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到这所谓的人世间,我才发现,我的格局的确小了。
可能因为一直囿于自穿越以来便停留在此的这个空间,别的国家对我而言只是个名字,如今才知,花家三兄弟所言的天下大乱不是我脚下这片土地的乱,而是所有个国家都动荡不安。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它们吞并其他国家又被其他国家吞并,被瓜分然后再去瓜分别的国家,如今就像一盘重新组合又时常颠倒错乱是散沙,再看不到从前模样。
而这一切的争斗只是想证明谁更强,谁有机会成为新的天下之主!
“即便有人胜出也不会平静,因为大家心中都藏着个不服气,必须有个真正的强者来震住他们,这个天下才会太平!”
花浅惜玲珑陪我站在萧条的街道,看着周围的残垣断壁沉声叹道。
卿珑被我隔在有效距离之外。
他自打向我承认能探知我的心思后,愈发的肆无忌惮,而我也愈发的紧张,因为我无论生出什么念头他都要提前反对或搞破坏。
我终于体会到花家三兄弟曾经的苦恼,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能力的增强,他的破坏力愈发的圆润自如了呢。
于是我只得用各种威逼利诱让他离我远远的以获得一些喘息之机,但即便如此,也能感到他的视线时不时的投过来,而且好像就在我一左一右,只因我身边有个花浅惜玲珑。
而花浅惜玲珑之所以在三兄弟中中选成为我的保镖是因为……“二哥,难道我对嫂子而言就那么没有吸引力么?”
花浅惜玲珑捡起地上一面变了形的铜镜,看着里面变了形的脸,轻抚:“难道美丽也是一种错误?”
其实我对他没有好感无非是因为当初他曾调戏过我,不管是为了刺激卿珑出现还是为了什么,总归我对这种粉面桃花狐狸眼又油腔滑调的男性没有好感,哪怕他现在为了满足卿珑变态的心理需求打扮成了女人。
“唉,嫂子……不,相公,你等等奴家啊!”
是的,因为卿珑的变态,我不得不装扮成男人,头上还扣着斗笠垂着面纱遮挡一双红眸,就是怕一着面便会被人认出。
虽然,这街上也实在没什么人……
不,等等,那边过来了几个……
看起来还是大户人家的女眷,身边还有护卫跟随。
也是,现在到处的民不聊生,搞不好那个墙头后面就窜出个盗匪来。兵荒马乱的,死一个跟死一群,又有哪个会有心情计较?
只是即便有人护卫也太招摇了些,穿得那么华贵,跟周围的残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就是想看不见都不行。
他们走进了一家店铺。
虽然战事四起,但是该有的生计还是有的,再说到哪都是战争,而这偌大的家业又怎能说舍弃便舍弃呢?
我开始反思,我是不是不该将那老废物踢下来?否则有他在上面镇着,底下也不能这么乱……
“他们出来了,”花浅惜玲珑提醒我:“咱们要不要也进去逛逛?”
那家店……若是我没有记错,是当初我与蝉鸣重逢得知她要成亲这一喜讯的布庄。如今各方萧条,居然还有人惦记着打扮自己,果真是商女不知亡国……
等等,这人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她穿着华丽的披风,扣着风帽,只露出下颌的一角,整体的沉重跟她细弱的身板很不搭调,而且怀里还抱着东西,看起来很是宝贝,因为身边就有侍女,她却依旧亲力亲为。
于是我便不由留心起那到底是个什么宝贝,既是宝贝,又怎么会在这么乱糟糟的时候带出来?
“夫人,咱们该回去了,太晚的话,宗主该担心了。”
宗主?
我心头一紧,格外仔细的盯紧那个女子。
“他担的什么心?我的宝宝今天就想出去走走,谁敢拦着?你要是怕挨骂,就赶紧回去跟他禀报。呵,你自己没有孩子,还不让我对我的宝宝用心?”
又拍着怀里的包裹:“宝宝不怕哦,娘亲已经把他骂了……谁欺负我的宝宝我就骂谁!宝宝要记得,娘亲对宝宝最好了,宝宝长大了一定要孝敬娘亲哦……”
我捏紧了拳……这声音……
“夫人,您真是病了,这个玩意怎么可能是孩子呢?我劝夫人还是趁早把它扔了,免得惹祸上身!”跟随的婢女毫不客气的说道。
“你说不是便不是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存的是什么心思……你不就是想取代我吗?我也不妨告诉你,休想!”
那婢女鼻子“哼”了一声,惹得这位夫人更加生气。
“当初就是宗主让我救下它,是宗主把它交给我照顾。你想让我丢了它,然后你捡了去讨宗主欢心?”
“宗主不知道有多后悔得了这玩意呢。原以为它是个了不得的宝贝,结果是个只会撒娇要人伺候的蠢蛋!整日闹得府里不得安宁。若不是看在他宠过您一段时日的份上,若不是你要死要活的非要留下它,宗主早就把它砸碎了当花肥!今儿既是带了它出来,我看您还不如……”
婢女忽然推了夫人一把,夫人一声惊叫,怀里之物顿时滑了出来。
我眼皮一跳……那颗蛋?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想不到我回来的第一天,就碰上了要找的东西!
我立刻要飞身去接,怎奈直接被人拽了下,也就在这个时候,先前提醒回府的侍卫及时将那颗蛋捞了回来送还给那位夫人。
夫人惊魂未定,遮脸的风帽已然滑下,正是千羽碧。
我回头……
千羽煌?
他为什么要阻拦我?
“你个贱货,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想弄坏我的宝宝,这样你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取代我?”
婢女皱了眉,满脸不屑:“我劝您还是省省吧,我刚才不过是想帮您……”
“帮我?我看你是想帮你自己如何笼络宗主的心吧?”
“想笼络宗主的不过是你一人,否则也不至于抱着颗蛋不撒手。自己养不出孩子,却拿颗蛋当宝贝!”
“谁养不出孩子?谁养不出孩子?你说谁呢?你说谁?”
千羽碧凶神恶煞的张牙舞爪,可是那婢女压根不怕她,只冷静的扫了她一眼:“瞧瞧您,都成什么样了?整日里疑神疑鬼,自打有了这颗蛋更严重了,竟是连光都见不得……”
先前发话的护卫将千羽碧的风帽扣上,又往下拉了拉。动作虽急,但透着一股子温柔。
婢女于是又“哼”了一声。
“别说了,大庭广众……”护卫低声道。
“呵,怕什么?再说,这里又有什么人?全都死了,跑了……”婢女咬牙切齿。
我发现独孤派的人戾气都很重,相比于上次见到千羽碧时她的傲慢与贵重,眼前的她……她是经历了什么?
“你们无非就是想我死,想我疯,我就偏不让你们如愿!”
千羽碧挣脱侍卫的手,扑上去撕打那侍女,却仍不忘护住怀中的蛋。
想来我要将那颗蛋夺来还真要费一番心思。
婢女发髻被抓歪了,脸也被挠了几道口子,千羽碧的风帽始终有护卫帮忙扣着捂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伤势如何?
婢女的手下也没停,除了那个护卫跟着忙活拉架,其余的人都面无表情的冷眼旁观。
不管怎样,我不能看着我徒弟挨打!
我又要冲出去。
花浅惜玲珑和千羽煌齐齐拉住我:“他们不知道你回来,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
可是阿碧……
“够了,我受够了!”
婢女一把推开千羽碧,往后拢了拢头发。
千羽碧一个踉跄,又差点从台阶上栽下来。
还是那护卫将她扶住了。
婢女一指他们,冷笑:“疯了,一个两个的全疯了!你们尽管疯,我是不伺候了!”
她一纵身,跃上房檐,眨眼就将声音甩在身后:“谁想来追杀我尽管来,我就是死在外面也不回那个鬼地方!”
当真有人要去追,却被领头那个护卫拦住。
他摇摇头,转向阿碧,再次扯了扯已经扣得很严实的风帽:“夫人,我们回去吧。”
千羽碧像听不到他说话一般,只自顾自哄着怀里的蛋:“宝宝不怕,娘亲会保护你,宝宝不怕哦……宝宝想吃什么,告诉娘亲,娘亲这就给你买……”
那是颗蛋,你就算买了山珍海味它也得有嘴啊?
怎奈这颗蛋此刻发出声音了,奶声奶气,委屈至极:“娘亲,宝宝怕……”
“喔喔喔,宝宝不怕,娘亲在,宝宝乖哦……”
千羽碧年龄尚幼,身材纤细,却抱着那么大一颗而且年纪堪比她祖宗大的蛋……如果她有祖宗的话,还尽心尽力的呵护宠爱,我的心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娘亲,宝宝想喝红红……”
“好的,娘亲这就给你弄!咱们这就回去……”
“宝宝”的一句话比谁说的都好使,千羽碧已经带头离开了。身边的人赶紧跟着,个个脸色不虞。
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我打算跟上去,趁机把蛋偷回来。
“没用的,”千羽煌摇头:“那颗蛋根本就偷不走。上次二师兄找机会将蛋偷了出来,可是走到半路,那颗蛋就好像被什么突然往回一拽,一下子就从他怀里跑了。待他追过去一看,阿碧正抱着蛋哄着……我们几次得手,几次被它逃脱,后来才发现,只要阿碧呼唤它,它不论在哪,都会回到阿碧的身边。”
“这么说,我们要想拿到它,就要把阿碧一并带出来?”我灵机一动。
“但是独孤派把守森严……”
不是吧?我奇怪的瞅了千羽煌一眼,方才千羽碧不是还大模大样的在逛街吗?而且她身边的人看起来也不是很厉害……
千羽煌眼神复杂,不禁令我更加怀疑……旧情复燃了?可是我瞧着千羽碧身边那个护卫对她的感情好像也不那么简单……
“现在的情形是,那颗蛋离不开阿碧,而阿碧也离不了那颗蛋。”千羽煌望着千羽碧消失的方向,又转过头问我:“师傅,你知道那颗蛋口中的‘红红’是什么吗?”
是什么?
“人血。”千羽煌冷冷一笑:“但还不至于要人的命,每天要接上半盆,五十几个人每人半碗就足够了,然后将他泡在里面。待血水变成薄薄的一层膜时,阿碧便会拿去敷脸,说是可以永葆青春……”
如今这个时空已经步入正轨,人自是会正常衰老死亡,可千羽碧算起来还不到十八岁吧,就操心起这件事来了?
“于是阿碧就莫名其妙的跟那颗蛋不可分割起来。蛋说什么她都信,渐渐变得疑神疑鬼,连孤独宗主都厌倦她了。而且……”
千羽煌皱了眉:“阿碧坚信这颗蛋能孵化出个小婴儿。她跟了独孤宗主这许多年,始终没有得个一子半女。她说这颗蛋孵化出来的婴儿将是新的天下之主,所以……”
“一定是那老废物在胡说八道!”
不过他也没说错,他不过是依旧想当他的天子罢了。
“独孤宗主将信将疑。现在人人皆想当天下之主,他也不例外,只是这颗蛋似乎知道关于他的很多秘辛,时不时还预知下未来,导致他不敢轻易毁伤它。于是一边嫌着阿碧,一边纵着她,却又不肯让她离开独孤派……”
“这些是你打探出来的消息么?”
千羽煌点头:“夏天的时候,阿碧生了场病,整个人时不时的发热发冷,脸还痛得厉害。他们自是想寻秦公子,可是……”
千羽煌瞅了瞅我,顿了顿:“于是便请了我去。天下人皆知,医者是用来治病救人,并没有国别与敌我之分。当然,他们也是冒了险的。可是阿碧的情形的确奇怪,而这边也实在是找不到其他大夫了。师傅若是想盗取那颗蛋,其实并不难,因为它天天摆在阿碧的床上,与阿碧同食同睡,而阿碧闹的这个毛病,与它脱不开关系。”
“是因为人血?”
千羽煌点点头。
我就说那老废物没安什么好心,我怀疑他是想借此控制阿碧,毕竟他目前找不到像阿碧这么单纯好骗的人。
“但我不知道他在其中到底使了什么术法,也便解不开他俩之间的联系,或许只有秦公子……”
他没说下去:“但是阿碧的脸因为听信了他的话所以这回发作起来,我只能让她避开光线,这样才能免去痛处。不过不能不说,阿碧比以前漂亮了许多,也难怪她会对那颗蛋听之任之又宝贝得不行。”
女人的脸,永远是可供人拿捏的要害!
“当初为了有机会接近那颗蛋,我还给阿碧开了个药方……除了避光之外,这药需每半月服用一次,否则脸上就会起红疹。其实是我故意……”
千羽煌为了自己这个有违医德的别有用心沉默良久。
他肩上多了一只手,用力的拍了拍:“若是秦明非在,他一定会说这真是个好法子!”
卿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边,看了看我,又转向千羽煌:“既是有了顺利进入独孤派的路子,也便不愁接近那老废物。”
的确,到时候……
只是这老废物刀枪不入,要怎样销毁他呢?
“刀枪不入,说明他不怕金。以人血滋养,看来水对他也无法产生伤害。那么就试试木火土……”
“阿碧倒是总抱着它,一时离了手也要放在最柔软的地方,莫不是怕土?”千羽煌拧起了眉。
你还当他是人参果,入土即化?他貌似一颗蛋,阿碧自是觉得蛋易碎,自是护得紧,却不知,那老东西抗造着呢。
“那我便找机会试试。只是接近阿碧容易,接近那颗蛋……虽然近在咫尺,可是我没有一次靠近得了它,而且它也不闹什么毛病……”
“别急,总会有法子!”卿珑眯了眼睛。
“阿煌,你屡次去看阿碧,她没有同你说什么吗?”
想到千羽碧早前的绝情,我有点担心她会对千羽煌不利。
千羽煌摇头苦笑:“她现在除了那颗蛋,除了独孤宗主,已经不认得任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