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我便去了一趟晨苑。
老板一开始答应好好的,听到是要去沈府唱戏,连忙将银子退还给我。
“老板,你方才还答应我的。”
老板一脸退让,“我方才记错了,那日我苑里的人都已经安排完了,实在没有时间去贵府。客官您还是到其他家去瞧瞧吧。”
我瞧着老板的嘴脸,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昨日红花,今日旧。
偌大的京城,都是看王家,赵家脸色行事的人。
我心下来了脾气,不信,竟是什么事情,都会被王家,赵家控制。
我将银子重重扔在柜桌上,吵嚷着,“老板方才既然已经答应,若是出尔反尔,那便去衙门说清楚,我倒是想瞧瞧,五日后,贵苑里的戏子们,都要去哪家唱戏去。还是说,老板是故意的,是听得要去沈府,才有意刁难。
老板可知,按我朝律法,轻视朝廷官员,可是要挨板子的。”
老板冷哼一声,“哎呀,这位客人言重了,小的哪敢轻视朝廷官员,话可不能胡说。”
“是吗,那给我看登记册子,我倒是要看看,五日后,是不是都满了。”
老板压低着声音,冲着我道,“我说姑娘,老夫也是做小本买卖,你也体谅体谅我的难处。”
我冷哼一声,“是老板故意为难我啊!我可是诚心诚意来这里做买卖的。”
老板眼睛一转,“行行,我安排就是。”
我瞧着他那不怀好意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打什么坏主意,无非是随便派个人去沈府打发我得了。
我看着他,“老板,做生意啊,眼界别放这么浅,日后之事,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老板看着我一眼,也不同我这样的小娃娃继续说道,“那老夫便等着那天,若真有哪天,老夫亲自到贵府唱戏。”
我拿过银子,走出晨苑。
一出来,就瞧见沈节坐在马上,朝着我看。
看着样子,像是来巡视的。
他目光看向晨苑,没有说什么,似乎看出我在生什么气,他一笑,下了马,将马牵着。走到我面前,歪着头看着我。
“真难得,看你这样子,受欺负了,可需要我替你讨回来。”
我没好气的朝着他瞪了一眼,“你怎么替我讨回来。”
他捋了捋袖子,一副要进晨苑打一架的架势。
我冲着他瞧了瞧,他嘿嘿一笑,又停下脚步。
“好了,有什么好气的,走,带你去吃些好吃的。”
沈节带我去的不是什么富贵酒楼,而是一个巷口里不起眼的烤鸭店。
一进巷口,我便嗅到香味。
老板见到沈节,热情的打招呼。见到我呵呵问道:“倒是头一次见到老大带姑娘过来。”
我听着觉得怪怪的。
不对,什么老大!
沈节出声让老板不要胡说,“林昔,只是朋友。”
“是是是,老大说的是。”
沈节带着我走向里面,铺子里与之前刘大厨租的铺子差不多大,也是一个逼仄的院子里有两家房屋。
“他此前是我手下的兵,腿受伤后,就来此开了一家铺子。”
我回头瞧了瞧,才注意到方才的老板缺了一条腿,另一条腿一直靠在椅子上。
我神情恍惚,问道:“怎么伤的。”
沈节给我倒杯水,递到我手上,轻描淡写,“冻伤的。”
后轻笑一声,“还好,祖上有这门手艺,伤了腿,也有一个活计可以做。”
我抬头看着沈节。
不知道如何询问。
是问他,“那你呢,那一场战役如何活下来的。”
还是问,“那你受了什么伤。”
好像都不够。
我温声说道:“沈节,你会成功的。”
我相信,正义之人最后会成功的。
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了其他主意,等沈母生辰一事办妥后,就会离开此处。
沈节眉眼带笑,举起杯子,“借你吉言。”
沈节起身,我愣了一下,才瞧见他起身走到前面,接过老板送上的烤鸭。
老板拍了拍沈节的肩膀,两个人有说有笑的。
沈节端着烤鸭过来,这是我第一次吃,完全不知道如何吃。
“不喜欢。”沈节以为我不喜欢。
我摇头“没吃过”
沈节看我不会,将烤鸭放在卷饼上,又将其他佐料一同卷起,举起手,“张嘴。”
我“啊”了一声。
瞧着他一眼。
“啊什么,快张嘴,快散了。”
我“哦”了一声,连忙张开嘴,沈节将卷饼送到我嘴边。
我低着头,一只手遮住嘴,细细品尝起来。
我没有吃过其他烤鸭,不过我知道,这烤鸭的味道,在京城应算得上数一数二的。
“如何。”沈节询问。
我吞下后,点了点头,“嗯,味道不错。”
沈节哈哈大笑起来,冲着老板道:“老六,手艺有长进啊。”
老板朝着沈节嘚瑟,“那是”他朝着我笑着,“姑娘有空常和我们老大来啊!”
我瞧着与手下待在一起的沈节,轻松自在,还有一股少年气。这才是真正的他吧!
可是命运捉弄,逼着他成长。
吃完烤鸭之后,我想着刚好沈节在,便拖着他一同采买生辰那日需要的物件。
也有一个可以询问的人。
“买这些花做什么。”沈节看着我去往花坊,不解的问。
“我听府上的人说,伯母这些日子睡的不安稳,我想买一些花瓣,再配上几味药材做成药包,放在她床边,闻这些可以助眠。”我解释。
“哦,多谢姑娘了。”沈节笑了笑。
“沈公子”我看着他,“以后可以唤我林昔。”我总觉得他喊我沈姑娘,好生分。
他眸色带笑,“那你也该唤我沈节。”
喊就喊,这又没什么,怎么说,都是朋友了,“沈节。”我毫不犹豫的喊他。
他立刻道:“林昔。”
我回过头,指着花问道:“可有喜欢的香味,也给你做一个。”
“我一个大老爷们,要香包做什么。”
我朝着他一瞪,“不要拉倒。”
“但话又说回来”沈节跑到我面前,“我近日睡的也不踏实,若有一个药包也不错,就不必放花瓣了。”
我“哦”了一声。
“生气了。”
我又瞪了他一眼,”我才没有那么小气。”
“好,好,好,林昔最是气度不凡。”
我没搭理他,继续选花。选好后,结完账。
我与沈节一同出来,他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盆兰花来。
“送你。”沈节笑着说。
我方才便就瞧见这盆兰花,可惜价钱太贵,而且我也没有功夫照料它。
“退了”
“怎么不喜欢。”沈节疑惑。
我摇头,“我没有时间照料它,这么好的花,若是死了,怪可惜的。”
“不必担心,让你养一盆花的时间,我还是可以的。”沈节抖了抖兰花,“付过钱了,哪里可以退的。”
他腾出一只手来,推着我走,“好了,买都买了,走吧,走吧,回家吃饭。”
我被他推着,看着摇曳的兰花,一把夺过兰花,转身直冲冲的朝着后面店铺走去。
“哎”沈节冲上前阻止。
我朝着他喊道:“沈节,等我们都有时间照料它了,你再送我可好。”
沈节停下,放下手,怔怔的看着我的眼睛,他转过身不去看我,只是温声回了一句,“好。”
出来的时候,沈节在等我。
我看着他,心里着实安心,在往后看去,王贺站在远处,怔怔的看着我。
我有些日子没有瞧见王贺,与他之间也有意回避。已经得罪了王家,更是不敢再得罪胡家。
免得纠缠不清。
我走到沈节那边,指着与王贺相反的方向,“我们去那边再瞧瞧吧。”
沈节没有做多想,也没有回头去瞧见王贺,很是自然的将我手中的花拿过去,朝着前方走去。
我先是停下几步,仔细想想,依旧没有回头,跟着沈节的步伐,朝着前方走去。
拐了一个弯,彻底见不到王贺了,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沈节笑了笑,“怎么,难受了。”
我抬头看着他,他努了努嘴,示意后面。
原来他知道王贺在哪里。
我摇头,“没有,只是觉得,既已是陌路人,还是划清界限比较好。”
“陌路人”沈节叹气,“那我呢,我在你心中是如何的。”
我看他叹气的语气,一幅欠揍的模样,瞪了他一眼道,“反正不是好的。”
“哎呀”沈节叹气,“啊!我还当我们之间至少是朋友呢。”
我看他不正经的样子,不想与他胡扯下去,“你到底走不走,不走,我先回了。”
沈节收敛起来,“好好,别气,开个玩笑嘛,现在就回,立马回去。”
说着他抱着手里的东西,就往前面走,根本不等我。
我赶紧跟了上去。
回去之后,我便开始整理药包起来,一边整理,一边想着,还有什么法子,能请到戏子过来。
不一会,琪儿来到后院,给我送来一件新衣,说是沈母看我没几件换洗的衣服,这几日特意命人制作出来的。
我步行匆匆,行李物件总是很少。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没想到沈母倒是用心了。
我问琪儿,京城可有能请的戏子。
“有啊”琪儿说完就摇了摇头,“有倒是有,不过~”
我追问,“不过什么。”
琪儿叹气,“哎呦,姑娘还是不要问了吧!免得公子知道了,不高兴。”
这下倒是让我好奇起来。
在我的再三追问之下,琪儿才告诉我。
原来是沈节大哥之前的红颜知己李梦,原也是晨苑的头牌戏子,被沈庄赎了身之后,就回到家乡。
不过,家里人又想将她卖了,她便逃回京城,去了胡同巷子里做了师傅,专门教人唱戏,自己若是登府唱戏,非百两银子不出。
琪儿又道,那李梦逢年过节的都会给沈家送贺礼,若是请她来府上唱戏,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只是沈节不愿意。
“为什么?”我有些好奇起来。按道理来说,沈节也不是那种会嫌弃别人出身的人才是。
况且李梦与沈庄又没有做出什么出格,有辱沈家的事情。
“哎呦”琪儿摆手,“姑娘可不要误会。你是不知道那李梦有多难缠,总想来沈府打听我们大公子的下落。好去追去。曾经府上有下人被收买,少爷刚回府,就被告知。李梦足足在沈家门外待了好几日,吓到大公子连夜翻墙逃跑了。所以二公子禁止府上的人再与李姑娘打交道。”
我哦了一声,觉得有些不对劲,便问道 “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琪儿脱口而出道:“就是前年发生的事情啊!”
前年?沈庄不是几年前就被赶出沈府了吗?
琪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闭嘴,后吞吞吐吐的解释,“我记错了,好像好几年前的事情。”
她抬头看看天,“这日子过得还真快呢,一眨眼好几年都过去了。”
琪儿若是正经的解释,我倒是信上她记错日子,现在她眼神躲闪,分明是在撒谎。
之前我就觉得沈庄这些年没有回沈家有些奇怪,被赶出家门的时间也实在巧合。
难道是沈家早就意识到家族会遭劫难,所以故意将沈庄赶走,保全他。
我皱了皱眉,总觉得不对劲。
琪儿心虚的盯着我瞧,“哎呀,姑娘你别乱想了,我老实交代。我们家大公子的确回来过几次,不过老爷夫人见他在外面过得好,就不想因为沈家的处境,害了他。所以他回府都是悄悄的。夫人也叮嘱我们不告诉外面的人。”
琪儿叹气,“不过,大公子的确也有一年多没有回来了,夫人可想大公子了。”
我看着琪儿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如果真的是这样。
那沈母对沈庄可真的疼爱。
可是,若是这样,沈节呢。沈节就应该拼死沙场,担负起沈家这个重担吗!
我竟有些心疼沈节来。
我将面前的草药装好,想了想又将装好的草药给倒了出来。
“姑娘,怎么倒了。”琪儿不解。
“我明天重新买一块好一点的布料再装起来,这布料有些硬。”我解释。
琪儿笑了笑,“我们二公子没有这么金贵,主母哪,我可以给你拿一块她常用的荷包过来装起来。我们家主母认物,喜欢用习惯的东西。”
说着,琪儿起身来,“你等着,我现在就回去给你拿来。”
我瞧着琪儿奔跑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低眉间,看见屋外走进一个人,抬头看去,是王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