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鸣慧问:“还需要多久?”
莫远帆一边干活一边说:“很快就好,半个小时,等我把泵停了,就送你回家。”
苏鸣慧站在路灯下,和莫远帆聊天:“现在连当临时工都需要关系啦,人情世故大于天,追权逐利的时候,我们要早做准备了。”
莫远帆已经处理好阀门,走到苏鸣慧身边:“是啊!今天振强说北城有个用废塑料炼油的厂,我想去看看。”
苏鸣慧看看走近的莫远帆,见他衣服上擦了点灰,便伸手给他拍了拍:“那就去看看吧,我觉得油品不错,市场肯定大,就是技术要求高不高?”
莫远帆脱下手套,放到花台边上,从口袋里拿出烟,抽出一根点上:“振强说技术是从北京转让来的,已经开始有成品出来了,原料用废塑料,那家厂里联系收废品的门店收废塑料,振强现在已经开始收废塑料了,等收够一车送货的时候,我跟他去厂里看看。”
苏鸣慧:“好啊!机会只会垂青有准备的人,现在各行各业都难,工作机会少之又少,真下岗了,想找份工作都难,如果能做自己的最好。”
莫远帆:“现在的工作,养活自己都难,还有多少干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拿到钱?工地上干活最骗人,厂里的临时工就因为保证能拿到钱,争的多厉害,没点关系都进不来。”
苏鸣慧:“厂里更喜欢用临时工,干活老实,任劳任怨好指挥,叫干啥就干啥,复肥车间的班长多怀念用临时工的时候。”
莫远帆:“那是当然啦,便宜又好用,谁不喜欢,但用人唯亲也搞不成,难怪现在的企业越来越搞不成。”
苏鸣慧:“还是多考虑自己吧,都快没工作了。”
莫远帆:“现在是非常时期,多少人都是观望态度,我看老点的这些领导的态度要圆滑的多,不像有的领导,感觉太好。”
苏鸣慧:“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不过现在车间主任的权利颇大,要谁不要谁能说了算,想让谁放假谁上班的权利还是有的,虽然不能任意开除人。”
莫远帆:“别担心自己了,这是时代潮流,现在到处都是改制下岗,你觉得我们能避开?”
苏鸣慧:“我知道避不开,我们俩绝对首当其冲,算了,过一天算一天。等我去图书馆看书的时候,找找看有没有书讲废塑料的处理,多了解了解也好。”
苏鸣慧开始骑自行车上班,更多的时间精力都用在看书上,背书上了。
西南的秋雨,缠缠绵绵,俗称土黄雨,下了十多天了。
原料车间的班进入地狱模式,露天料场的原料又湿又粘,破碎机经常发生堵塞。
清理破碎机通常都是男人,但女人也不轻松,要把流淌在地上的原料用铁铲铲到皮带上。
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拿同样的工资,都是力气活,人累了就容易心态崩,这样的感受好像一直是化肥厂的常态。
男职工觉得女职工体力不行,女职工却觉得工作太累,但同酬不同工,时间久了,积极性也慢慢成为稀罕物了。
天气晴朗的时候两个多小时就能完成的工作,现在上足八小时,疲于奔命都只能勉强应付,班长李猛已经不准休息了,因为少一个人,劳动强度就要加在其他人身上。
十月的第三个星期六、星期日考试,苏鸣慧遇上高强度的夜班,下班了只能补觉,要不撑不住一个星期高强度的夜班,星期六的夜班,还是莫远帆帮苏鸣慧上的,苏鸣慧只能叹气了,也许命运只能如此吧,这次苏鸣慧报了三科。
莫远帆看过北城的设备后,开始莫名的兴奋,整天喋喋不休的开始在苏鸣慧面前说自己的想法。
苏鸣慧星期日上午考完试后走出考场,下了十多天雨的天空终于放晴了。
莫远帆已经等在考场外,苏鸣慧走近跨坐在摩托车上的莫远帆。
“今天考的这科感觉怎么样?”
“还行,昨天考的那两科,心里没底,有点悬。”
“算了,考完了就放轻松点,我带你出门溜达溜达。”
苏鸣慧爬上摩托车:“好啊,去哪里溜达。”
莫远帆一路给苏鸣慧普及最近两个月他了解的关于废塑料炼油的信息。
“现在已经有十多家投资废塑料炼油的厂家了,但都是引进来的技术,不过根据我十年的化工经验,自己做设备更划算。”
“自己能做吗?”
“当然能啦,我今天带你去看看雁和镇上的三家,先看看这三家的设备再说。”
“哦,在哪里?”
“哨坡五金厂有一家,南厂有一家,战俘营有一家。”
“怎么有这么多家呢?”
“这两年路上跑的车越来越多了,废塑料也越来越多,垃圾处理成了问题,缓解垃圾围城问题,变废为宝被推崇。”
“太热了,这么小的地方就有十多家,听你的意思,雁和镇就有三家,我们还去凑热闹?”
“我看了北城的设备,再结合我在化肥厂硫酸车间的知识看,他们的设备都有缺点,如果改进的话,就会好很多。”
“你什么意思,你能改进设备?”
“我看了好几家的设备,我有信心整合设备,规避各家的缺点。”
“我最近找了报纸杂志,有报道称一吨废塑料可以生产出300-500公斤燃油,现在废塑料不值钱,到处都是,柴油2块多一升,利润空间多大,难怪那么多人蜂拥而至。”
“肯定是有利而图,才会有那么多人蜂拥而至,主要是还有技术壁垒,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干。”
“可现在都是从北京上海转让来的技术,我们没钱。”
“我们自己研制。”
“自己研制?”
“对,我们自己研制。”
“你有信心吗?”
“有,我今天先带你看看雁和镇这三家的情况,我们再细细讨论。”
最先看的是南厂校办工厂里的那家,校办工厂离雁和镇有4-5公里,坐落在国道边上,在与临县的交界的缓坡地段,在坝子的最南边,隔着山就是临县。
校办工厂大门就在国道边上,大门前有块能停几辆轿车的空地。
莫远帆把摩托车停在大门口,校办工厂已经停了,大门关着,侧面的小门虚掩着,莫远帆用力一推就开了。
四四方方的校办工厂围着十多亩,厂房都围着围墙建的,房子前面是路,中间是空地,分层而建,摆着各种各样的设备,大大小小的铁罐。
莫远帆和苏鸣慧一边顺路走,一边聊着天:“这是什么设备?”
“八十年代兴起的校办工厂,后来开不下去就停了,这些设备听说已经荒废了好多年了。”
“那现在我们要看的炼油厂,怎么在这里?”
“听说是租这里的场地,我们先看看。”
一路说话一路走,在最高处的围墙边的那排厂房里,有人在忙碌着。
这是一排依着围墙建的厂房,柱子是砖砌的,靠院子的这面没有围墙,几个人在一台炉子前面忙碌着。
苏鸣慧伸头看看,只见锅底黑乎乎的,看着就像铺路的沥青一样。
“这是什么?你们在干什么?”苏鸣慧好奇的问。
“这是练油,这是油渣,可以当沥青用。”说话的人指着锅里黑乎乎的东西说。
“哇,这是用什么炼出来的?”
“废塑料。”
远处有一个人走过来,问干什么?
莫远帆迎着那人走去,两人站在远处聊天,隐隐约约听莫远帆说是收废塑料的,听说这里有个炼油厂,便来看看能不能送点废塑料来试试。
离开的时候,还相互留了电话号码,说着以后联系的客气话。
去战俘营需要返回雁和镇,苏鸣慧说肚子饿了,到镇上吃点东西再去看吧。
走进路边的小饭馆,这是一家本地人开的饭馆,老板是莫远帆大姐夫堂爷爷家的堂哥。
阎老板刚刚好在饭馆里,已经过了饭点,客人不多,和莫远帆说起废塑料炼油的话题。
阎老板干脆拖开凳子坐下来:“这项目不错,现在多少人想干,可惜没有技术,转让技术老贵了,要十多二十万呢。”
苏鸣慧好奇问:“怎么那么贵,你听谁说的?”
阎老板边倒水边说:“南厂那里开了一家,姓孙,以前做土建赚了点钱,听他说这是环保鼓励的项目,就是技术要求太高了。”
苏鸣慧:“那他是哪里转来的技术?多少钱转的?”
阎老板:“好像是上海,花了十六万呢,听说已经很便宜了,可惜的是师傅在的时候,生产好好的,师傅回去了就搞不成了。”
苏鸣慧:“为什么?”
阎老板:“不知道啦!孙老板来我饭馆里吃饭,骂骂咧咧的,说明明师傅在的时候好好的,师傅走了就不行了。”
苏鸣慧:“那会不会是工人不懂生产技术。”
莫远帆:“也有可能哦,就像化肥厂生产硫酸一样,要有技术的老师傅才行。”
阎老板:“我觉得也是,好多行当都需要技术,就像炒菜一样,要做好也需要技术。”
苏鸣慧点头:“对哦,炒菜好吃肯定是技术活,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当厨师的,我就不行,炒出来的菜我自己都不爱吃。”
阎老板:“对对对,就是这个道理,术有专攻,干好要看人呢。”
莫远帆问:“听说战俘营里还有一家?”
阎老板:“我听说过,这是最早转让技术来的,好像是北京技术,花了二十万呢,也是安装好设备试好了,师傅走了后就出事了,好像是工人操作不当,还有人受伤,就停了。”
苏鸣慧:“意思也是没有开起来就停了。”
阎老板:“是啊,这跟开饭馆一样啊!有的开得下去,还能开得红红火火,有的刚刚开起来就倒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