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色彩斑斓笑脸面具的人跳着开道,动作浮夸,后面跟着的是吹弹奏乐者,技艺高超,宛如仙乐。
又有挎篮少女面覆轻纱,纤纤玉手一扬,撒花如雨,芬香四溢。
神秘女子坐在花车里,隔着珠帘依稀可见其头戴紫色薄衫帷帽,青丝如瀑从背部淌下,绯衣胜血,怀中抱着几支新鲜的枝条,叶子深碧,花成薄柿色。她坐姿高雅端庄,气质媚而不俗。
车头处,左右坐着两个稚童,一男一女,眉心点了红,生得极好,像画中的金童玉女。
车上堆满了花,小金童胖乎乎的小手随手掐了一朵,玉白色的花瓣肥厚,带着水珠,嫩黄细蕊,看起来很美味的样子。
他舔了舔唇,毫不犹豫往嘴巴里塞。
“啪!”
一个梳着马尾、额戴彩色绣花银饰抹额的少年拍了一下他的手,花朵落地染尘。
小金童嘴巴一扁,作势要哭。
少年是个性子暴躁的,不仅不哄,还数落了几句。
“哇——”
小金童终于放声大哭。
花车游街是精心布置的,特意选在热闹非凡的鸳鸯节,势必要出尽风头。
这小小童子可不能夺走了聚集在车中人的目光。
小金童被人温柔抱了起来,那人和之前的少年长得一模一样,面带病容,由于肌肤过于苍白透明,垂眸时,眼皮上的青色脉络亦清晰可见,他几句话就哄好了男童。
重新把孩子放回车上,他伸手和小孩拉钩,敲定了几包蜜饯的契约。
接着又绕到女童身边,说了一句话,小姑娘开心一笑,露出漏风的小门牙。想必是为了一视同仁,许下了相同的承诺。
秀丽少年,清隽温雅。
但虞辛棠却知他不仅相貌出众,还善于伪装和用蛊。
她看了一眼秦君泽,对方眼眸黑沉地看着拾颂,显然对拾颂在前几日坑过他一把的事情耿耿于怀。
虞辛棠:“这两兄弟认识我们,我们还是回避一下吧。”
秦君泽:“嗯。”
刚走了几步。
“姑娘且留步。”
虞辛棠微微侧首,发现是一个挎篮的少女在叫自己。
她暗道不好,假装没听见,加快了脚下步伐。身后的少女还在继续呼唤,“姑娘,前方那位戴着莲花簪子的姑娘,请你留步!”
虞辛棠充耳不闻,健步如飞。
倏然,身后响起凌杂的破空声,像是有人在过招。
再也无法熟视不睹,她驻足,回头。
桀骜张扬的少年招式凌厉毒辣,恨不得一举弄死对方,接招的男人从容以待,眼里凝着如寒月般的凉薄,抓住时机,朝少年腹部击了一掌。
拾欢猛退几步,有些气急败坏,还欲上前,却被拾颂拦住了。
“拾欢,不可胡来。”
“兄长,你明明知道这两人不是……”
拾颂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沉声道:“拾欢,莫生事端,大事为重。”
拾欢烦乱的一跺脚,剜了秦君泽一眼,接着想起什么,也对着虞辛棠做了一个割脖子的动作。
虞辛棠觉得这小子属实有些幼稚了,跟他多谋善虑的哥哥性格截然相反,光有一身蛮力。她躲在秦君泽身后,故意朝他吐了一下舌头,做怪脸。气得拾欢要冲上前弄她。
拾颂按住骂骂咧咧的拾欢,对秦君泽道:“今晚我不会干涉你。我会管好我弟弟,烦请你也管好你夫人。”
虞辛棠解释,“我不是……”被一只手薅了一把脑袋。
秦君泽没对她说什么,可她却从这个动作里品出了“好了,你安分点”的意味。
羞意顿生。
仿佛在这场对话里,拾颂和秦君泽才是正经人,而她和拾欢就是添乱的一般。
算了,假的真不了,解不解释都无所谓。
拾颂又对虞辛棠道:“叫住你的并非是我兄弟二人,而是车上之人,她对你绝无恶意,烦你走一趟吧。”
虞辛棠觉得拾颂所言不假,朝秦君泽使了一个眼神,在秦君泽颔首后,她跟着少女过去了。
红酥手撩开珠帘,迎面的风钻进车中,女子帷帽沿上的银叶子流苏摇曳,遮面的紫色薄衫开合一瞬,窥到了微微上扬的红唇,妩媚多情。
虞辛棠鼻尖净是馥郁香味,看得有些入迷。
“过来。”
婉转如莺啼,带着性感的沙哑。
虞辛棠情不自禁上前一步。
一只冰雕玉琢的手伸到眼前,拈着一朵薄柿色的花,其状若栀子,幽幽散发着冷香。
“再过来些。”
虞辛棠照做,微凉的手指擦过脸颊,一抹丽色出现在她的耳边。
人们议论纷纷。
“拾颂拾欢为何没跟在巫瑾身边,反而随着花车游街,这车里的女子到底是谁?”
“不管她是谁,她有什么资格赐福?”
“是啊是啊,只有圣女才有资格将溪上花别与人耳,以此赐福。这不合礼数啊!”
有人朝着拾颂喊话,“拾颂,你这车上到底是什么人?她凭什么抱着溪上花游街?你们兄弟二人以后极有可能会是海闵商宫的男主人,你弟弟向来爱胡闹也就罢了,这次你怎么也跟着胡来?”
不知为了哪一句,从来好说话的拾颂脸色变得极难看。
“我与拾欢的未来就不劳阁下关心了。况且,海闵商宫下任的女主人都未定下,勿论男主人了。”
“还有,车中之人乃是圣女候选人之一,巫真仪,她可由不得你们多嘴多舌!”
什么!圣女候选人!
众人炸开了锅。
巫灵族内,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孩童都知候选人只有两个,即巫娅和巫瑾,这又是哪里冒出的候选人?众人如此质问道。
拾颂不紧不慢从怀里掏出某物,举起,大声道:“巫绮圣女的手谕在此,不信的可以当场查验。”
众人传阅后,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这消息很快被传遍花长闻峰,又跟长了翅膀般,飞到了宿峰与源阳峰。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而当下,花车再次前进。虞辛棠立在原地,摸了摸耳边的花朵,接收周围羡慕的目光。
她是个非酋,还是第一次这么幸运,晕乎乎对秦君泽说:“她好香好美,一定比巫娅好说话。我投真仪一票,助力她当上圣女!”
“这就叫上真仪了?”他摘下溪上花,轻嗅,又转动着细细查看一遍,才重新放回她耳边,分析道:“晋五说的巫娅感兴趣的事,极可能是有关灵庙考核的事情,只要晋五对巫娅没有恶意,那巫娅成为圣女的概率就会增加许多。”
“而这个突然冒出的巫真仪,花车游街,赐福示威,又有圣女手谕亲证,还有拾颂拾欢两兄弟相助,其势汹汹。”
“两人斗得火热,对比下来仿佛只有巫绮之女巫瑾最惨了,家中母亲病重,在外又不得民心,连未来夫婿都被人抢了去。”
见虞辛棠听得认真,秦君泽好笑地道:“这也只是我们所见的表象,古往今来,权力之争,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不过这些与我们无关。”
虞辛棠点了点头,她也只是当故事来听而已。
片刻后,她后知后觉一处异样,诧然问道:“你怎么知道巫瑾的未来夫婿被抢了?被谁抢的?”
秦君泽眼神变得有些微妙,“没什么,只是上午偶然听见宅里的下人说的几句闲话。”
两世相处,虞辛棠敏锐察觉他话里有所遮掩,遂厉声审问,“瞒我什么了?从实招来。”
过了一会儿。
他才缓缓开口,“巫瑾的未婚夫是拾颂和拾欢。”
“啊?”
“啊!”
“两个未婚夫。”虞辛棠失声道。
吃惊过后,她不无羡慕地感慨,“这姐们儿吃得真好啊!”追问,“你还听到什么了?巫灵一妻多夫是不是合法的?快快,跟我详细讲讲。”
未听到秦君泽的回答,她侧目,发现他正斜视着自己。
眼神有些审视和……批判?
在这种目光下任何人都很难维持淡定,她没由来心虚,“刚才我一直在和你走路聊天,可什么都没干。”
他突然发问,“做人要专一,你说呢?”
她简直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附和道:“是的。”
“也不能跟风学样,染得一身陋习?”
“……是的。”
他这才有些满意,接着说起之前的,“巫瑾因废材受人诟病,但这些诟病不乏有编造诋毁的成分,她能成为候选人最主要的原因不是母亲巫绮,而是她与一对双胞胎男孩儿在同年同月同日同时诞生。”
“巫灵传说中,巫神娘娘创造了万事万物,圣女是祂在人间的使者。为了让族人知道圣女是谁,圣女出生时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同胞男孩儿降临于世,这两个男孩儿是为圣女而来,终生守护圣女不离不弃是他们的宿命。”
巫灵,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虞辛棠心中如此感慨。
而后转念一想,云朝的皇帝还三宫六院呢,巫灵圣女作为权力中心的人,终其一生也只有一对双胞胎丈夫,相当纯爱了!
难怪索奇对巫娅说“我们作为你的姨夫”,她当时还以为是口误,没想到就是字面意思。
索修和索奇都是巫绮的丈夫,两个都是巫娅的姨夫。
“这么说,巫娅也有一对双胞胎未婚夫了?”
“是。至少表面是。”
虞辛棠很快反应过来,“因为巫娅自小就在山下,不像巫瑾和拾颂拾欢青梅竹马长大,她找出的和自己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出生的双胞胎男子,也很有可能是假的!”
“聪明。”
他夸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