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独自在房中,看着顾泉送的木簪失神。
顾泉给他的玉佩,他离开王府时已留在了房中,可这木簪和画像,他却始终狠不下心丢弃。
罢了,不过两件小物件,留着也无妨,总归是占不了多少地方。
正失神间,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
一名下人捧着锦盒走了进来,恭敬道:“老板,方才王府来了人,说您走得急,忘了带伤药。这药是王爷特意吩咐送来的,说是疗效极好。”说着,将木盒轻轻放在桌案上。
云锦微微一怔,有些意外。
他摸了摸光滑的盒面,问道:“送东西的人呢?”
“把东西交给小的就走了。”下人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那人还说,王爷让他转告老板,工部侍郎李大人之事已经处理妥当,李大人保证日后绝不会再踏入仙品居半步,请您安心。”
云锦一愣,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
顾泉不仅送了药……还处理了李华?
他挥退下人,独自对着木盒出神。
顾泉究竟是何意?既已娶了王妃,既已形同陌路,为何还要做这些?
是怜悯,是愧疚,还是……云锦不敢深想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木盒,里面除了几瓶伤药外,赫然躺着他留在王府的那枚玉佩!
云锦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随即又涌上更深的迷茫和酸楚。
他将玉佩还回去,便是想斩断这不该有的牵连,顾泉却又将它送了回来……他到底想怎样?
难道觉得这样若即若离地吊着,看他为此痛苦挣扎,很有趣吗?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胀。
云锦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能在沉溺,不能再因顾泉一个不经意的举动便方寸大乱。
可心却不听使唤。
顾泉突然派人送来伤药和玉佩,还特意告知已处置了李华,除此之外却再无只字片语。
这般举动,让云锦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绪再次纷乱起来。
他想忘掉他的,但是好难。如今这玉佩失而复得,更是难上加难。
云锦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涌上眼眶的酸涩和喉间的哽咽。
他握着玉佩在窗前站了许久,终是将它连同木簪和画像一道收进匣中,锁进了柜子深处。
有些东西,既然丢不掉,便只能深藏。
除了从王府回来第二日收到伤药后,王府再无人来过。
起初那两日,云锦心中竟还存着一丝不该有的期待,期待王府会再来人,期待顾泉会出现。
可日复一日的平静,让他彻底认清了自己的可笑。
仅仅是一瓶伤药,一枚失而复得的玉佩,便又能让他心绪浮动,胡思乱想,当真是……无药可救。
他站在窗边,望着楼下熙攘的街道,心中一片荒凉。
或许,只有离开宜都,才能彻底斩断这孽缘,才能让那颗不争气的心真正死去吧?
他是不是……真的该走了?
宋檀玉安顿好二楼的客人,刚走出雅间,便撞见了正上楼的韩敬之和季之扬。
“你们怎么来了?”宋檀玉面露喜色。
韩敬之温声道:“听闻云锦前几日受了惊吓还受了伤,我们特来看看。他伤势如何了?”
他和季之扬也听闻了李华强掳云锦之事,心中担忧,便相约前来探望。
宋檀玉点点头,引着二人往楼上走去:“已无大碍了。”
三人在房外停下,宋檀玉轻轻叩门:“阿锦,是我。”
里面传来云锦清越的回应:“进来吧。”
宋檀玉推门而入,云锦正靠着软垫坐在窗边的榻上看书。
见宋檀玉带着二人进来,云锦略显惊讶,随即浅浅一笑:“你们怎么来了?”
韩敬之关切道:“来看看你,伤势如何?”
季之扬也询问道:“听说伤了腿?还疼吗?”
云锦淡然一笑:“小伤而已,养几日便好了。”
宋檀玉刚招呼二人落座,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嚷声。
不等几人反应,一个小厮急匆匆跑来禀报:“老板,工部侍郎李大人来了!”
工部侍郎?
韩敬之眉峰瞬间蹙起。
不就是那个对云锦意图不轨的李华吗?他居然还敢来?
难不成知晓今日皇室春猎,三王爷不在府中,特意挑了这个时机来找云锦麻烦?
韩敬之担忧地看向云锦,见对方神色平静,毫无惧意。
反而是宋檀玉,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把阿锦害成这样,竟还有脸再来?!”他转头对云锦道,“阿锦,你好好歇着,不必露面!”
云锦摇摇头:“既然人来了,躲避不是办法。”
他深知李华的性子,若见不到人,必定会闹事。
况且经过上次之事,又有顾泉的警告,量李华也不敢再造次。
说罢,云锦起身,率先向门外走去。
宋檀玉见云锦如此,心中虽万分不愿,却也知云锦说得在理,无奈之下只得紧随其后。
韩敬之与季之扬对视一眼,也起身跟了上去。
四人来到二楼雅间外,云锦本想让三人在隔壁雅间等候,独自去见李华。
但宋檀玉执意相伴,云锦拗不过他,只得同意。
两人推门而入,李华正坐在椅子上等待。
看见云锦,眸底掠过一抹阴狠,显然是来者不善。
李华从小到大何曾吃过那样的亏?
不仅未尝到鲜,还被三王爷打断了一条胳膊。
虽然郎中说休养些时日便可痊愈但他仍旧咽不下这口恶气,恨不能扒了云锦的皮抽了他的筋。
若不是这个狐狸精,他怎会落到这步田地,成了旁人的笑柄!
真是万万没想到,一个低贱的男妓,竟真能攀上三王爷的高枝。
早知如此,当初在仙品居就该不顾一切直接用强!
“哼!”李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站起身,目光落在云锦脸上,嘲讽道:“云老板好大的架子,让本官好等啊!”
云锦连眼皮都未抬,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径直走到他对面,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云锦这副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李华。
这个贱种!以为爬上了三王爷的床便有了靠山,可以高枕无忧了?
做梦!他今日就要让云锦知道,得罪他李华的下场!
他倒要看看,今日王爷不在,云锦如何脱困!待会又如何求饶!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这人在自己身下哭泣求饶的模样了。
这细皮嫩肉的,上手玩弄起来一定很爽,上次未能得手,这次定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等玩够了再带回府慢慢折磨!
李华越想越兴奋,视线越发淫邪不堪,甚至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一副急不可耐的丑态。
宋檀玉看得眉心紧锁,胃里一阵翻涌。
这个工部侍郎,简直毫无廉耻,枉读圣贤书!
若非顾忌对方官身,他真想立刻动手教训这个畜生。
宋檀玉心中升起疑惑,难不成三王爷未能震慑住他?他怎还敢来此?
云锦神情平静,仿佛李华那令人作呕的目光并不存在。
他抬手示意宋檀玉也在自己身旁坐下,才缓缓道:“李大人今日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李华嗤笑一声,目光更加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扫视,言语粗鄙:“你说我所为何事?!当然是来完成那日未完成的好事!老子银子都花了,连根手指头都未碰到,还折了一条胳膊!你难道不该好好补偿补偿本官?”
云锦眉头微蹙。
他心知此刻不宜将事情闹大,以免给顾泉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李华的言辞实在令人作呕,他压下心中的厌烦,冷声道:“若李大人没有其他正事,请回吧。不送!”
“我呸!”李华猛地一拍桌案站了起来,震得杯盘乱响,“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本官告诉你,今日你若乖乖从了,好好伺候,本官或许可以考虑饶你之前的不敬之罪!”他言辞轻浮,带着威胁,“否则,哼,你这仙品居,怕是开到头了!”
宋檀玉气得脸色发白,霍然起身:“这仙品居能否开下去,还轮不到你……”
“呵!”李华冷笑一声,粗暴地打断他,轻蔑地上下打量着宋檀玉,“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本官说话?三番两次坏我好事,怎么,你也想出头?”
他脸上露出恶意的笑容,指了指身后的打手,“既然你这么想被伺候,本官手下有的是人,可以好好‘伺候’你,保你爽翻天!”
宋檀玉怒火中烧,刚要反驳,云锦已抢先开了口:“李大人,你莫非忘了,你曾亲口答应过三王爷,永不踏足仙品居?”
李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屑地啐了一口:“呸!少拿三王爷来压我!他能护你一次,本官就不信他能次次护着你!不过一个玩腻了的妓子罢了,等王爷回来知晓了又能如何?难道还会为了你个残花败柳,惩治我这朝廷命官不成?!”
李华越说越气,就是因为这个妓,自己才受了这无妄之灾,断臂之痛,颜面尽失!
他今天非要出了这口恶气不可!
他倒要看看,这云锦究竟有什么本事!
能让三王爷那般维护,想必床笫之间的功夫定是了得!
他不再废话,抬手拍了两下。
霎时间,门外突然鱼贯而入四个彪形大汉,如同铁塔般堵住了门口。
这几人是他精心挑选的打手,本打算将云锦绑走慢慢折磨,以报断臂之仇,但他临时改了主意,以免甚事端,就在这里办了,这等绝色,若不先品尝一番,岂不是暴殄天物!
“没想到三王爷也好你这口!”李华搓着双手,淫|笑着指挥,“你们两个,去门口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他又指向宋檀玉,对另外两个大汉狞笑道:“这个姿色也不错,赏给你们了!等我享用完这个,再让你们也尝尝鲜!”
说罢,他得意地哈哈一笑,如同饿狼扑食般,朝着云锦扑了过去!
云锦眉梢微蹙,反应极快地向后撤了一步,险险避开了李华的熊抱。
李华扑了个空,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淫|笑更甚,带着变态的兴奋:“啧啧!躲?我就喜欢你这样带劲的!你越躲,老子越兴奋!这儿就这么大,我看你能躲到哪儿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再次逼近,伸手就去抓云锦的手腕,嘴里还不干不净地污蔑,“那日的合欢散滋味如何?三王爷把你带回去,可让你爽够了?”说着,另一只手就朝着云锦的腰际摸去。
云锦眸子倏地暗了下来,飞快出腿,踢在他肚子上。
李华闷哼一声,捂着肚子狼狈地跪趴在了地上,疼得龇牙咧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隔壁雅间内,季之扬有些坐不住了,忍不住站起身走到门口,想要出去看看。
“这么这么久了,云锦和檀玉还没出来,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他有些担忧。
韩敬之相对镇定,抿了口茶:“别自己吓自己,这光天化日的,李华就算色胆包天,也该知晓分寸。他既已清楚云锦是三王爷护着的人,不敢真乱来的。”
他不说还好,这一分析,季之扬反而更觉心慌。
李华上次未能得手,还吃了瘪,如今特意挑顾泉不在的时候来,能安什么好心?
这都过去快一刻钟了,里面悄无声息,实在太反常了!
“我觉得很不对劲!”季之扬拉着韩敬之往外走,“我们去看看!”
韩敬之被他拖着,摇摇头:“你冷静点!李华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好色,仗势欺人,但脑子不傻,最是欺软怕硬。他今日来,多半是因为上次丢了面子,想来找茬羞辱云锦出口恶气,不敢动真格的……”
“万一呢?”季之扬打断他,“我虽未曾见过他,但听描述便知他绝非善类!这种人好无底线!”
韩敬之道:“他即便再无底线,还敢得罪三王爷不成……”
两人走出雅间,一抬头,便看见云锦他们所在雅间的门口站着两个彪形大汉。
两人皆是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季之扬和韩敬之对视一眼,一瞬间,两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两人不再犹豫,立刻跨步上前想要进去,却被两名壮汉同时伸手拦住。
“滚开!里头有人了!”其中一人恶声恶气地喝道,眼神凶狠地瞪着他们。
季之扬强自镇定,朝着门内大声喊道:“云锦!檀玉!你们在里面吗?还好吗?”
另一名壮汉不耐烦地打量了他们一番,见他们衣着不俗但面生,警惕道:“乱叫什么?闲杂人等不许靠近!赶紧滚开!”
话音未落,两人竟同时抬脚,狠狠朝着季之扬和韩敬之踹了过来!
韩敬之反应极快,他跟着廖远学过些拳脚功夫,身形灵活地侧身避开。
季之扬便没那么好运了,他虽然急忙闪躲,肩膀还是挨了重重一拳,剧痛传来,让他闷哼一声。
那壮汉得势不饶人,又是几拳挥来,季之扬招架不住,被打得连连后退,腰间的腰牌在挣扎间掉落在地。
抬手欲再打的壮汉忽的瞥了一眼,脸色骤然一变,急忙拉住同伴:“别打了!他们是四王府的人!”
韩敬之敏锐察觉道,连忙弯腰捡起腰牌,高高举起,厉声喝道:“认得这个就好!还不快滚开!”
两名壮汉互看一眼,脸上闪过不甘与畏惧,终究不敢得罪四王府,悻悻地让开了通路。
韩敬之顾不上他们,连忙扶住疼得弯下腰的季之扬,眼中满是担忧:“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季之扬忍痛摆手,急切道:“我没事!快,快进去!”
两人再也顾不得其他,猛地推开雅间门。眼前的景象让两人血液几乎倒流!
李华正将云锦死死压在身下,肥胖的身体几乎将他完全覆盖,云锦奋力挣扎,撞翻了旁边的桌椅,杯盏茶壶摔了一地,一片狼藉。
而另一边,另外两名壮汉正将宋檀玉死死按在地上,他的衣衫已被撕裂,壮汉正在撕扯他的裈裤!
他额角似是撞伤了,血迹斑斑。
“住手!”韩敬之目眦欲裂,一脚狠狠踹在离他最近的那个壮汉腰眼上,同时将四王府的腰牌几乎怼到对方脸上,怒吼道:“你们好大的狗胆!”
“畜生!”季之扬更是勃然大怒,所有的修养在此刻荡然无存。
他猛地冲上前,用尽全身力气,一记重拳狠狠砸在李华那张令人作呕的肥脸上!
李华惨叫一声,被打得眼冒金星,还未反应过来,季之扬又抬起脚,朝着他那圆滚滚的肚子狠狠踹去!
李华被踹得从云锦身上滚落,跌坐在地,捂着肚子痛苦地干呕起来,脸色瞬间惨白,显然这一脚让他受了重创。
那两名按住宋檀玉的壮汉见到四王府的腰牌,又见李华被打,顿时慌了神,连忙松开宋檀玉,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
韩敬之连忙蹲下身检查宋檀玉的伤势,看到他额角淋漓的鲜血和破碎的衣衫,怒火中烧,转头对着那几个壮汉厉声咆哮:“滚!都给老子滚!你们会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他这一吼,带着惊人的气势,那几个壮汉吓得浑身一颤,再也顾不得地上的李华,连滚爬爬地冲出雅间,作鸟兽散。
季之扬急忙扶起惊魂未定的云锦,让他坐在榻上,关切道:“怎么样?可有受伤?”
云锦抓着他的手臂,微微颤抖,显然还未从方才的惊惧中缓过神来。
他摇了摇头,“无……无事。”
云锦心中一阵后怕与自责。
他太大意了!
本以为经过顾泉的警告,李华会有所收敛,未料到此人竟卑劣无耻到如此地步,在仙品居内就敢再次用强!
这次若非韩敬之与季之扬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李华缓了好半晌,才撑着墙慢慢起身。
他咬牙切齿,跨步向前,抬脚便朝季之扬踹去。
季之扬猝不及防,被踹倒在地。
“敢打老子?你知道老子是谁吗?”李华阴恻恻地盯着季之扬,朝门外怒吼:“来人!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
壮汉们站在门外,面面相觑,无人敢动。
季之扬强忍胸腹间翻涌的恶心感,勉强站起身,冷声道:“你这种人也配为官?光天化日竟做出如此龌龊之事,简直令人发指!”
韩敬之忙上前将季之扬和云锦护在身后,怒视李华:“你胆子倒是不小,一下得罪两位王爷,我看你是活腻了!”
说罢,转身关切地查看季之扬的伤势,“怎么样?要不要紧?”
季之扬咬牙摇头:“没事,死不了。”
李华一愣,随即嗤笑:“你当王爷真能看上妓?王爷宠幸你们几次,便不知天高地厚了!我即便把你们都杀了,也绝不会有人追究!”
他的目光在季之扬身上流连,露出垂涎之色,“你倒是长得不错,皮囊俊朗,肌肉结实,不如乖乖跟我走,我肯定不比你接待过的人差。”
他早已迫不及待,原本只想玩弄云锦,而后再将其带走,未想到又来了两位俊俏少年郎。
李华不知二人是谁,只以为他们也是仙品居的男妓。
“无耻之徒!”季之扬怒斥,双眸泛红。
韩敬之冷笑:“我劝你省点银子吧。等他男人回来,定会扒了你的皮。”
“他男人?”李华狂妄大笑,“该不会是哪个达官贵人宠幸你两次,你就以为他是你男人了吧?你们这些贱种,爬过多少人的床,也配攀附权贵!”说罢,抬手便要挥拳。
韩敬之突然亮出腰牌。
李华动作一滞,僵硬道:“你……你是四王爷的人?”
“我不是。”韩敬之将腰牌掷于他面前,沉声道:“你刚才打的那位才是。”
说罢,用一副“你完了”的表情看着他。
李华脸色骤变。
他早便听说,四王爷养了一个男宠,对其甚是宠爱,百般怜惜呵护。
未想到今日会在此遇见,还不小心出手伤了他,以四王爷的脾性,若是被他知晓,自己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脸上青白交加,一时之间,竟有些慌了神。
李华迟疑了一瞬,立马换了态度,赔着笑道:“误会,全是误会。我并不知晓二位的身份,否则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冒犯您啊。”
季之扬低声咒骂:“我呸!”恨不得撕碎那张伪善的嘴脸。
李华转向季之扬,讨好的笑道:“这位公子,是我莽撞了,我家中尚有母亲幼弟需要赡养,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莫要同我一般见识,我……我先告辞了。”
来日方长,他总能找机会报复回去。说罢,便仓皇逃离。
云锦望着李华狼狈的背影,眉头紧皱。他未想到这人认怂的这般快。
韩敬之唤来小厮取来衣衫,披在宋檀玉身上,扶他坐下休息。
云锦看向二人,轻声道:“谢谢!”
韩敬之摆手:“我们是朋友,理应相帮。”
方才那幕真的太惊险了,韩敬之只觉得心跳得很快。
他不敢想象,如若他们未能及时进来,会发生什么,或者今日他和季之扬未来看云锦,又会发生什么。
不过还好,有惊无险。
小厮取来药膏,韩敬之细心为宋檀玉清理额角伤口:“还是找个郎中瞧瞧吧。”
宋檀玉摇头:“小伤,不碍事。”
云锦已吩咐小厮去请郎中。
他看向捂着肚子坐在榻上的季之扬,愧疚道:“害你受伤,对不住。”
季之扬连忙宽慰:“我没事,只是挨了几拳,反倒是你们,方才吓坏了吧?”
云锦轻叹:“我还好,只是檀玉……”
“我无碍,别担心。”宋檀玉勉强微笑,“只是撞到桌角,额头有些疼。”
季之扬环顾一片狼藉的雅间,眉头紧锁,不解道:“刚才动静那么大,打斗声、叫骂声,怎么仙品居里都未见人出来看看?就算雅间隔音好些,外面大堂总该听见了吧?”
宋檀玉抬手擦去额角渗出的血迹:“因为这里是男妓馆,而来闹事的是工部侍郎。”
他自嘲一笑,“在他们这些达官显贵眼里,我们这些男妓本就轻贱如草芥,谁又会为了我们去得罪一位朝廷大员?”
他指了指门外,“方才外面定然有人听见了,可你们也瞧见了,无人出手,甚至无人敢靠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便是世态炎凉。”
韩敬之闻言,不由蹙紧了眉头,他虽然混迹商场,见惯人情冷暖,但如此**的欺凌仍让他心生寒意。
“仗势欺人的狗东西!”季之扬气得咬牙切齿,现代人的正义感让他无法接受这种**裸的压迫,“这种人渣,就该拉出去游街示众,千刀万剐!”
“这世道,向来如此残酷。”宋檀玉语气低沉,“位高权重者,视百姓如蝼蚁,欺压惯了,又怎会心存怜悯?”
季之扬攥紧双拳:“这样的人活着就是祸害!早晚会有报应!”
他忽得想到关键,抬头看向云锦和宋檀玉,“这李华肯定是知晓三王爷去春猎了,才敢这般嚣张的来找茬!今日正好被我们撞见,那明日、后日呢?他要是再来怎么办?”
季之扬越想越后怕,青天白日都敢如此,若下次他们不在,李华再用更阴损的招数……他不敢想象后果。
云锦沉默着,他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低估了李华的猖狂和报复心,原以为经过上次的教训,对方会收敛,未曾想反而变本加厉。
韩敬之点头,神色凝重:“扬扬说得对,这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咱们不如……”他顿了顿,抬手做了个传递消息的手势。
季之扬一愣,脱口而出:“把他杀了?!”
他震惊地看向韩敬之,“这……这可是朝廷命官啊!哪能说杀就杀?再说让谁去?万一失手怎么办?”
韩敬之无奈地扶了扶额:“想什么呢?我是说,派人快马去春猎围场,将此事告知三王爷!”
在他看来,这是最直接有效的解决方式。
季之扬松了口气:“吓我一跳……若是三王爷知晓,肯定不会不管。”但他随即又想到,“可王爷们在春猎,我们派谁去送信?”
云锦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不必了。此事……无需劳烦三王爷。”
他已成婚,不该再去打扰他。
他不想再与顾泉有任何瓜葛,也不想再欠顾泉任何恩情。
更何况,此事本就和顾泉没有任何干系,他们也本就两不相欠。
顾泉即已成婚,他又何必再纠缠。
他不愿再将麻烦往他身边推。
他们终究是陌路人,不应牵扯太深。
季之扬与韩敬之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讶异与不解。这是不愿牵连顾泉吗?
宋檀玉叹了口气,附和道:“阿锦说得对,非亲非故的,我们确实不该麻烦三王爷,若是让那位瑶国公主知晓,迁怒于阿锦,反而更糟。”
云锦微微侧过脸,长睫掩盖了眼底一闪而逝的落寞。
那些短暂的温存,如同镜花水月,该醒了。
竹音拿着药膏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屋内狼狈的景象和云锦苍白的脸色,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将手中的瓷瓶递给了宋檀玉。
转身欲走时,他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向云锦:“那李华顶不会放过你的,依我看,此事还是告知三王爷最为稳妥。”
宋檀玉握着瓷瓶,迟疑地看向云锦。
云锦神色淡然:“不必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能处理。”
他不想再倚仗顾泉的庇护,顾泉施舍的温情,只会让他越发沉溺难舍。
如今既已两清,更不该让顾泉为他与朝廷命官交恶。
上次顾泉将他从工部侍郎府中带出来时,已经引来了不少闲言碎语。
顾泉贵为皇子,若真因一个风尘男子随意处置官员,传至宜贞帝或旁人耳中,终会损及顾泉的清誉。
竹音嗤笑,只觉得他蠢:“自己能处理?李华背景雄厚,你哪里是他的对手?到时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云锦,我知你心气高,不想去求三王爷,可你也得为仙品居想想!李华若是铁了心报复,迁怒到仙品居头上,我们这满楼的人该怎么办?这里可是我们的安身立命之所啊!”
竹音在仙品居多年,早已将这里视作唯一的容身之处,他绝不愿看到仙品居因为云锦的固执而受到牵连。
云锦苦涩的扯了扯嘴角。
是啊,竹音说得虽不中听,却是事实,他不能因为自己连累整个仙品居。
或许,连老天爷都在用这种方式提醒他,是时候该离开了。
云锦抬起头,目光坦然地扫过众人:“此事因我而起,我会解决,还劳烦各位莫要将此事告知旁人。”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和檀玉已经商量好了,再过些时日,等手头事情处理妥当,我们便准备离开宜都。”等他离开,一切麻烦都会迎刃而解。
宋檀玉听到他的话瞳孔一亮,眼里满是期待。
季之扬和韩敬之微微一愣,但他们都默契地并未追问缘由。
云锦低垂着眼眸,似乎不愿意被他们看到自己黯然神伤的样子。
已经结束了,那个曾说带他回家的少年郎,又一次食言了。
檀玉说得对,他该离开了,离开这个承载了太多欢笑与泪水的牢笼,去寻找一个新的开始。
其实,他并不喜欢宜都,留在这里,不过是因为这里有他心心念念想要见到的人。
如今,曲终人散,梦该醒了。
他抬手抚上胸口,那里空落落的,仿佛被人硬生生剜走了一块,冷风嗖嗖地往里灌。
他闭了闭眼,将翻涌的痛楚强行压下,缓缓起身,对着季之扬和韩敬之拱手,深深一揖:“今日真是多谢了,若没有你们,我和檀玉怕是凶多吉少。”
韩敬之忙不迭地摆手:“举手之劳而已,莫要客气!”
季之扬也颔首附和:“朋友之间,理应如此。”
几人又叙话片刻,韩敬之与季之扬便起身告辞。
“我送你们。”云锦跟着起身。
宋檀玉也立刻紧随其后。
季之扬回头笑了笑:“不用送了,外头风大,你们身上还有伤,快回去好好休息。”
他犹豫了一下,从怀中取出腰牌,塞到云锦手中,“这个你留着,万一那姓李的贼心不死再来找麻烦,亮出这个,或许能让他有所忌惮。”
云锦看着手中的腰牌,心中暖流划过,点了点头:“多谢。”
韩敬之也向两人道别,随后与季之扬一同下楼离去。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宋檀玉才缓缓转过头,目光灼灼地望向身侧的云锦,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云锦一边缓步往楼上走,一边轻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宋檀玉咬了咬下唇,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声音轻的如同耳语:“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他追问道,眼中满是渴望与不确定,“你真的愿意离开这里?跟我走?你真的同意了?”他一连抛下数个疑问,“你不是……不是在哄我开心吧?”
云锦停下脚步,侧头看他,浅笑道:“嗯,不是哄你。”他看着宋檀玉瞬间亮起的眼眸,继续道,“你不是一直想回云城开一家酒肆吗?你若是不嫌弃,到时候,我给你当伙计,可好?”
宋檀玉的眼睛在一刹那间变得晶莹剔透,仿佛盛满了星光。
他猛地伸手,紧紧抓住云锦的胳膊,激动得浑身发抖。
“阿锦……”他唤他,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半晌,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唯有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怎么哭了?”云锦抽出袖子,替他擦掉脸颊上的泪珠。
“我……我高兴。”宋檀玉破涕为笑,眼泪却流得更凶,他胡乱地用袖子抹着脸,声音哽咽。
他原本以为,只要顾泉在这,云锦的心就有一处被牵绊,永远不会跟他走。
他从未想过,幸福会来得如此突然。
宋檀玉突然伸出双臂,将云锦拥入怀中,脑袋埋在他的肩窝,低低道:“我好高兴,阿锦,我真的好高兴……”
他想就这样紧紧地抱着他,再也不放手。
从云城到宜都的漫长路途,足足走了一年。
其中的艰辛与屈辱,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为了保护云锦,他被地痞流氓侵害,但他不后悔。
云锦说要寻他的少年郎,那他便陪着他,云锦想留在宜都,他便依他……
他知道,他脏了,配不上云锦。
可顾泉大婚那日,云锦将自己锁在房中,整整三日未曾出门。
宋檀玉就那样守在门外,听着里面传来压抑的啜泣声,心如刀绞。
那晚,云锦醉得不省人事,抓着他的衣袖,一遍遍地呢喃着他的少年郎不要他了……
那一刻,宋檀玉的心仿佛被凌迟,他恨,恨自己为何没能更早的出现在云锦的生命里。
若是那年初夏,云锦先遇到的人是他,该有多好……他绝不会让他受这般苦楚。
宋檀玉深知云锦爱的一直是顾泉。
云锦的心很小,爱上一个人,便是一辈子,再也装不下别人了。
但他不介意,只要云锦能开心,只要能陪在云锦身边,看着他,守着他,他便心满意足了。
怀抱中的温暖如此真实,让宋檀玉贪恋得控制不住眼泪,他想松开,却又舍不得这片刻的旖旎。
云锦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好了,快松开,让旁人瞧见了,岂不是要笑话你。”
宋檀玉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臂,后退一步,目光却依旧紧紧锁在云锦脸上。
虽然云锦强撑着笑容,可眉宇间仍残存着浓烈的哀愁,令人怜惜。
这些年,云锦承受了太多的委屈。
宋檀玉抿了抿唇,心中钝痛,忽然上前,将云锦再次拥入怀中。
云锦身体僵硬了一瞬。
宋檀玉收拢双臂,哑声道:“阿锦,不要难过,以后有我呢!我保证不让你受一丁点伤害!”
他说不出花哨的甜言蜜语,只想将这颗赤诚的心捧到云锦面前,希望云锦能明白,从今往后,他会用尽一切去保护他。
云锦怔住了,鼻尖猛地一酸,心中百感交集,复杂难言。
他闭上眼睛,轻拍着宋檀玉的背,喉间有些哽咽,最终化作一声轻叹般的笑:“谢谢你,檀玉。”
他话音刚落,宋檀玉便将脑袋深深埋在他的肩窝,闷声道:“不,阿锦,是我要谢谢你……”
谢谢你,没有嫌弃我,愿意给我这个机会,让我陪在你身边。
自从云锦同意离开后,宋檀玉整个人都像是被注入了无限的活力。
他开始兴致勃勃地着手准备,脑海里已经无数次勾勒回到云城后的蓝图。
“阿锦,你说我们回云城后,把酒肆开在哪里好?就开在我们第一次遇见的那条街上,你说好不好?”他眼中闪着光,满是期待。
宋檀玉还清晰地记得,那年他饿得头晕眼花,偷了摊贩的馒头被人追打,是云锦如同谪仙般出现,不仅替他解了围,还给他买了热乎乎的饼,塞给他一些铜钱。
后来他们再聊起时,宋檀玉才知那时的云锦,是急着去为重伤的顾泉抓药的。
即便在那样匆忙焦急的时刻,云锦依然对他这个脏兮兮的小乞丐伸出了援手。
在宋檀玉心里,云锦一直都是那般好,干净、善良,从未因他的落魄而轻视他分毫。
甚至第二日还带着干净的衣物去街角找他……这样的人,叫他如何能不爱呢?
宋檀玉恨不得立刻就能出发,马上回到云城,离开这个充满了云锦伤心回忆的地方。
他憧憬着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未来,平静、安稳地生活。
云锦看着他急切的样子,不由的失笑:“你这急性子……我们还未出发呢,连宜都都未离开,你便想着看店面了?还早着呢,总得等我们回到云城再慢慢打算。”
宋檀玉当然着急,他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离宜都,将所有的过往都抛在身后。
今日下雨,地面湿滑,导致我的脑细胞全部在家待业,手更是不受控制,疯狂码字,故有此万字更新!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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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我们准备离开宜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