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一夜好眠。
原以为睡不着的唐衡,在熬了好一会儿终是抵不过床铺的柔软睡着了,等他再次醒来身边早已没了人。
唐衡别别扭扭的被人伺候着洗漱穿戴,就着漱洗的空挡也看清了自己样貌,与自己前世有着六七分相像,就是太瘦了点,脸色也苍白了些,看着命很脆的样子,自己得好好养养。等收拾齐整天光早已大亮。
唐衡先是绕着自己住着的院子看了圈,自己这个院落大的很,分正殿东西殿,宫女太监二十来人。
只是唐衡看这些太监侍女沉闷的很,事做的一丝不苟,话却是没一句多言。
除了那个看着年长些一脸喜庆的小太监赵德全,和另外一个白面清秀的年轻太监杨吉安会和自己搭两句话,其它宫女太监像是个聋哑人一般,连多看自己一个眼神都没有。
唐衡有心想在两人嘴里套点话,谁知不管那个话多的赵德全还是沉默一些的杨吉安,说起话来都滑不溜湫,竟是一个关于自己有用的消息都没透露,这让唐衡有些郁闷,原主到底是什么人?
转眼间屋前屋后转了个遍,唐衡也算熟悉了地形,他走出了屋子,脚步轻快的路过庭院打算出了这个院子出去看看。
此院落里的丹桂落了满地碎金,唐衡踩上去沙沙作响。石凳旁的秋菊也开的正好,花叶一株株饱满鲜嫩的很,长的十分肥美,看得出照看之人上了心思。
“唐公子!唐公子!”
“您慢点!”
“书在东殿放着,您要是无聊看看书,画个画什么的。”
赵德全见势不对赶忙上前拦在门前挡住了唐衡去处。
“赵公公,我只是想出去走走。你们不用跟着。”
唐衡客气的冲赵公公拱手,这院子里他都摸熟了,该开拓新的地图,就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原主家去。
赵德全尴尬的挡身门前,唐公子前些日子磕着脑袋时而昏沉时而清醒的,现在看着是清醒了却又像是忘了很多事。
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可得小心再小心伺候的,听说前些日子照看不力的那批宫女太监全消失不见了 。
现在唐公子明显忘了自己被关在这,和陛下昨日看着相处平和,赵德全此时实在不知该怎么和他说。万一因为自个儿和外面护卫让小唐公子怨上了陛下,他们做下人的几个脑袋也不够砍。
“要不奴才们在院子里陪您玩玩、丢沙包、踢毽子、或是打打麻将、玩会儿牌。”
这儿还有麻将呢?唐衡一脸惊奇。不过他想出门的心前所未有的强烈,这院落里待着他心里烦闷的很。
他上前几步就要绕过赵德全去开门,谁知这太监竟然一下背抵住门,让唐衡无法开门。
唐衡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戾气,他抬手拨开赵德全,小太监被他推的一个踉跄。
“走开!”
“谁给你的胆子拦我!”
说完这话唐衡自己都愣了,这种带着明显阶级压迫,上位者对下位者训斥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
不过事已至此他来不及多想,唐衡猛地推开院门,眼前是宽阔的宫内官道和朱墙金瓦,还有几个手持刀剑的侍卫牢牢堵住门前。
“小唐公子,请务为难属下。”门卫拦门的侍卫说 ”
“小唐公子,求您怜惜奴才。”院子里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高呼。”
唐衡不知所措的面对眼前一幕,他只是想出门透透气了解下身处之地什么样。
赵德全赶忙屈膝到唐衡面前,他看着唐衡茫然失措的眼神,脑袋一转赶忙上前解释。
“小唐公子,外男不好冲撞了宫内娘娘们。”
“您要是无聊了想出去转转,可以和陛下请示一番。”
太监话里的意思实在耐人寻味,听着自己不像是暂住宫闱,不然他一个外男该早早被安排出宫,何须出个门要去请示陛下。
自己到底是什么人?唐衡想不出个所以然。
他看了眼屋内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也无意为难他们,更不想进屋子被那屋檐罩着,只能自己走到庭院石几旁,吩咐杨吉安挑几本书来。
唐衡翻着手里的书松了口气,字形和繁体字差不多,更好的是自己都能看懂,似乎也能轻松写出来,这应该是原主遗留的记忆。
赵德全取了件云锦披风给他披上,唐衡抬眸看了他一眼也没推拒,只是面色有些冷。
那张过分苍白消瘦又俊美非凡的脸上这样冷漠疏离的模样倒是让赵德全熟悉了些,他退下不再多话,一时也不敢劝人进屋子。整个院子静的能听见风吹落叶的声音。
不知过了几时,唐衡从一开始的内心烦闷到渐渐看进了书里。院门边再次响起声音,唐衡抬眸看向院落大门处。
一众宫女太监手里拎着物件鱼贯而入,最前面的还是那位穿着一身明黄十分显眼的皇帝陛下。
魏云烨一眼便看见庭院里跪下行礼的唐衡,云锦特有的光泽显衬着地上人的脸庞愈发玉白如雪。
“这些奴才们真是愈发懈怠,怎么让安蘅在这院里吹冷风。”
魏云烨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没有像昨夜那样扶起唐衡。
“是臣嫌屋子里闷,想在庭院里透透气。”唐衡旁敲侧击的表示他住闷了。
“嗯,朕也听到底下人回禀,今日安蘅想出门急的礼数也不要了,和个太监推搡起来。”
赵德全吓的立刻跪下。
“是奴才该死!冒犯了小唐公子。”
简单的几句话让唐衡心沉了下去,前几个小时才发生的琐碎小事皇帝陛下这么清楚?岂不是的一举一动都在旁人的监视之中。
如此高强度的监视,自己这个冒牌货能瞒得住吗?看上去皇帝陛下和原主非常熟悉,或者其实自己已经暴露了。要是被问起来自己该怎么装失忆更像。
魏云烨敲打完后也不继续追问,他这才上前扶起唐衡,有意无意的揉捏着安蘅手心起的一层薄汗。
“起来吧!安蘅陪朕一同用膳。”
不一会儿屋内圆桌上琳琅满目的摆了一桌美食,唐衡看着食指大动,只是这陪吃的人不太合心意,让他有些放不开。
整张圆桌只坐着皇帝陛下与自己两人,边上还站着两个伺候的太监,唐衡吃的很是拘谨。
魏云烨停了筷子,抬眸静静打量着对面小口小口却吃的十分认真的唐衡,心中暂时信了三分太医的说法。
察觉到陛下视线,唐衡吃饭的速度停顿了下,见陛下又重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他放下心来继续认真吃饭。这么多吃的他得多吃点,美食不可辜负亦不可浪费。
等看着唐衡吃完饭放下筷子,魏云烨这才开口问。
“安蘅今日身体如何?”
唐衡想了想,这话是不是让自己出宫的意思,再加上自己实在想快点弄清楚原主的身份,最快了解身份的方法便是见见原主家人,所以顺着杆子回应。
“臣身体好多了,多日在宫中养伤已是陛下洪恩,臣实在不敢继续叨扰。”
魏云烨接过太监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了擦手,略微上挑的眼尾压了下来,他静静看着安蘅懵懂的眉眼,没有直接回答唐衡的话,而是似笑非笑的略有深意的提点。
“看来安蘅前几日确实是摔坏了脑袋,忘了太多事。”
唐衡没得到想要的回答,也知道皇帝没直接回答的意思是不太高兴自己提起的话头。不过既然皇帝都说自己脑袋撞坏了忘记事,那自己说错了话应该也没什么,想出去的心实在急不可耐,唐衡硬着头皮从桌边起身跪下行礼,又求了一次。
“臣身体确实已无大碍,再之臣一介外男实在不好久留宫闱,”
“臣自请出宫回家调养。”
这番顶着皇帝下不来台的话,殿内人均为小唐公子捏了把汗,等着承受陛下怒气。
屋内一时安静的落针可闻,除了对峙的两位其余众人均是吊着一口气等陛下说话。
魏云烨却是笑了,只轻飘飘回了两句。
“无妨”
“李福宁,既然安蘅身体已无大碍,汤药今夜即可继上。”
跟在陛下身后的太监总管李福宁赶忙上前领“奴才遵旨!”
魏云烨居高临下与跪在地上茫然无知的唐衡对视上,忽然想起安蘅早些年时候恭维父皇的话来。不知是那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还是那句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更得父皇欢心。自己很是更喜欢后面一句。
“安蘅好好休息,朕晚上来看你。”
什么意思………身体好了不是应该停药吗?唐衡等皇帝陛下走后茫然的站起身,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他只能寄希望与宫里的太监知道点什么。
“赵公公,陛下说的那是什么药?”
赵德全神情凝滞了下,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小唐公子,只是些补身子的药。”
明显哄骗的话唐衡自然不会信,他转头问杨吉安。
“小杨公公,你来说。”
“奴才不知。”
杨吉安一跪到底,垂着脑袋不敢对上唐衡视线 。好久没听见唐公子唤自己起来,他抬头看向桌边玉人似的公子,见他低垂眉眼落寞苦恼的想着什么,自己心里难免戚戚。想起公子往日的好,杨吉安忍了又忍还是多了几句嘴。
“奴才斗胆劝公子一句,您顺着陛下自个儿也能舒服些。”
“您和陛下那也是从小的情谊,虽……”
“杨吉安,主子的事也是你能议论的!”
赵德全赶忙打断杨吉安的话,跪倒在唐衡面前。
“奴才妄议主子,望主子责罚。”
有了赵德全的打断,唐衡知道接下来什么话也问不出,他忍着怒气似笑非笑嘲弄了这个几次三番与自己做对的太监。
“赵公公确实是事事周全,想来以后定会大有作为。”
看着屋里这么多人机一样的宫女太监,唐衡气馁的将人都赶了出去。
陛下的话像把镰刀悬在头顶,这些个宫女太监又问不出一个准话,唐衡感觉自己像只待宰的羔羊,高悬的刀口悬在头顶还迟迟不肯落下。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必须等做点什么。唐衡拿来了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一整个下午在桌前绞尽脑汁的想自己的本事,立志让这位封建王朝的皇帝陛下震撼一把,好看中自己这匹千里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