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好逑，娶之有道 第261章 惊世奇才

“逆子？”卿珑冷笑，笑中带着苦涩：“他应该是我们这些人里活得最难的人了。他知悉一切，却无法对任何人吐露，你以为他的痛苦比你少吗？怕是更要加上几十倍吧？你将赌注全部押在苏苏身上，其实即便她没有成为替代品，你也不曾想过要她活，对吗？因为她就是被你拿来当牺牲品的，对吗？明非从一开始就知道，然而他偏偏喜欢上了这个牺牲品。你步步为营要毁了她，而他却殚精竭虑的想要护着她。他如今精气耗尽，难道不是因为秦娘娘您吗？他是您的儿子，您最是了解他，难道不知其实以他的修为，完全可以阻止您吗？然而却任由你肆意挥舞着仇恨，令他陷入两相为难的境地。你一直觉得自己是一心为他考虑，难道您的考虑就是让他有苦难言痛不欲生么？”

“他是我儿子，我想怎样便怎样，我想让他怎样，他必须怎样！”

“那么这究竟是您的快乐还是他的快乐？您想过让他快乐吗？”

“他的快乐不就是你们都在争夺的这个贱货吗？如果你说要让他快乐，那么你愿意把这贱货让给他么？”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静得我只能看到卿珑的发梢在昏暗中寂寂飘动。

我不由得想，这个男人可真好看呐，要是我能够……

良久……

“好……”

又是一阵沉寂，秦娘娘忽然狂笑起来。

“好，稍后我就把这贱货改造改造，让她心里只有明非，哪怕为他去死，都在所不惜！”

“不，秦娘娘……”

“怎么，后悔了？”

“不，我是想说……”卿珑深深的吸了口气，声音由颤抖渐渐变得平静且坚定：“苏苏就是苏苏，我们喜欢她，是因为她是她，有她自己的思想和好恶，如果把她变作一个听话的玩偶，那么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既然你想得这么通透，为什么不让她去死？呵呵，说到底，你还是希望她心里惦着你，只存着你，等着我救了她，你们好继续双宿双飞。你指责我自私，妄图借明非来让我愧疚，实际还不是置明非于不顾？还不是想利用他来让你们快乐？”

“秦娘娘，您可以随意裁定我的卑鄙，但苏苏，苏苏必须……”

对上卿珑唇角浮上的笃定，秦娘娘一时语塞，忽而大笑：“必须活着么？哈哈，其实她活不活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我愿不愿意让她活！”

卿珑身边那两个叫我“师傅”的男子拼命给秦娘娘磕头，如同捣蒜。

秦娘娘不为所动，有些佝偻的侧影透着笔直的傲慢。

“秦娘娘……”卿珑缓缓道。

周遭一片死寂。

不，还是有声音的，声音来自我的身体，仿佛有一大群虫子在啃噬着我的内脏，还有股力量一边像是在驱赶虫子，一边又想横扫我的一切，却是哪一边都力不从心。而我，竟然感觉不到任何痛处，就像是一个灵魂暂留在自己的身体内冷眼旁观，而这个身体，是我的吗？

“要想成为她的替代品，也不是不可……”秦娘娘慢悠悠道。

即便意识涣散，我依旧感觉那三个男子瞬间精神振作，急不可待的跃跃欲试。

“但不是随便哪个人都可替代。”秦娘娘继续慢条斯理，故意要吊他们的胃口：“她的那个小徒弟根基不深，又没什么功力，本也无法承受哪个老废物的消耗，可她就不同了，这得感谢卿珑你啊，哈哈……”

卿珑绷紧唇角，神色冷峻到残酷。

“所以这老废物要是真借着她的身体得以重生，可是要比从前还要难以对付呢，所以……”

“秦娘娘，你好像并不担心老废物会重生呢。”卿珑语带嘲讽，神色不变。

秦娘娘神色一变，立即就要发怒。

卿珑却仿似漫不经心的瞟了窗外一眼。

窗外，月亮已经往西方偏移了。

“秦娘娘，用我吧！秦公子说，我是师傅这几个徒弟中资质最高的，而且我的功力进展也是最快的，我还答应师兄……”

另一个自称是我徒弟的人将他推到一边，口中呜呜不清，却是抱住秦娘娘的大腿，目光坚定。

“你们……”秦娘娘抬高了下颌：“还不够资格！”

“我来！”卿珑抬头，虽是跪着，但身姿笔挺如松，不容动摇：“苏苏功力雄浑，远非你们可比。老废物经了她的精血滋养，是绝不肯轻易更换寄主的，而且也没有普通的寄主能承载他此刻的索求，若是强行更换，怕是顷刻就会血肉横飞，虽然他尚未完全长成，可正因如此，可能成妖成魔，后果无法估量。只能用功力更强的人或者等同之人替换，不过一定要保留神识，这样才能在他最虚弱的时候杀死他！”

转向秦娘娘：“秦娘娘，我来代替苏苏。快动手吧，她坚持不了多久了。”

秦娘娘冷笑：“卿珑，你可知一切并非你说的这般简单？你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了吗？”

一指我：“她虽体弱，又被外来灵识霸占肉身许久，消耗心神，但她毕竟是个正常人。而你，你在孤高峰上遭遇的一切……你忘记了？皮肉离身，只骨头包着内脏。虽然你现在看起来比以前还要强悍，皮肉似乎又长了回来，可你难道不知，这只不过是个靠魔功编织的假象？而且，你体内的魔力迟早有一日会吞噬了你，到时你将灰飞烟灭……”

“我不在乎……”

“是，为了她……呵呵，我说你们是不是都疯了？你，明非，为了这个女人……”

“秦娘娘，你百般拖延，是不是因为，你嫉妒苏苏，你觉得她一无是处，却能得到别人慷慨无私的宠爱，而你……”

“住口！”

“其实，秦娘娘，你也曾像苏苏这样，被人捧在手心，呵护在心底。您的父亲……您自幼便受到他的悉心教导。世人皆重男轻女，可是他对您的宠爱远胜于对您四位兄长的关心。他将所有家学全部传授于您，您是循规蹈矩，还是肆意发挥，在他眼中，这都是天才的表现。您还记得您园中时常暴毙或失常的猫猫狗狗小鸡小鸭吗？那时便有人惊惧于您小小年纪就如此残忍，但是您的父亲只笑着说，若没有这些小东西的死，哪有人的生？就这样，您在他的庇护之下一天天的成长，站在血肉堆中成为天下闻名的神医！您的确治病救人，起死回生，这也算那些生命没白受死，您也收获了不少美名，您的父亲到处宣扬您是千百年难遇的杏林奇才！可也正因为您是奇才，您又想成为更奇的才，而那时，天下人都开始期盼能够长生不老，结果奇才渐渐多起来，您似乎要被淹没了，于是……”

卿珑忽的笑了笑，“您的府中常常要买进下人，可是我们都知道，秦府并不大，那些下人都哪去了呢？

秦娘娘佝偻的侧影显得异常僵硬，周遭的气氛也变得诡异起来。

“您的母亲，兄长，开始渐渐疏远您甚至对您避之唯恐不及，只有您的父亲一直支持您。可是到了最后，连他也坚持不下去了。喜来乐说，天子为了得到您于是屠你满门，但真相到底是什么？”

卿珑冷笑两声，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似乎静默了，静默得让人艰于呼吸。

我于这段尘封的秘辛里浮浮沉沉，一会仿佛豁然开朗，一会又仿佛没入混沌，就像身陷梦魇，睡睡不了，醒醒不来。

然而面前的人却好像凝成一幅幅画面，于幽暗中牵引出令人难以置信的残酷。

“若无天子的屠您满门，又怎能掩盖您藏在后山的行尸走肉？”

月光斜射窗棂，反过来的幽光衬得卿珑口中的白雾状似游荡人间的幽灵。

“您的父亲，以他的性命，以您母亲的性命，还有您的四位兄长，为您的‘奇才’，您的医术做出了所有的牺牲。自始至终，他没有埋怨您一句，责怪您一句，他只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和能力，把您的名声送到了天子耳边，帮了您最后一次。”

“我不知道您是觉悟了，还是自动封存了这段记忆，总归自此后，您就彻底了成为一位贤良淑德、救苦救难、悲天悯人，却命运多舛的苦命女子，并最终淹没于后宫争斗中。”

“我不知道孤高峰上500年的磨难是否让秦娘娘忆起当年的点滴？不过你刚刚跟永祥说他所得的奇书不过是幼年的一个恶作剧，我想您当是记起来了，或者，从未遗忘……”

“可以了……”秦娘娘冷冷开口。

卿珑却恍若未闻：“我也不知道这世上是否真的有报应，不过当我看到秦娘娘……”

“卿珑……”秦娘娘的声音冷得仿佛冰刀，就连出口的雾气都带着寒意。

我下意识的要提醒卿珑，可是我刚要开口，却整个人翻倒在地。

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动，我的身体已经被虫子霸占了，它们在跟我体内的另一股力量争夺我，我只能在地上扭动，像一条垂死的肉虫。

可即便在这种时候，我还在想，那个叫卿珑的男子可真帅啊，越冷酷越俊逸，而我却在这里扭，我好尴尬啊……

“不过说到永祥，我不知道他在魂飞魄散的最后关头有没有想到，那本奇书，其实原本也不是什么恶作剧，而是……”

卿珑本是侧身而立，窗口透过的幽光，将他的影子勾勒得挺拔且苍劲，仿若临崖峭壁，而此刻，他微微转了头，像是目视秦娘娘，又像是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