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嘎 第5章 第五

提着一大兜子菜进屋的时候，齐霁在暗暗懊恼又忘记买盐了。

“厨房在那边哦。”随风指了指里面，“你要是累的话就先休息会吧。”

齐霁点点头，准备把菜先放进去，刚要踏进去时突然想起什么收回了腿。

“需要换鞋吗？”

“都可以，你想换的话在鞋柜拿就好。”

随风的声音从内屋传来，齐霁便自己打开鞋柜，左看右看在最下面一层找到一双黑色的男士拖鞋，看起来很干净，让他安心了很多。

穿上鞋他打量了一下这个屋子，是一个比较宽敞的两室一厅，装修得很好，只看室内根本看不出这是这个老旧小区里的房子。

在别人家里乱看实在冒昧，齐霁没再多打量，提着菜去了厨房。

“要先处理虾吗？”

随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站在齐霁身后保持一段距离问他。

齐霁接了一盆水，把解冻一大半的虾放进去继续解冻，然后叉着腰思考要先做什么。

“对，不过只需要泡水解冻就行了。”

“我还以为是活虾呢。”随风戳了戳虾上的冰碴子。

“鲜虾好像也有，但是会贵一些。”

“这倒是无所谓啦。”

“别了。”齐霁又拿出一个盆子开始洗口蘑，“我不太喜欢处理活的。”

“你害怕虾吗？”

“不是。”齐霁用纸巾给口蘑吸吸水，开始切片，“我要给我攒功德，所以尽量避免杀生。”

“那你会打蚊子吗？”

“蚊子除外。”

齐霁刀工还算比较好，虽然切得慢但是很均匀，有节奏的切菜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很明显，像一出默剧的奏乐。

“我还没吃过这道菜。”随风帮他把牛肉冲洗了一下，然后学着他用纸巾吸水，“这种蘑菇我都很少吃。”

齐霁没接话，去打开了她的冰箱，她的冰箱很大，是双开门的，里面不说满满当当，也是塞得有七八分满，光零食和牛奶酸奶就占了大半空间。

“吃什么随便拿喔。”

齐霁斟酌着拿了根奶酪棒，发现里面冻了很多空玻璃杯，应该是喝啤酒用的。

看着也没有蔬菜，他思考了一会儿，又在冷冻层翻翻，发现了不少冷冻的速食品，翻翻找找，除了雪糕就是预制菜。

“你不是给我说你家里有食材吗？”

“昂，有梅菜扣肉，青椒肉丝，还有红烧肉。”

“······这个菜啊。”

齐霁拿出一袋青椒肉丝挤了挤，犹豫的感受着里面黏糊糊的质感。

“尝尝呗，我平时经常吃的。”随风从他手里拿过青椒肉丝的锡纸袋，找了个盘子倒进去，就放进了微波炉。

“门口饭店就用的这个，少走几百米弯路。”随风冲他比了个赞。

“这能好吃吗？”齐霁还是很怀疑。”

“放心吧，绝对是你熟悉的味道。”随风白他一眼，“可怜的小齐还被蒙在鼓里，你以前绝对没少吃过。”

齐霁无语的拆开奶酪棒吃掉，然后准备先去处理解冻好的虾。

虽然不是活虾，但是品质很不错，盘起来快赶上手掌大了，随风过来捏了捏虾头，然后闻闻自己的手，默不作声的拿了一片湿巾用力的擦。

“这个我会，是不是要先拔掉虾头然后去虾线。”

“不用，基围虾要白灼，白灼虾去虾线的话肉就散了。”

随风闻言，戴手套的动作停下了。

“那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我也想做饭。”

“你帮我去切点葱姜蒜然后烧一锅水吧。”

随风应下，看着很有活力的去做了，她的经验似乎少的很糟糕，从断断续续忽大忽小的切菜声就能听出来，吓得齐霁不住的侧头去看，生怕一声剁菜的巨响后就跟着一声惨叫。

他倒掉解冻的水，加一些盐和面粉进去，用筷子搅了搅，然后接水重新清洗几遍。

随风也烧好了水，按着齐霁的说法将葱姜蒜和花椒放进水里，然后倒了点料酒，看着齐霁端着盆子来便非常有眼色的放上了蒸屉。

两斤虾太多了，他只做了大约一半，但还是放得很满，他用筷子细细的给它们排队，最后严丝合缝的铺开，多一只都会放不下，看得随风啧啧感叹。

“你应该去刮腻子，你刷的墙绝对精细。”

“我去过，人家嫌我力气不够不要我了。”

随风没再接话，沉默的站了一会。

“你做过很多工作吗？”

“算挺多的吧。”齐霁烧油开始炒菜，牛肉在热油里滋滋地响，“我洗过盘子炒过菜，工地搬砖拉水泥，洗车加油，电话推销，做奶茶做蛋糕做咖啡，我都干过。”

随风好像也没有多惊讶，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一瓶橘子水在旁边靠着喝起来。

“齐师傅的生活好丰富，那您今年贵庚呀？”

“老夫今年二十有二。”

“妙哉妙哉，年轻就该多拼搏。”

随风看他关了火，马上拿一个盘子递过来，齐霁很老练地抬起锅倾斜下来，将菜一滴汤汁都没有流出来的扒到碗里。

“这下我真信你干过厨子了。”

“所以你刚刚没信？”

随风嘿嘿笑了下，然后接过盘子端走，齐霁看了眼白灼虾，关掉了火去调料汁。

他切好小米辣的时候正巧回头看到随风偷吃了一块肉，她鬼鬼祟祟的背对着厨房，但是纤瘦的脊背根本挡不住什么，齐霁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她用两根指头夹起一块肉抬头塞进嘴里，然后被烫得嘶嘶哈气。

他故意快速将小米辣放进料碟，然后端出来和她招呼着准备吃饭，随风立刻闭上嘴，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听起来是“好呀”的话。

白灼基围虾做的很完美，齐霁非常满意的每个都检查了一遍，颜色是红粉色，没有过分的老掉或者太嫩，是最好的口感。

随风给他们俩盛了米饭，齐霁那碗满满当当，多一勺米都要塌方。

“我其实已经到了会吃完饭自己去添饭的年纪了。”

“那就行，我也觉得这些不够你吃。”

随风说完就夹了一筷子口蘑炒牛肉，在米饭里大概拌了拌，就吃下去很大一口。

齐霁反而会对那个预制的青椒肉丝比较好奇，他较为谨慎地先夹了一小筷，尝了一口，然后郁闷的一口把剩下的吃掉，发现竟然和自己做的味道差不多。

“怎么样啊？我说好吃没问题把。”

“齁咸，还软吧，你等我下次给你做一个完美的。”他嘴硬道。

“嗨，其实我也觉得你做的会比较好吃啦。”随风吃饭都是笑眯眯的，仿佛笑容就长在她的脸上，“所以我热了这个预制菜是专门给你吃的，不然我怕你把别的菜都吃了我抢不过。”

齐霁夹菜的手一顿。

“闭嘴吃饭······”

随风的夸奖完全不像违心，忽略她本身就笑盈盈的眼睛和上翘的嘴角，她吃起饭来会不自觉地眯起眼睛，然后微微仰起头慢慢的咀嚼，身体随着上下牙齿的闭合张开而跟着动弹，愉悦得很明显。

“我长这么大还没怎么吃过家里厨房做的饭呢。”她说这话时声音仍然懒懒的，但是莫名带着些低沉的情绪，齐霁抬头却只看到她还是笑眯眯的双眼。

他不好说随风是不是和他一样对情绪很敏感，但他确信自己捕捉到了一份转瞬即逝的低落，不过既然随风没有提，那他就不会唐突。

“我也是，我小时候老是吃不饱饭，那时候太穷了，一颗糖都得在地上摔碎了和哥哥弟弟分着吃。”

越说越有些同病相怜那味，齐霁抬头，发现随风喝着饮料正在看他，腮帮子鼓囊囊的，还仰仰头示意他继续说。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齐霁有些尴尬的挠挠头，“现在的生活比前几年要好多了，那会我妈妈生了场大病，医院的缴费单和催命一样，我哥犯事在里面蹲着，我弟还小在读书，只剩下我这个劳动力了。”

他和别人诉说时总会有一种无形的尴尬感，所以他装作自己很忙地喝了一口饮料又低头扒了口饭，再抬眼，发现随风还是在认真的看着他。

“然后就，我几乎不休息，什么赚钱做什么，要不是为了可持续发展，我差点都要去割一个腰子了。”

“不过也都是过去的事了。”齐霁挥挥手示意她吃饭，但是随风没动筷子，从旁边拿了一双手套过来戴上，拿起虾吹了吹开始扒。

“那你真的很厉害哎。”随风扒好一个先放到了齐霁的碗里，“那现在你为什么还这么拼啊？”

“嗨，你是不是以为手术费医药费我都赚够了呀。”齐霁夹起虾去蘸料汁，酸味感觉重了些，不知是醋放多了还是喉头发酸。

“那会再交不上我妈就住不了院了，我是借的贷款，还好运气没那么坏，遇到的高利贷没那么高，我现在干两份工作还要交家用，也能勉强还的上。”

随风又给他扒了两只虾，然后才自己吃了一只，看她的神色似乎很满意，满意到从齐霁的碗里又拿回一只。

“对不起啊，但是其实我是在安慰你的。”

齐霁马上说不用安慰，但还是没忍住问出了疑惑。

“但是你安慰我什么了？”

“这个呀。”她指了指自己鼓鼓的半边脸颊，“承认你做的饭怎么不算在安慰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