脚印后,谭书觉得有些累了。但现在回去的话时间还早,他干脆站在原地对着凌乱的脚印走神。
就在他继续自己刚才天马行空的想象时,一个声音突然闯进了脑海。
“小区外面新开了家店,还挺好吃的!”
一想到这,谭书就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出过门了,上次在外面吃饭,也不知道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谭书看了看时间,这个点保姆应该还没出门。
要不……去试一下吧。
他这么想着,给保姆发了条消息过去,告诉对方自己今天自己打算出去吃早饭。
这个天气正常人都不喜欢出门挨冻,保姆也是很痛快地答应了。
谭书顺便给家教发了消息告诉对方今天早上自己有事去趟学校,然后收起手机,往小区外走。
到了小区外,看着街上的几家店面,谭书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何绥说的“新开的店”指的是哪一家。
他根本没在这吃过饭,门都没出过两次,哪里知道哪家店开了多久?
谭书慢慢地踱着步,最后终于在某家店的玻璃门后看见了“新店开业”字样的牌子。
他走进了这家店,发现客人还不少,这个时间来的大部分是初中学生或者学校老师。
忙着收拾桌面的老板娘见有人来,手里端着一叠碗招呼道:“小伙子要吃点什么?菜单在里面前台边上,自己先看看哈!”
谭书走到前台,看着贴在台前的菜单考虑着,最后挑了两样:“烧饼和豆腐脑吧。”
“诶!烧饼豆腐脑马上来!”后厨的人应着声,谭书在店里扫视一圈,最后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他点的东西少,刚坐下没多久就端了上来,还冒着热气。
豆腐脑上淋了卤汁,还有虾仁。谭书拿起勺子舀了一口进嘴,还热乎的豆腐脑有些烫嘴,那嫩滑的口感又让人感觉一不小心就会滑进胃里。
谭书用手掩住微张的嘴,小声的哈着气,等嘴里的温度下去些后才咽下那口豆腐脑。
咸口的,有点不习惯……
但……还不错。
谭书又试了试烧饼,酥脆的饼皮上裹满了芝麻粒,撒了些椒盐粉,内馅也是芝麻酱的。这味道谭书挺喜欢,几口吃掉了大半个。
何绥说的没错,这家店确实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