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这是你上次提过的核桃粘、百合酥……都给你带来了。“
“甜的东西吃多了不好,会牙疼。”卿珑板着脸提醒。
没人理他。
“还有姜香梅子、蜜汁杏脯……还有这千金碎香饼子,掌柜说是新研制出的花样,特意给你买来尝尝鲜。”
“这些东西都不好消化的,再说,零食怎能当饭吃?”卿珑负着手教训。
没人理他。
“还有这个啊……”花浅惜玲珑把某个碍事的人挤到一边,凑到我身边来:“这是我千挑万选的糖稀,一万两一罐,我买了十罐!还有猪骨头,半夏在外面摆呢,也买了一车,你看够不够?”
“买这些做什么?又不养狗,你来啃?”
被无视的某人忍不住发火,口不择言。
“嫂子说了,要给咱们做从没吃过的宝贝,你怕牙疼你不吃零食你少管!”
“成仙去吧你!”花开错彼岸接话。
我不知道早前他们兄弟间是怎么相处的,可是现在……这是魔该有的待遇?
卿珑气得不行,大喊我的名字:“苏苏,把他们都……”
“啊,嫂子,还忘了这个……”花末经半夏拎着一串辣椒走了过来,把个卿珑又挤到了另一处:“有些人呢就疏于调教,这个送给你,这是我亲手采摘的上好佳品,保证他闻上一闻就骨软筋麻魂飞天外,还有那小红点……噫,看这里,看这里,看这里……”
“花末经半夏!”
卿珑大怒,伸手就要过来揍比比划划的花末经半夏。
花末经半夏早有预料的躲在我身后,冲他挤眉弄眼:“诶,我有嫂子保护我,现在不怕你啦,嘿嘿……”
卿珑腮边青筋绷起:“苏苏,你闪开!我今天非要……”
“诶,你居然敢命令嫂子,还反了你了!”花浅惜玲珑夸张的翘起兰花指,还假模假式的跺了下脚。
“我看是你们要反了!”
洞外忽然传来一声厉喝。
洞里忽然安静下来。
我与卿珑对了对眼神……
卿小萱怎么来了?
“老大,外面风大,仔细着了凉,快进来说话!”花末经半夏热情招呼。
卿小萱是这个结义的大哥,我自不好让他屈就,虽然他不喜欢我,但看在卿珑的面子上,我也得对他表示尊敬。
于是我急忙迎了出去。
外面……也没有人啊?
然而待我眯了眼四处张望半天,才在仿佛天地相接的位置看到一个身影。
当日,卿小萱当空一句“天子不见了”灌入每个被厮杀迷了心的人耳中,足见修为深厚,这工夫他淡淡的一句竟传了这么远,而且即便隔了这么远,我也能感觉到他对我的厌恶,这是在震慑我吗?
“你留在这,我去看一下。”卿珑对我道。
看着他慢慢走远的身影,我心里隐隐生出不安。
“嫂子,你的眼睛还是不大好么?”花开错彼岸担心道。
我的眼睛自打那日起看什么都是红通通的,开始以为是溅进去了血,洗洗就好了,后来才发现,是眼睛变成了红色。
这就是妖的标志?
卿珑治好了我的失语,可是面对一双血一样的眼睛,他也束手无策,好在也并不耽误我活动,视物还算清晰,只是颜色……久了大致也能分辨出一些了。
“不若你也打造一副我这样的面具吧?”
花开错彼岸试图摘下他的面具给我试试,被花浅惜玲珑挤到一边:“你那是不戴面具就什么也看不见,嫂子能跟你一样吗?再说,你带上面具还能给人一点遐想的空间,要是不带……呵,你那张脸还有个看?眯眯个眼睛跟道缝似的,两针就能给你缝死知道不?”
“你说你个臭东西总挤兑我干什么?”
一向好脾气的花开错彼岸生气了,抽出沧海断念要跟花浅惜玲珑决斗。
花末经半夏隔开他俩,急道:“你们忘了咱们今天要来做什么?”
那俩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在对方眼中看到一丝狡黠。
花开错彼岸收起宝剑:“我今天先放过你,你待明日……”
“嫂子,咱们这边走。”
花末经半夏做了个非常潇洒的姿势引着我岸边一座悬崖上走。
我回头望了望卿珑……他已同卿小萱站在一处,两人面朝大海不知在研究什么。
“嫂子别担心,现在就是把我们仨捏到一块也伤不到你,再说,有那倔驴在,我们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啊……”
倔驴?
我还头回听到卿珑的绰号,跟他美妙的外型不太相搭啊。
“再说,咱们就算伤谁也不能伤嫂子啊,我还没从嫂子那把钱赢回来呢。”花浅惜玲珑急忙道。
之前他们过来,送过生活用品后赖着不走,卿珑又是个喜静之人,我就只好带着他们打麻将省得彼此尴尬。
其实麻将我也不会,胡牌规则都不懂,但谁让是我组织的?谁让规则是我定的呢?谁让解释权归主办方所有?
于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几个在修炼方面的奇才居然也记不清规律,主要是被我不守规律还辩解得振振有词给弄懵了,于是每次都是我赢。
每次赢的时候一旁闭目打坐的卿珑都抿着嘴强忍笑意,我估计他也看出我在坑蒙拐骗,谁让人家能猜出咱的心思呢?
正常的坑蒙拐骗都是先诱人入坑再往死里宰,我是一开始就把它们摁坑里放血。
“学东西怎么能不交点学费呢?”我义正严词。
“这学费要交到什么时候啊?”三兄弟叫苦连天。
“你们还在乎这点银子?”打坐者镇定自若。
卿珑私下里还夸我干得漂亮,说我是持家能手,谁娶我谁有福,我岂不知他是想借我的手把三兄弟赶走?
可是偏不让他如愿呢,这三兄弟还上瘾了,隔三差五的来输隔三差五的来输,把卿珑气得眉毛都要炸了。
我倒心疼我赢的这些钱,前是海后是山半个人都没有,不用费担心有人来偷,却是伤心根本就没处花,等于暴殄天物啊。
“诶,你说会不会是卿珑使了什么手段?要不咱们怎么总是输呢?”花开错彼岸摸着下巴思考。
“对啊,每次他都在那打坐。你说洞里乱吵吵的,他也不怕走火入魔?”
“他现在就算入魔还能入哪去?”
“也是……”
“我估计他是这次出来又没带银子,于是拿咱们在这涮。嫂子,那倔驴是不是又欠你什么了?”
卿珑欠了我什么?他们难道说的是……账簿?可是他们怎么知道那本账簿?
“来来来,嫂子,上这来,这光线好。”
花末经半夏引着我来到断崖上,还让我往边上站站。
“嫂子别担心,咱们绝无恶意。来,嫂子请看!”
他忽然变戏法般的弄出个小石子,那石子极为普通,普通得就像是随手在路边捡来的,可是他抬指一甩,那石子跃入空中,在阳光照射下,腾的变作老大。外观依旧粗糙,可是旋转过来的另一面却是极为光滑平整,好似明镜。
我好奇近前,竟在其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他们是发现山洞少了面穿衣镜么?
然而眨眼间,镜面忽然云雾缭绕,再现出分明时,但见一面镜湖,**漾漾,载着一只小船,向着湖心的莲花台飘去。
镜面好像能感知人心,于是将那小船放大,我惊见那船上的人,竟是我……
“咳咳,开始了,开始了!”
花末经半夏兴奋的搓着手,又不知打哪变出根小棍,开始敲镜面。
这是要干什么?
花浅惜玲珑对上我的诧异,忍笑道:“嫂子,你就让他说上一回吧,我们都听腻了,如今好容易寻上你这个新目标,你要是不听,他就要憋疯了!”
“肃静,肃静!”花末经半夏用力敲着镜面:“我今天要讲的故事是有关一头倔驴是如何笨手笨脚却又歪打正着……不,应该是渐入佳境……也不对,应该是坚持不懈……也可能是妙手天成……”
“但一定是诡计多端厚颜无耻!”
花浅惜玲珑抢着补充,被花末经半夏瞪了一眼:“总归是综上所述俘获美人心的罪恶行径!”
我都被他们逗笑了,然而接下来,我在一幕幕移动的画面中了解了一个不为我知的卿珑。
原来在蝴蝶谷的相遇不是意外……
原来所谓的受伤昏迷的确是“阴谋”,连船都是他弄翻的……
原来夜市里出手相助的人与夜晚客栈的身影都是他,他还曾将我从客栈屋顶抱回房中……
原来华山论剑中的失手果真是因为我,怪不得卿小萱总是对我横眉冷对……
原来他可以被辣椒折磨得在背地里毫无形象,也不知如今成了魔后体质有没有改变……
原来他果然是“托儿”,所以一日十马……
原来他每次同我相会都要历经千难万险躲避一切追踪……
原来……
等等,这是什么?
一重重的雾气缭绕,每次的聚拢散开,好像带着我的视线往上攀升。
是山么?
但太过陡峭,不知道常人该如何攀登。而且似乎很高很高,因为攀了半天也看不到尽头。
我疑惑的睇向花家三兄弟……这个宝物是不是坏了?我感觉它很像是台电视,是不是“网络”断了?
然而他们的脸上却不复方才的嬉笑而是现出凝重,我心里不禁冒出疑问……难道这里隐藏着什么秘密?他们今天特地让我来看这个,就是为了告诉这个秘密?
偏偏从来不出现的卿小萱又出现了……偏偏卿珑又被支走了……
我心脏狂跳,立即扭转目光盯着镜面,越看心中越紧……这浓雾,这场景,这找不到方向却又在不断寻找的感觉,好像在梦里出现过……
“卿珑,你知罪么?”
一条漆黑的巨龙忽然向我卷来,发出一声霹雳巨响。
我惊得一叫。
而那巨龙又很快收回,竟是一条碗口粗的鞭子,鞭身硬鳞密布,随着甩动,闪射出阴森森的光。
我紧紧揪住心口,视线随着在云雾中时隐时现的鞭子穿梭……
卿珑,你知罪么?
卿珑,你知罪么?
这到底是个什么秘密?
再一声鞭响,地面亦跟着震了一震,迷雾开散处,现出一根根通天巨柱……不,应该是造型如利锥般的山峰,上面串着一个个人,或是三五成串,或是独自在那挣扎。这其中还有个女人,她面部朝下,像是已经死了,可是在我视线经过她时,她忽然偏了头,眼帘一开,猛的向我看过来……
我的记忆开始翻动……若当真如喜来乐所言,这些人应该就是五百年前天子制造的那场阴谋的牺牲品。
五百年了,这周围的人或是痛苦呻|吟,或是哀哭咒骂,一片愁苦惨烈,唯有她,虽也一身狼狈,可那双眼睛却是清澈透亮,仿佛从未被世间凡俗污染,又仿佛已勘破一切天机,更仿佛包含着星辰大海的微光荡漾……
这双眼,好熟悉……
而且她好像也在看着我,目光随着我视线的移动而移动,干净又复杂……
“卿珑,你知罪么?”
又一声怒吼伴着霹雳袭来。
我顾不得她,视线一甩,便见一人绑在同样的柱子上。不同的是这根柱子立在更高的地方,而且只有孤零零的一根。
更远处,是诸多空白的柱子,将来也不知谁会遭遇厄运被困于此。
可是我没有心情关注这个,我只关心卿珑……那个绑在上面的人,是他么?
是因为太远还是因为我的眼睛出了问题,我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视线也无法继续走近,只能看到黑漆漆的鞭子一次次盘旋挥下,伴着愤怒的叱责。而那人却半点声息也无,只直直的立着,唯一能撼动他身躯的就是鞭子卷向胸膛的那一瞬震颤,然而震颤过后,再次坚定。
这就是我几回回无法探知具体的梦么?
原来梦,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