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如梭,丝丝缕缕的月华附着锦服华盖之上。唐衡揉了揉发胀的脑袋,干渴的喉咙似是有火在撩烧,他难受的撑着床沿爬起身,摸索着卧室灯控开关,左右移动间手背碰上一片冰凉的薄纱,唐衡猛地清醒过来。
室内昏暗的很,就着微弱的月光,唐衡看见一个大过自己卧室许多的屋子,他一时怀疑自己还没睡醒,只是额头上身上的疼痛又感觉无比真实。
唐衡踉跄的爬起身,脚下的地砖冰凉刺骨,他摸着黑朝透着一些灯光的地方走,一不小心不知绊倒了什么物件,叮铃咣啷响了一地。
屋子大门猛的被人从外面推开,屋外廊下晕黄的烛光倾洒而入。还没等唐衡适应光亮,几位穿着古装衣裙的婢女太监们鱼贯而入。
她们点灯的点灯,打扫地面的打扫,铺床垫的铺床,还有两个小太监一进来立刻扶住了自己。
“小唐公子,陛下今日政务缠身,要晚些来看您。”
“您身子还没好清,怎么就起来了?有什么事唤奴一声就行。”
“这是饿了还是渴了,还是要伺候您起夜?”
唐衡迟钝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混胀疼痛的脑袋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得了癔症,这一幕幕的看起来怎么这么荒诞呢?
“你们这是在拍戏?”
“小唐公子是谁?”
赵德全和杨吉安对视了一眼,杨吉安赶忙俯身朝唐衡行了一礼,后退几步转身出了望舒宫,直赶去御书房回禀陛下。
“小唐公子,您这是睡糊涂了。”
“奴才给您请太医来看看,您先回床上歇息会儿。”
“地上这么凉,您先把鞋穿上。”
早早有宫女屈身跪下,将鞋递到唐衡脚边。
唐衡反应慢半拍的低下头看着脚边金线滚边、毛绒做里的布鞋,这才后知后觉看了看自己身上白色长裙一样的寝衣。
“这里是哪?”
“这里是望舒宫。”赵德全虚扶着唐衡。
“您亲自给取的名,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
“小唐公子我看您真是睡糊涂了,快快穿上鞋回床上吧!奴给您奉一碗甜羹来暖暖身子。”
“您要是病了,奴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这个人话真多,吵的自己脑袋更疼了,唐衡无奈穿上鞋走回了床上,几步之间走的却是气喘吁吁。
看着桌上花瓶里插着的几株菊花,此时该是秋天。一番折腾下来这具身体冷的发抖。他接过刚刚那个话多太监给的碗,犹疑了下有些不想在床上吃东西,可这身体又哪哪都难受,他只能往床边倾着身,赵德全极有眼色的扶着他的前倾的身体给唐衡做支撑。
感受到赵德全的妥帖,唐衡下意识的朝他微笑示意,喉咙的不适让唐衡只能小口小口的吞咽,好一会儿才就着不太舒服的姿势喝完一整碗甜汤,身体也回暖了些。
趁着间隙唐衡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整个屋子,摆满稀奇物件的博古架,山水花草图的屏风,再是雕花圆桌小几,床前层层叠叠轻纱绸幔,还有个梳妆台,一切一切看着那么光怪陆离。
唐衡偷偷掐了自己好几下,再默念醒来醒来,几番尝试后均没有用,他终于确认了自己是真的穿越了。
他轻轻叹气,这都什么事,穿越剧最盛行的时候他也从没想过要穿越古代。
古代封建王朝民众艰苦求生的血泪史简直罄竹难书。不然怎么有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种话。
就连他自己身处的现代几十年前家家户户也只逢年过节能吃上肉,这都得益于科技与生产力发展。古代生产力如此低下,封建王朝更是等级森严,士农工商毫无人权可言。
还有自己这算什么?孤魂野鬼上了人身,夺舍?被发现了是要被烧死的邪祟。
唐衡停了发散的思绪,知道多想无意,看着身处环境自己穿的人应该非富即贵,目前生存的基本保障暂时不用担心。
唐衡将碗递给那个话多的太监,正要让众人出去自己好研究下身处环境。
吱呀!
屋内门扉一声轻响,殿内宫人跪了一地高呼万岁,一位身着明黄衣袍,容貌俊美的男人迎着满室烛光走了进来,身后的宫女太监规矩的站成两排。
这个场面震的唐衡犹疑着自己要不要下床行礼,在古代好像怠慢皇帝是杀头的大罪,他作势要起身。
魏云烨走快两步,上前拦住唐衡要下床行礼的动作。
李福宁极有眼色的递了个几凳放在床边,招呼着殿内太监宫女纷纷退下。只留唐衡与这陌生的年轻帝王尴尬的面面相觑。
“小太监说你梦魇了,安蘅是梦到什么了?”
安蘅?说的应该是自己。
这该怎么回?也没个新手教程什么的,开局就见皇帝玩这么大。他连自己身份背景都不知道。
不过看这皇帝还挺关心这具身体原主人的,原主还能在皇宫里住着?想来和皇帝关系应该还不错。
太监称呼自己小唐公子,那应该不会是皇子或者皇亲国戚一类,不然该称呼自己爵位、世子、王爷啥的。
那什么样的男人能暂时住皇宫?这具身体虚弱的很,是上朝晕朝堂上了?皇帝的肱骨之臣?所以有这份殊荣。
这也不对啊?要是个臣子,那小太监应该称呼自己官名,唉……实在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
唐衡学着电视剧里嫔妃回皇帝的话先应付着。
“回陛下,刚刚只是做了个噩梦,幸得陛下体恤垂问,臣现在好多了。”
听了这话,魏云烨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他的眼神幽深了几分,伸手拉过唐衡手腕。
唐衡一时不慎,倒进皇帝陛下怀中,他尴尬的慌忙重新坐好,只是手腕还在陛下手中紧紧攥着,不知道皇帝突然来这一下唱的是哪出。
“安蘅这是想给谁求情,那倒是要拿些诚意出来才好。”
………
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
唐衡脑子里CPU都要干烧了,也没理清眼前是什么鬼情况。
好在这是个开放性话题,唐衡低垂眼眸思考一会儿后回了个安全性回答,把问题又抛了回去。
“陛下九五之尊坐拥天下至宝,臣不知有什么可献于陛下得以表彰臣的心意。”
唐衡说完话,动了动被钳制的手腕,想要不动声色的抽回,谁知道陛下攥的紧,他也不敢再动。自己穿着睡衣坐在床上,皇帝陛下穿戴整齐的坐在床边圆凳上,这画面怎么这么奇怪呢?百思不得其解。
感受到手里的力道,魏云烨看着眼前低垂眼眸十分乖顺的唐衡,心里思绪万千。
灯下看美人,月下观君子,安蘅今日倒是温和了几分。
他们好久没有这番好言好语过,魏云烨抬手抚过安蘅缠着银白绸缎的脑袋。
“还疼吗?”
唐衡诧异的抬眸看向皇帝,后知后觉的也摸了摸脑门,这才发现头上缠了快布。
“是有些疼。”
魏云烨眼里郁气沉沉,先前听着小太监的话他还不信,只是现在看安蘅装的实在是真,这副前事尽忘的样子,倒是让他不好再说些冷嘲热讽的话。
初步登基事物实在繁多,魏云烨今日疲累的很,不想再与他互相猜忌。
“那便好好养伤,别再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朕累了,今夜早些歇息。”
说完魏云烨起身拨动了床边垂悬的银质铃铛,太监宫女们又一次鱼贯而入。
这次却是围着皇帝给他梳洗更衣一阵忙活,大家都不说话,唐衡就跟看默剧似的看着古代帝王生活起居录,直到宫女们吹灭了灯,皇帝陛下和自己躺上了一个床榻。
“安蘅,睡吧!”
看着边上闭上眼俨然要入睡的皇帝,唐衡震惊的在黑夜里瞪圆了眼睛。
这…这…这还睡毛啊!你一个皇帝后宫佳丽三千的不去宠幸和自己一个臣子睡什么?要是君明臣贤,夜话同榻也不是不行,那倒是聊聊人生理想,远大规划啥的。
“安蘅…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同榻而眠是什么时候吗?”
话倒是说了……只是说的话让唐衡神经紧绷冷汗涔涔,这是被人看出来货不对板对暗号呢?是不是一会儿自己就要去牢里报道了。
“那时朕被父皇责罚,受了刑又被禁足,安蘅倒是胆大包天,深夜做了回梁上君子来见朕。”
“安蘅身形灵动飘逸,王府上下竟无一人察觉。你来了又嫌深夜回去麻烦,非得要和朕挤一张床睡觉,还要朕这个伤患给你算着时间,早早喊你起来溜走,说是一条命都系朕身上了。”
……唐衡一阵无语,原主胆子还挺大,还好皇帝只是感慨下,不是要考自己的样子。
不过原主这夜闯王府如入无人之境的功夫,也太招摇了些,天家皇子心眼子多,还不知道怎么想的呢?往好了想是对陛下关心赤诚一片,坏了想就是目无法纪,又能轻松突破重重围堵,这本事也太有威胁性了点。
“只是云栖坡的那场刺杀,安蘅身负重伤内力散尽,真是可惜了安蘅从小苦练的一身武功。”
看吧?!武功没了,还不知道怎么没的呢?
唉……穿越古代的每个男生都有武侠梦,可怜自己刚得知原主有武功,还没来得及开心就没了。不过应该有些练武的底子,也不知道能不能重新拾起来。
魏云烨随口的两句试探注意着身边人反应,见他如此的平静,想着安蘅前几日的浑浑噩噩,神志不明,难道真如大医所说摔坏了脑袋,忘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