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一会马车,我们来到河边,坐上大船。我没有怎么坐过船,站在上面没有多久,就晕了起来。
秦颂扶着我,让人给我送来干果,吃下稍微好些。
这船是秦家的,不可能有张家人。
秦颂给我安排了住处,我瞧着船舱上的房间十分典雅幽静,又想对他表示感谢。
但一想他之前的话,就憋在心里了。
一连几日在河上漫游,期间我们换了更大的船,商船装满货物,我看秦颂忙里忙外,仔细查看。
船终于驶向大海。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大海,着实有些兴奋,有忍不住想吐。
我趴在船舱窗户边,看着外面。
“喜欢大海吗。”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初次看,觉得壮阔波澜,但见久了,又觉得十分孤寂。”我回头看着他,“你常年在海上的时候,很无聊吧!”
秦颂看着大海,“孤独是常态。”
我想也是,我就这么一会看着都觉得无趣。还是喜欢热闹,炊烟寥寥的生活。
这么一想,秦颂也是不易。
夜里,我去了船头,半躺在船板上,看着夜幕低垂,浩瀚的大海宛如一块巨大的深色绸缎,无边无际地铺展在眼前。任凭微凉的海风拂过脸颊,带来一丝咸咸的气息。天空中,繁星点点,仿佛是无数颗璀璨的钻石镶嵌在深蓝色的天幕之上,它们或明或暗,闪烁着神秘的光芒,像是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海浪轻轻拍打着船身,发出有节奏的“哗哗”声,声音时而轻柔,时而有力,宛如一首悠扬的乐曲,又似大自然的轻声呢喃。一波又一波的浪花涌来,撞击在船舷上,溅起白色的水花,然后又缓缓退去,留下一片宁静。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星星的倒影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闪烁,仿佛是大海与天空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
我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海风,感受着大海的宽广与宁静,听着海浪的低吟浅唱,心中的一切烦恼仿佛都被这无垠的海洋和璀璨的星空所吞噬,只剩下一片宁静与祥和。
我听到脚步声,知道是谁,并没有睁开眼睛。那人坐在我的身侧,没有说话,就这么陪着我。
我渐渐的睡着,心里长久以来的紧绷感在这里逐渐放松下来。
等我醒来,已经在床上,想必又是秦颂抱我来的。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拍打着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些,如果能这般理直气壮的想要依靠秦颂的心思。
之前依靠王贺的下场,难道已经忘记了吗?
是啊!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失去自己。
又是平静的一天过去,我除了呆在屋内继续看医书,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
夜里,秦颂带着我换了一所小船。明日折道便会去往荆州。
其实我明白,如果不是因为我,秦颂早就可以大摇大摆的去荆州,如何需要这样周转。
但他不喜欢我道谢,我琢磨着能做点什么作为报答。
但秦颂,我实在不知道他缺什么,他无所不能,又富有。
我半磕着脑袋,看着一汪河水,泛起了惆怅。
“怎么了。”秦颂坐在我对面问我。
我瞧着他,叹气,“你太厉害了,我都不知道送你什么东西好。”
秦颂目露喜悦,轻笑一声道:“那你也送我一个药包吧!我睡的也不安稳。”
秦颂面不改色的道:“姜欢说,你只有真正当他是朋友,才会送药包给谁。她之前向我示威过。”
我啊了一声解释,“倒也不是。只不过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相送罢了。”
秦颂懒洋洋的追问,“所以你都送给你谁过。”
“没几个人,也就沈母与沈节,还有姜欢,姜华”我板着手指算。
秦颂道“那我算是第五个,还行。”
我冲着他问:“你就只要药包吗?可需要其他东西。”
“你还会什么。”秦颂反问。
我有些心虚,我会的东西着实不多,“要不等上岸了,我亲自做几道家常菜作为谢礼。”
秦颂想了想,“也行。”
我提前说明,“我做的菜一般,只是寻常菜,可不要期待太高。”
“嗯”秦颂点头,“我不挑。”
这船比较小,没有可以躺下的地方,我半靠在被椅上。秦颂将他的枕窝给我垫着,“没事,你也需要的。”
他摇头,“我睡不着。”
我半眯着看他,“你一直都睡不着觉吗?”
他思索一会摇头,“接管秦家生意之后。”
那就是压力太大了。
我抖擞着精神,让他靠近我一些,“我会一些按压手法,给你揉揉,或许会舒服一些。”
秦颂看着我的手,我很肯定的说道:“我真的会,从小我就给我爹按,后来又给我母亲按。”
秦颂移动着身子,背对着我。
我伸出手来,隔着衣袖,给他按揉穴位。
按了一会,我问“好些了吗。”
秦颂点了点头。
我便继续按,我都快睡着了,再问他如何。没反应,扭过头去看,他已经睡着了。
呼吸平稳,睡的香甜。
我轻笑,这失眠倒也不是很难治。
我将他扶倒,将枕窝放在他脖子下,又给他找来衣衫盖着。弄的尚且舒服一些,才挪到一旁,半靠着休息。
河水涓涓,虫儿鸣叫。
寂静的夜,让我觉得十分安心。
醒来后,昨夜给秦颂披的衣衫在我身上,我揉了揉眼睛,四处张望。看见秦颂站在船头与船夫说着什么。
我整理好后,走到船头。
秦颂冲我笑了笑,“快上岸了。”
我看着远处繁闹的荆州城,终于要上岸了。
踏上荆州这边土地,秦颂知道我不熟悉这里,先是准备给我安排一处宅院住下。我怕影响他,准备住客栈。
他明显有些不悦。
我道:“秦公子帮的已经够多了。”是啊!此次岷州一事,来荆州一路,他帮的已经够多了。
虽然他已经倾向我这边,但我也不能全依仗他帮我。
王贺的事情,已经给了我警告。
秦颂没有再坚持,他给我寻了一处客栈,价格不算贵,我知道老板是看在秦颂的面子上故意收低了些。
我一开始并不知晓秦颂回荆州所为何事,原以为只是回家一趟罢了。
但事后在荆州城走荡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是秦家主君又娶了美娇妾,他的另一房妾室还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秦家主家喜上加喜,要大办一场,邀请宾客。而秦颂作为他此前唯一的儿子,自然要求必须参加。
我听荆州城里的说,秦家主君已经娶了十几门妾室,当真是风流成性。
倒是秦颂,至今未婚。
和他父亲简直是天壤之别。
秦颂的母亲乃是睢阳大族子女,当初两家联姻,也是商业联姻。
听闻秦颂的父亲并不爱秦颂的母亲,他自幼有青梅竹马。但因家族逼迫,将他的青梅竹马下嫁给了旁人。导致,秦颂爹娘婚后,并不幸福。
但秦父只有秦颂这么一个儿子,其他的都为女儿,所以期望很大,日常教导也是十分严苛。从小就带着他熟悉家族业务,十分器重。
我想起此前沈庄那件事,也是因为秦父娶妾,两家才生了嫌隙。
不过,我总觉得秦颂并不在意,谁喜欢自家父亲整日里娶妾的。
不过这毕竟是别人家事,我也不好多问。
荆州杨家,此前也是一方种植药材的霸主。他与岷州的柴家不一样。人家真的是因为惧怕张家势力,主动攀附的。
杨家并没有改业,只是所种的药材全部经由张家售卖,不准私卖。
我来此,自然是因为杨家有现成的药材可以出售。只需要他与张家断了关系,重新与柴家这样的家族,组成商盟,由这些商盟定价。
不过听秦颂说,杨家人重利,行事谨慎,不能轻易落得把柄。
我知道他是提醒我言语谨慎,不能将沈家的底牌供出。
杨家人现在管事的还是上一辈人。这一小辈,纨绔子弟,风流成性,嗜赌如命。
我去荆州最大的赌坊。
我爹可是捕快,不知捕获了多少赌徒。有时候多了,他们还在牢狱里赌起来。我幼时没有地方可玩的时候,爹就带我去牢狱里。
与这些赌徒学了不少牌桌上耍花招的技巧。
我没有赌,只是在赌坊里四处转悠。瞧了瞧这里庄家控牌的手段,还是一如既往毫无新意。
我学艺的那些赌徒中,有一位赌圣,在大舒那是赫赫有名,各州县大小赌坊,都有过他的身影。
因技术高超,品德高尚,一众赌坊老板,甘愿输钱给他,也要结交他为朋友。
后来躲避仇家,甘愿入狱。
那个时候,有人知道赌圣在牢中,会故意犯事被抓。
县太爷担心出事,就将他单独关押,才平息了风波。
我那时候小,他整日里待在狱中无聊,就一个劲的想教我赌术。
我也无聊,就跟着他学,好出去和小伙伴吹牛。
我倒是学会了。
他也出狱了,不过没多久就被仇家杀了。
我爹直呼可惜了。
“小姑娘,看了半天,要不要玩玩。”一赖汉问我。
我瞧了瞧庄家,点了点头。
那赖汉以为我不懂,各种给我解释。我装作不懂的样子,耐心听着。
“押小”赖汉提醒我。
我跟着他压。
果然是小。
赖汉颇为得意,对我也不规矩起来,“听哥哥的话,没错吧?”
我陪笑,夸赞。
“这一次押大”
我依旧跟着他押注。
“哇,真的是大。”赖汉也兴奋起来。
赌徒兴奋起来就是危机来临的时候。
“听我的,这一次继续押大。”懒汉兴奋的说着,周边的看客也跟着他押。
我依旧装作不懂跟着他押。
还是赢了,这一次赖汉整个人都飘飘欲仙,开始忘了我的存在,沉静在金银财宝之中。
其他桌子的人被我们这桌吸引,若是赖汉此刻收手还来得及。可是赌徒怎会轻易下桌。
“押小”
众人皆跟着他。
我听到庄家手下的动静,知道他出招了,将方才赢的所有钱,另外加上自己的一百两银子押大。
庄家看向我。
我说:“买定离手。”
赖汉让我押小,我笑了笑,“没事,我觉得要不你们这一大帮子赢,或我一个人赢,这种事情比较有趣。”
我是给庄家暗示,是对付我一个人容易,还是对付他们这么多人容易。
最后庄家自然选择了我,我赢了很多钱。
赖汉大哭,哭求着给他点钱。
我拿回自己的部分,剩余的分了,皆大欢喜。
赌圣说过,牌桌上赢的,总会被牌桌下拿回,他赢多了,所以他死了。
我见到他尸体的时候,就知道这玩意不能碰。
赖汉与众人大喜,他还要继续,我冲着他说道:“你还要继续。”亦是警告
赖汉看我的眼神变了变,眼睛转了转,拿着自己的钱赶紧跑了。
庄家对着我说道:“姑娘有请。”
江湖规矩,牌桌上留一线,是替幕后的老板做生意。
我如愿见到幕后老板,看起来是个狠角色,脸上有道长长的刀疤。
“原来是个女娃娃,来这里干什么。”老板吃着葡萄,笑呵呵的问我。
我站在他面前,温声说道:“听闻杨家小辈杨肃欠了贵店不少银子,希望老板与我做一场戏。”
“你是他什么人。”老板问。
我道:“一个不愿意他一直沉溺下去的人。”
老板笑呵呵的,“原来是红颜知己啊!”
我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
“可是我凭什么帮你,杨家那么有钱,他输了钱,我自然高兴。”
我笑了笑说道:“老板,那我只能日夜陪着他,告诉他如何赢贵店的钱了。”
老板放下手中的葡萄,对着方才领我上来的人使眼色,“那就按道上的规矩办。”
赢了才有说话的权利。
我说:“好。”
“比什么。”
“都可以。”
老板笑了,“你这女娃娃,年纪不大,口气到不小。经常玩。”
我摇头,“幼时学过,有些年头不曾玩了。”
老板笑的更大声了,“小姑娘,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若是输了,你方才拿出的钱可都得交在这。”
我点头,“我知道。”
老板比的还是大小。
老板将骰子给我看,“可没有作假。”道上的规矩,我知道。
我点了点头。
他先摇,揭开,“十七个点。”故意留我一点。
我拿过骰子,摇了一会,我手法毕竟有些生疏了,放下后。
老板问,“你跟谁学的。”
“一个因赌被追杀的人。”
“姓邢”
我想了想,“好像是。”
“你的事,我答应了。”
我抬头看他,“老板这是。”
“他愿意教你,说明你是他认可的徒弟。”
我哦了一声,没有去揭开骰子。我知道,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