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 第81章 临近年关

金秋桂花遍地，兕王府张灯结彩，朱漆廊柱缠绕着金丝绣成的牡丹藤蔓，琉璃宫灯映得满园金桂熠熠生辉。

纯娴郡主段姚音一袭绯红翟衣端坐在主位，怀中襁褓里的幼子正酣睡，小脸粉嫩如春日桃花。

“妹妹这满月宴办得比宫里还气派！”长宁长公主段华希摇着累丝嵌宝团扇，目光扫过满席珍馐——羊脂玉盏盛着雪蛤燕窝，翡翠碟里摆着水晶肴肉，连筷子都是紫檀木镶金。

“连西域进贡的夜光杯都拿出来待客了”段华希调侃着，段姚音也只是抱着孩子笑“哪能跟公主府比”

话音未落，萧吟秋已着月白襦裙款步而入，广袖上银丝绣的梅兰竹菊在烛光下若隐若现“长公主殿下怎么来得这么早也不叫叫我？”她将装帧精美的书卷递给段姚音，指尖还沾着墨香。

“你来得正好！”段姚音双眸一亮，轻轻拍了拍襁褓“正想请你为孩子取名，满京城谁不知萧大娘子饱读诗书，连陛下都曾赞你‘女中颜子’”

殿内顿时静了下来，周云隐握着象牙梳的手微微一顿，想听听萧吟秋会如何取名，此刻也不禁屏息，官眷们交头接耳，绸缎衣料摩擦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萧吟秋垂眸沉吟，目光掠过案上的《孟子》竹简，忽然她展颜一笑“《孟子·尽心上》有云‘望道而未之见，举趾而望之’，‘望举’二字，既有仰望大道之志，又含一举千里之愿，世子生在兕王府，日后定能承继家国重担”

“好名字！”段华希率先鼓掌，头上九凤衔珠钗随动作轻晃“我瞧着比那些俗套的‘福’‘禄’强上千倍！”她伸手逗弄襁褓里的孩子，细嫩的手指擦过孩子的脸颊，惹得幼子打了个奶嗝，憨态引得满堂轻笑。

周云隐将准备好配的长命锁给段望举戴上“这是我为小世子特意制作的，希望小世子今后无灾无难”其他官眷也纷纷献上贺礼，东珠串成的福禄葫芦、金线绣的虎头靴摆满了檀木案几。

段姚音眼眶微热，将孩子递给萧吟秋，萧吟秋略显慌乱地接过，却稳稳托住孩子的脖颈，眼中满是温柔，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众人身上，给这华贵的厅堂镀上一层暖金。

“来，让干娘抱抱！”段华希张开双臂，却被孩子的咿呀声逗得直笑“这小家伙抓我流苏呢！定是知道干娘最疼他！”

满堂笑语声中，段姚音望着挚友们忙碌的身影，忽然觉得这比当年在兴阳侯府的任何宴席都要温暖。

她轻抚孩子的小脸，低声呢喃“望举，为娘的只希望你平安就行”突然间席间传来轰动，段姚音让奶娘看管好小世子，自己则去席间看看，发现一团人围成了一个圈，段姚音往前跑去，发现是萧吟秋生产了。

“来人！快扶进屋子里去，春鹊快去请稳婆，云岫拿着我的牌子去宫里请太医！”段姚音知道萧吟秋的身子不比自己，所以格外小心萧吟秋，冬含使人回去告诉高玄，高玄纵马而来，步履急切。

“我就说近日会生产，她硬是不信，非要来参加满月宴”萧吟秋痛苦的叫喊声冲破天际，高玄急急忙忙的冲进去，不等女使拉拦着。

“哎呦，您怎么冲进来了，血光之地，男子不宜入内”其中一个稳婆正打算拦着高玄，高玄将她推开“我娘子生产我不在旁边陪着成何体统，给我生孩子我还不宜进入，去去去你的”

稳婆也没见过哪家主君这么担心娘子生产的，瘪了瘪嘴，孩子的啼哭声响起的时候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恭喜大人贺喜大人，是个男娃娃”

“太好了，咱们丞相府有嫡子了”高玄兴奋地接过襁褓中的孩子，当即决定其名为蒙钧。

“赏，上上下下都赏”高玄抱着孩子走到萧吟秋身旁给她看“孩子像你，皮肤白白净净的，舒羽也有弟弟了。

“是呀，以后就不担心没人陪着舒羽”萧吟秋伸手逗了逗孩子，高舒羽在这个时候从进来看萧吟秋。

“母亲疼吗？”萧吟秋欣慰的说不疼，高舒羽又转头看向爹爹怀里抱着的弟弟，高兴的笑起来说自己也有弟弟可以陪着自己玩了。

而段姚音则在一旁叹息“可惜不是个女儿，要是个女儿，就和我结为亲家”

段华希听了这话有些坐不住，急忙上前拦住段姚音“谁都别想跟我抢羽姐儿，我可认定了，这个是我准儿媳”一把拉过高舒羽，高舒羽还有些娇羞，她不太懂得这些东西，只知道段华希疼她。

“有你当婆婆，我自然是一万个放心”高玄有些不高兴，女儿这才几岁就开始张罗婚事来。

“唉，怎么说呢，我女儿才几岁啊，就想着跟她张罗婚事，这事我不同意”高玄急忙将高蒙钧放下，把羽姐儿拉到自己跟前。

一大家子就在喜气洋洋的满月宴中度过，段姚音还说高蒙钧这孩子有福竟然跟望举就差一个月，日后可桃园结义，萧吟秋用不着反正他们俩的母亲义结金兰，往后也是兄弟。

到冬月里，冷风嗖嗖的挂过树杈不留一片叶子，只剩光杆树杈，大家都准备着要过年关，丁府传出来好消息“大娘子，周大娘子有喜，就昨儿查出来的有两月余了”彼时萧吟秋正在教高舒羽读书。

她一高兴全然把羽姐儿给忘了，套了车出门去，好在是羽姐儿在高玄回来之时，将书本里的东西背完了，然后由高玄答疑解惑，这才没丢下功课。

“你母亲呢？”高玄去了长公主府同褚票商议明年春闱之事，回来的稍有些晚了一进屋就看见高舒羽在点头，原来是在打瞌睡，听高玄声音这才乖乖起身。

“母亲听闻周大娘子有喜，套车去了丁伯伯家”高玄有些心酸，周云隐有喜竟然让萧吟秋忘了自家女儿还在府里，高玄让婆子赶紧带大姑娘去沐浴。

高玄心疼女儿现在才五岁就被萧吟秋拉着读书看账目，曾经问过萧吟秋是不是为时尚早，萧吟秋却说孩子要从小抓起，要是以后出嫁，或是父母不在谁为她撑腰？

高玄却说没有人敢欺负他的女儿，要是有必定弹劾得他家不敢上朝，萧吟秋摇摇头给了高玄一拳并让他滚出去。

原先回来也会时不时去云琴房中问蒙尘的功课，没想到一月有余蒙尘竟然对书中之事只字不知，教书先生说自己是教不了贵公子，他贪玩不好学，如何能学进去？

云琴也说孩子还小，再过几年就好了，高玄何尝不知八岁上学已经不晚，他也是六岁求学，能到今日的地步已是万幸，云琴不听只是哭着抱紧怀中的蒙尘“你要打就打我罢，干嘛把气撒到孩子身上”

高玄久而久之也就不管了，每日陪着高舒羽读书，高舒羽也是个听话的，每日从不落下功课，只有萧吟秋会劝说高玄还是管管蒙尘，毕竟是他的孩子，高玄当然是听进去了，但他正在琢磨着怎么把蒙尘送到母亲身边养着，万万不能在云琴身边再养了。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萧吟秋这才慢悠悠的走回来，高玄坐在屋中坐立不安，已经派人去丁府接萧吟秋，没想到这时回来了，高玄愤而起身，萧吟秋还以为他要干什么呢，结果只是问一句“怎么现在才回来”

“听闻周大娘子有孕了，我们高兴了好一会儿本来说去城外的雾岭泡温泉去，现在又要等一年了”高玄见萧吟秋有些累主动上前给她按摩，又吩咐春露去倒水。

萧吟秋觉得腰酸背痛，高玄这么一按感觉好多了，又说道“近日府中的账本，你看看罢”

“账簿怎么了？又出问题了？”高玄拿起翻了几页，仔细看了起来，一页一页翻过去，就连他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脸。

“这......怎么这么多补品，都去哪儿了也没有一个到大娘子这里的”萧吟秋倒不是在乎那点补品，只是云琴太不像话，每次要请买的补品远远超过了府中所有人的数量，关键是还只要好的，太差的不要，多一点碎渣的不要，就说是蒙尘身体不好，也不能薄待了这个长子。

萧吟秋原先没放在心上，后来是高舒羽学着看账本的时候发现问题，早早地萧吟秋就没注意，只以为这样的丞相府还会养不起一房小妾，高舒羽却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如果放任云姨娘一个人不管，若是其他人都效仿，到时候怕悔之晚矣。

萧吟秋没想到高舒羽能说出这话，有些欣慰的拍拍她的背“这样吧，等你父亲回来我亲自与他说说 ”

“母亲就是你从小教给我的道理，长公主殿下与郡主娘娘也曾与我说过这诸多，说我要尽心尽力早点长大帮衬母亲才是”

“也怪母亲总是希望你快些长大，却忘了你本身就还是个孩子”萧吟秋没想到年仅五岁的高舒羽竟然这么懂事，她忽然觉得让她快点长大，及时懂事会不会不是件好事。

或许是自己从前在宫里的小心翼翼，造就了她现在的想法，却忘了她与高舒羽一样都有爱她的父母为她撑腰。

“今日先休息，明日下朝我亲自去问问”萧吟秋点头拖了鞋袜，浸泡在铜盆里，烛光微弱，高玄想叫人点上，萧吟秋说等会儿直接灭了，有些晃眼睛。

高玄就想着去让管家明日去抓点明目的草药，想着想着就在床旁边睡着了，直到第二日说褚票生病了才急急忙忙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