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嘎 第6章 第六

再睁眼又是被闹钟吵醒，齐霁今天没痛快地起来。

脑袋疼得像是被金属椎击打了太阳穴，但他只是习惯地揉一揉，然后从抽屉中掏出止痛药，接了杯水喝下去。

胃也不太舒服，是饭后没消化就躺下的原因，齐霁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有种萎靡的不清爽感。

他决定先不吃饭了，随便垫吧了两个小面包防止低血糖，他就披上外套小跑着下了楼。

今天起床磨叽了，所以等车时迟迟不来他有些焦躁，冷风吹一下他就想到自己的被窝一秒，迷迷糊糊间，被止痛药压下去的疼劲又上来了点。

在车上的半个小时里他努力的让自己保持清醒，困劲不大但是伴着头痛有些源远流长，他看着窗外，是非常熟悉的街道，树上的叶子都没了，他想到一根大木头□□的裸站在街上，莫名其妙的觉得有些好笑。

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手机弹出他妈妈的消息，他没多想直接点了进去。

“你爸今天找过来了。”

齐霁一看消息，大脑猛然一热，快要窒息的眩晕感笼罩他，他本能的站了起来。

这一下太突然，周围的目光都向他投来。

齐霁几秒后才复明，他看了眼旁边被他吓到但又觊觎他座位的小孩子，抓着扶手慢慢的走到后门处。

车上的目光这才淡了些，他没空理会，拨通了他妈妈的电话。

“喂，小霁？怎么这会打电话，不要上班的吗？”

“我爸他现在在你旁边吗？”

那边的贺清引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开口。

“早上那会来的，已经走啦，你就别操心了。”

“这次他拿了多少钱走？”齐霁打断他，在公车上所以极力压制着音量，但过激的语气还是从牙缝间流露出来，他旁边的女生看他一眼，然后默默的走开了一些距离。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齐霁深呼吸几口，才勉强冷静了点。

“你和弟弟人没事吧？他没有动手吧？”

“没事没事，都好着呢，也不知道他怎么找过来的，唉，遭天谴哦。”

车到站了，齐霁下了车，冷风吹过来没什么感觉，他听着对面贺清引的喋喋不休，一个字也没进脑子，麻木的数着那些钱如果交给贷款机构，自己可以好好睡几天的觉。

“我弟的学费也没了吧，为什么不报警。”他又一次打断。

“小松以后要考公的······”

话没说完，那边传来了齐松愤怒的吼叫，然后电话就被捂住了，齐霁保持着手机贴在耳朵上的姿势，走到了酒吧门口，才反应过来那边应该已经挂掉了。

他揉了揉耳朵，点开微信删删打打。

“我最近给你们找新的住处。”

然后将昨天陶波转给他的钱几乎都转了过去。

“赶紧化妆吧，你都要迟到了。”

进来后台时莫涛已经收拾好了，在照镜子整自己的发型，齐霁嗯了一声坐下，镜子里莫涛侧头看过来。

“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齐霁没说话，莫涛便主动走过来坐到他旁边，也不催促，就默默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自己玩自己的手机。

齐霁实在不愿意和别人说家事，但是胸口像是有什么要炸开的感觉太过强烈，他长出一口气，希望可以将烦闷一口吐出来。

但是并没什么用处，他此刻的耐心也仅仅只够他打个底，看着莫涛靠着时间欲言又止的表情，他主动站起来拿了个帽子。

“就这样吧，我今天戴帽子。”

“行。”莫涛也站起来把衣服递给他，“戴帽子的话你今天穿背心好了。”

齐霁点点头去换衣服，出来时莫涛已经站在后台口了，打量着他的胳膊啧啧称奇。

“你这线条，体脂到底怎么刷的啊？”

“你整天吃饭都凑活的话你比我还明显。”齐霁掐了把莫涛的胳膊，却只能掐起一层薄薄的肉，“你肌肉可比我大多了。”

莫涛嘿嘿笑两声，得瑟地抬起胳膊鼓了鼓肌肉，然后突然戳一下齐霁的侧腰就跑上台，齐霁痛得转了两圈，才恨恨的跟上去。

莫涛今晚的状态似乎很好，一直在台前唱跳，齐霁只需要看他眼色偶然上台互动，其余时间在后面点的位置打碟就好。

气氛热闹间，他有些出神看着自己的手放空，然后立刻回神，扶了扶帽子，抬头环视全场，突然发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怔愣的两秒里，随风在一个靠墙的卡座里，冲他挥了挥手。

齐霁不着痕迹的对她笑了一下，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继续他的工作。

好消息是他的确暂时不再苦恼家里的事情了，但坏消息是他有了新的关注点。

他不住的往那个方向偷瞄，随风身边有一个中年男人，记不清是不是上次从房间里出来那个了，他们靠得很近，举止生疏又亲昵，随风没再看过来，低头在和男人耳语。

可能是太过心不在焉，莫涛拍拍他示意下台时他才惊觉竟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你也太走神了。”莫涛热得一到后台就脱了衣服，“之后被老板叫去谈话我可不管你啊。”

“抱歉抱歉，一会要是今晚没客，我请你吃饭。”

莫涛诧异的看过来。

“铁公鸡拔毛了？干嘛好端端请我吃饭，鸿门宴啊？”

“爱吃不吃。”齐霁推他一下，“看你在前面刚刚跳那么累犒劳一下还不行？”

“那我可必须吃上你这顿饭了。”

莫涛搓搓手正准备去换衣服，就被过来的工作人员拦住，被告知有人买走了他今晚拔毛的机会。

“靠。”莫涛瘫在沙发上，“谁呀非得今天，好不容易嫖来一顿饭。”

齐霁啧啧两声，幸灾乐祸地坐到他旁边。

“恭喜啊恭喜，真羡慕你，我今晚都没开张。”

莫涛踹他一脚，但是被早有预防的躲开，他切一声，站起来换衣服。

“得，你得记着啊，欠我顿饭，下次我回要回来的。”

“那肯定。”齐霁拿起手机坐到沙发上，催着他该走了。

莫涛走后，后台暂时只剩他一个人了，这时他才重新冷静下来，脑子里的思绪弯弯绕绕，从那个赌鬼老爹绕到弟弟齐松，又绵延到随风靠着那人的外衣皮扣上，最后是母亲当年在病床前看着他时红肿的双眼，他闭上眼打开手机，深呼吸几口，才睁开眼看。

贺清引没再发新的消息，倒是齐松发来不少，他先没点进去看，找到了老家的租房中介，正要拨通电话又想起来已经很晚了。

“亮哥，帮我再找一套房子吧，离之前那个远点的，有五中的直通车最好了，实在不行转车别太麻烦也行，最近能入住就最好了。”

那边还没睡，很快回了个ok过来。

他出一口气，亮哥知道他家的情况，也不会多问，这让他感到很轻松。

歇了会，他才点进齐松的对话框，最后一条是一个小时前了，齐松问他方不方便接电话。

齐霁回了条下班了，对面很快打来了电话。

“哥。”

刚接通，齐松带着鼻音的声音就传过来，让齐霁皱紧了眉头。

“怎么还哭了，之前不是和你说了吗，别怕哥能赚钱，你保护好妈别受伤就好了，剩下的不用担心。”

“不是的。”齐松吸了下鼻子。“我不怕，就是觉得你辛辛苦苦一个人在外面，钱都给我们了还被抢走了，我今天要打他，妈还拦着我说毕竟是我亲爸。”

齐霁没说话，看了看外面，二场的同事表演的正尽兴，今晚应该已经没有他的事了。

拿起衣服和工作人员打个招呼，他从后门出去，冷风吹得他昏胀的脑袋清醒了些，那边的齐松也没催促他讲话，静静地等待着，偶尔传来两声石子弹开的回声。

“你别和他动手，他就是个神经病，小心把你打伤了。”齐霁脑子里闪过齐远山用刀尖对着他的画面，对齐松劝道。

“你是不是又给我们重新找房子了？”

“嗯。”

齐松沉默了一会，齐霁像他刚刚一样保持安静，风吹过来打了个哆嗦，他穿上了外套。

“那这套房子剩下的那几个房租······”

“你不用管这些。”齐霁打断他，“我会和房东谈谈看能不能退一部分，退不退的不用管也没多少。”

“哥，其实我可以······”

“可以什么？”齐霁有些生气，“可以退学去打工吗？我都说了等你毕业了以后再说，你如果成绩不好我也不会硬让你读，但是你读书又好，我又不是赚不到你的学费生活费，你说这些话干什么？”

齐松那边又安静了几秒，齐霁才放缓了语气。

“哥能行，别瞎操心，现在也就每天晚上上个夜班，早就没有以前那么拼了，现在挺好的，吃得好睡得好的，每天还能抽空锻炼身体。”

“你身体最近怎么样了？”

“好着呢。”齐霁扫了个车，带上耳机笑道，“都做完手术多少年了，你别光记着我躺床上起不来那会行不行。”

那边齐松也笑了，“还不是你那会太深入人心了，每次去给你送饭我都······”

他陡然止住了话。

“抱歉哥，我不是故意提的。”

“没事啊。”齐霁面色如常地骑着车，“你慌什么，早就过去了。”

齐松嗯了一声。

“那我不打扰你了哥，听你那边在骑车吧，我就去写作业了。”

“行，早点休息别多想了，过阵子给你买吃的回去。”

“不急，你也别太累了。”虽然这么说，但是齐松上扬的语气还是没有压住，齐霁笑了笑，挂掉了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