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下的疯女人当然不能带着一起,略微思付后虞辛棠提议送去司命堂。
虽说司命堂是巫娅的地盘,但作为一把手不可能对底下任何琐碎之事都过问,更不要说她近日还有要事缠身。
到了司命堂,虞辛棠等人发现司命使正在找疯女人。
“大胆巫语芙,还敢在我等眼皮子底下耍诡计逃跑,罪加一等,现下就逮你归案!”
虞辛棠问那司命使,“她叫巫语芙?请问这位大人可是调查清楚了此女的来历?”
司命使审视她,“你又是何人?”
“昨晚鼓尾坊险些被这女子所伤的路人,今日和同伴碰巧又遇到了她,擒获她后,特意押送到您这儿。”
听说是受害者,司命使的警惕少了些,但还是不肯多言,“你等行为甚嘉,但此女子的恶行司命堂自会定夺,其余的无可奉告。”
虞辛棠讪讪而笑,不敢多问,怕这位嘴紧正直的司命使较起真来细查盘问他们一番。
料理好巫语芙的事情后,晋五也向虞辛棠和秦君泽告别。
“两位是知道我的药楼在何处的,如若离开惹月之前还有需要,可来药楼找在下。”
这次他没有用假声,和苍苍老者的形象大相径庭。
眼下没有他人,虞辛棠终于可以说了,“我还只在话本里看过易容术,没想到有一天能亲眼看到,晋五,你真是太厉害了!”
被佳人用赞叹的美目盯着,晋五很难不得意。
佯装谦虚,“哪里哪里。”
这时,有人冷笑一声,道:“又会易容,又会变声,莫非你平日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晋五的笑容消失了。
接着有些苦涩道:“秦公子说的倒也不算错,不过在下有自己的苦衷。”
见状,虞辛棠用手肘捅了捅边上这个惯会扫兴的男人,打圆场,“晋五,别理他。你是大夫,救死扶伤悬壶济世是善举,自会受到世人的尊重敬爱,可人心叵测世道不公,你有点傍身的技艺总是好的。”
晋五又恢复了笑,插着腰,活动了一下装作弯腰驼背导致僵硬的筋骨。夏衣轻薄,显出他笔直嶙峋的肩背,有一种如松如竹的风骨。
“再会!”
说完,晋五离去,约莫走了三四步,秦君泽突然出声道:“我们未经寨前的盘查就出现在寨子里,早引起了巫娅的注意,恐怕她已经查到你的密道了。”
晋五脚步顿了顿,没回头,抬手在空中挥了挥,以示自己已知晓。
马车里。
虞辛棠狐疑地看了秦君泽一会儿,不解道:“你貌似对晋五挺不满的,为什么突然出言提醒他了?”
秦君泽蹙眉。
虞辛棠追问,“你是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秦君泽的眉头皱得简直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了,语气很是不满:
“这个好色之徒给你灌了什么**药,总说他好话,甚至不惜贬低我。”
这话居然带了几分憋屈,使得本就突兀的话更添诡异,虞辛棠被猛地噎住了。
隔了一会儿。
秦君泽毫无征兆提高音量对车夫道:“停车!”随即弯腰迈出马车。
虞辛棠清凌凌的杏眸瞪得老大。
不是!
他就这么生气吗?半路就要下车!
伸出的手慢了半拍,指尖未能够到他的衣料,车帘微微晃动,人早已消失。
不就问两句,至于吗!她心底生出一口恶气,有些恼火,脚丫子在车厢踢了一下。爱走就走吧,距离客栈约莫还有一段路,把他的脚走烂才好,省得他火气那么重!
可缓缓地,一股酸酸的感觉汇聚在心尖上,失落渐渐取代了愤懑,她蜷起腿,弯下腰,抱住了自己。
“怎么了?”
她猛地抬头,发现秦君泽又回来了,手里还拿着几包油纸包着的东西。
他用另外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是不舒服吗?”
虞辛棠拿下他的手,目光惊喜,语气含着她自己都未能察觉的嗔怪,“没呢,你突然二话不说就跳下车,我还以为你走了。”
他轻笑一声,动了动手臂,连带着虞辛棠未松开的手也跟着摇了摇。
随即轻声道:“这几天我什么时候让你离开我眼皮子底下了?怎么可能抛下你一个人走,我就在边上。况且车轱辘都没动一下,你没感觉吗?”
虞辛棠被他说得很不好意思,耳尖泛红,暗怪自己过于敏感了。
她急忙转移话题,“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被油纸包裹的东西在她眼前晃了下,食物的香味飘出。
“好香!”
接着她为难道:“可惜我现下吃不下了。”
“留着你晚点当零嘴吃。”
三刻后马车停下了。
秦君泽扶虞辛棠下车,进了一家客栈,以防牵扯到晋五的朋友,那宅子是不能住了。
“客人要几间房?”掌柜问道。
“一间。”
掌柜将房牌与钥匙给秦君泽,“公子和夫人请上二楼,右手第二个房间。”
到了房间秦君泽细致检查了一遍,连窗户都打开来瞧了瞧,扶着窗棂问虞辛棠,“要休息一会儿吗?”
虞辛棠的确是有点犯困了,揉了揉眼睛,“要的,你呢?”
“嗯。”
她毫无戒心地脱掉了外衣,毕竟里衣在现代也够保守了。等她躺下后,才发现一个问题,客栈可没有下人搬来另外一张小榻,秦君泽睡哪里呢?
她看向他,他已经自觉背对着自己坐在桌边,猿背蜂腰,看着极有力量感和安全感。
纠结地咬了咬唇,最后她问道:“你……要上来睡吗?”
他回头,神情有些错愕。
虞辛棠急忙道:“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意思是中间放条被子隔开,我们各睡一边。”
零星的笑意浮现在凤眸里,他悠悠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又来了,他又在逗她。
虽然她有点恼他爱逗人,但不得不说更习惯他这样,而不是晨时那种……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总之他还是保持现下这样挺好。
床上的身影懒懒地翻了个身,朝着里面,乌黑的发丝铺在枕头上像一团浮动的云,一小截脖颈白得发亮。
“不管你了,你想睡哪里睡哪里。”
尾音因为困顿而变低。
很快,房里响起了平缓规律的呼吸声。
铺在床板上的褥子一沉,男人悄然坐到了床边,一只手撑在枕边,俯身去看已入睡的女子。
他的目光从饱满的额头,到挺翘的鼻子,再到微微嘟起的粉嫩嘴唇,最后停在阖上的眼睛,卷翘的睫毛看起来有些天真稚嫩。他想起上一世初见她之时,得体沉稳的妆容也难掩其青涩,像是小女孩偷穿自己大人的衣服。
可惜调查的结果当晚摆在他的办公桌上,薄薄的几张纸写尽了她短暂而辛苦的一生,上头写着这个小姑娘没有大人,在孤儿院艰难长大,靠着自身的聪明勤奋,考上了很好的大学,进了很好的咨询室。
又想起之前她在马车上缩成一团的样子,弱小又无助,甚至以为自己抛下她离开了,是如此的没有安全感,顿时他的心里涌现出数不尽的心疼。
“辛棠……”
他用气音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无比怜惜。
伸手想摸一摸她的脸颊,又怕会扰到她的清梦,最后落在了她的头发上。他的眼神无比温柔而宽厚,如若目光也有承诺的力量,那他承诺给虞辛棠的是永远的守护与偏袒。
秦君泽轻轻地拉起一点被子盖在她的肚子上,虞辛棠似乎在睡梦中感受到了这点点重量,身子动了动。
他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肩背,像是哄睡小朋友般,“睡吧,辛棠,我在这里。”
华丽的声线带着诱哄,虞辛棠微蹙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来。
他用空闲的那只手掏出她送的那条紫色发带。
今早,她虽说是由于断了片,忘记了昨晚两人一吻定情的事情,但他能清晰感受到她对自己的亲近有些抵触,甚至是避之不及,导致他都开始怀疑她对他是不是真心的。
此刻他总算是想明白了,她不是不爱,而是童年悲惨的经历让她变得过度缺乏自信,终日跼蹐不安。细细想来他也有责任,之前对她太冷淡了,还警告她不准肖想自己,这多伤人啊。
他拍她的力道再度放轻了几分。
水滴石穿,慢慢来吧,不能再吓到她了。他是一个足够有耐心的人。
况且在女方喝得酩酊大醉后确定的关系着实是有些不正式,他虽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身边那些男人追对象时都是游轮气球、玫瑰烟花这些,他无论如何也该挑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表明心意,给小姑娘足够的仪式感,让她知道她的暗恋成真了,他们正式成为男女朋友,以后还会是夫妻,生则同衾,死则同穴。
女子身上清浅的淡香萦绕在他鼻尖,脑中各种纷乱的念头使他心旌摇荡,睡不了一点。
直至夕阳交织着晚霞的红光斜照入室,身旁女子睫毛剧烈动了几下。
他才停下安抚她的手,装模作样闭眼,再装作刚醒。
“辛棠,什么时辰了?”
甚至嗓音里带着刚刚睡醒的沙哑。
女子盘着腿、歪歪倒倒的,眼神惺忪,还未完全清醒,含糊回道:“不知道,我也刚醒,似乎傍晚了。”
秦君泽用一条手臂搭在额前,上扬的唇角带着一丝满足——这段对话,多像新婚夫妻在某次午觉睡过头后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