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连续S弯,两车展开贴身缠斗,红色赛车试图从外侧超车,车身与黑色赛车的侧裙擦出火花,金属摩擦声让让人头皮发麻。黑色车手猛踩刹车又迅速给油,车身甩尾时险之又险避开碰撞,而后猛地反超半个车身。
五百米直道,两车齐头并进,油门踩到底的轰鸣如雷霆炸响,两人紧咬牙关,目光如炬盯着前方的路,离终点线只剩下最后一个弯道,那是仅有的超车机会,目前盛钦席处于下风。
即使天气够冷,沥青地表也蒸腾起细碎热浪。弯道已经逼近,盛钦席抿着唇,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他握紧方向盘精准回正再猛打,车身瞬间侧倾,宽体套件擦着路肩的碎石掠过,胎烟呈黄褐色炸开,在干燥的地面拖出两道焦黑弧线。
引擎轰鸣撕裂空气,后轮牢牢咬住地面迸发牵引力,车头压着弯道极限走线切入内线,与前车的距离在毫秒间骤缩。当车身过半弯,油门一脚踩死,转速表指针疯狂飙升,整车如离弦之箭般从前车右侧窜出,完成超越的瞬间,后视镜里只余下对方被胎烟笼罩的车头,以及赛道上渐渐淡去的漂移轨迹。
“我去。”工作人员有点想惊呼,但不敢,只能偷看两眼脸上神情变幻莫测的傅应。
他总觉得刚刚的弯道漂移尤其像他们老板,也没想太多,两个人已经一前一后冲过了终点线。
祁元率先下车,头盔都没摘走到傅应面前:“傅长官,他不是不会吗?”
傅应的眼睛还停留在红色赛车那边,轻笑了一声,回答:“我也是刚知道他这么专业的。”
祁元心死,伸手摘了头盔,语气中满是惋惜:“我怀疑你是故意的,自己不上场,找了个会玩的,平时输给你就算了,现在再被钉在耻辱柱上。”
傅应无奈摊了摊手,见红车上的人还没有要下来的迹象,短暂地蹙起了眉,起身朝那边走去。
“咚咚”指节与玻璃碰撞发出声音,盛钦席在空中漂浮的意识被拉回,耳朵嗡嗡的声音低了一些,他喘着气将车门打开。
下车,摘头盔,他扬起笑容,刚刚站定的瞬间忽然倒了下去,毫无征兆,甚至半个“我”字还卡在喉咙间,傅应几乎是出自本能反应搂住对方,两个身体相撞发出沉闷的声音。
祁元和其他工作人员急忙跑了过来,他大惊失色:“不是,不就赢了一场比赛吗,至于这么激动吗?”
傅应脸色不佳,赛场医护人员已经到达现场,几个小时的救援最终判定结果为身体过于虚弱,暂时无法支持这么剧烈的运动。
神经高度紧绷加上紧张情绪导致人直接昏迷过去。
天色渐暗,盛钦席虽然醒了,但仍然昏昏沉沉,驾车的傅应扭头看了两眼,直到盛钦席一句“我脸上有金子啊”他便专注开车。
两个人带着联盟南区商贸中心一块地的奖励回去。
而此时被傅应打扰的沈琛已经臭着脸坐在沙发上,那架势显然是等候多时。
“哟,还知道回来啊,一位自以为身体健朗的病人和一位不管别人死活的祖宗。”
傅应在玄关处换鞋,闻言无辜地撇头,“在说我吗?”
沈琛翻了个白眼,“说的鬼,行了吧?”
于是不存在的鬼就这么大言不惭的背了口锅。
沈琛检查完盛钦席的身体,发现他已经阖上眼睡了,均匀的呼吸使得胸膛上下起伏,他关灯,退了出去。
“什么情况?”傅应又抱胸站在门口,每次必然要掌握第一手消息。
沈琛绕过他,走到半开放柜台处倒了一杯水,猛灌一口,仿佛要浇灭内心发怒火。
“你们是不是不把医生的话放在心里?他那种情况,才做完基因改造手术不久,感官过载的病都还热乎着,你们就合起伙来跑赛车?”
“是嫌耳边不够吵还是嫌眼前淡出鸟啊?”
傅应无话可说,这件事的确他有错在先,当时忘记了盛钦席感官过载一说,本着要把人驯服成一头凶猛的狼,就迫不及待让人展示自己的底蕴了。
又待了好一会儿,盛钦席没有病情翻涌的状况沈琛便离开了,通知傅应多留意他,被通知的人正敲着笔记本,嘴里囫囵回应“好”。
半夜。
盛钦席感觉身体如同坠入万丈深渊般失重,让他始终没有稳定的落脚点。
“砰——”
一声身体与地面沉闷的碰撞在寂静的夜里响起,在有限的空间尤为明显,一些记忆无比迅速地从他脑海里闪过,如同飘散的云又重组,稀稀落落始终无法拼凑完整的画面。
如果不是他还有意识,都以为这是临死前的走马灯。
“小席!”无比熟悉的声音,梦里的他茫然转身,却看不到任何东西。
空白,只有空白,一望无际的白。
不知道是刺激到短暂失明还是被灯晃了眼睛。
他只觉得太亮了,心在撕扯,器脏在衰竭,他的双膝猛地跪倒在地,全身的血管倒流,亮得他什么也看不见,为什么他什么都看不见!他拼了命地瞪大,瞪到眼球里的毛细血管都破裂,温热的东西从他眼角滑落,怎么也擦不干净。
“小席!”那人又喊了一声。
只是不如第一次近,也不如第一次有力。
他猛地从算不上安稳的睡梦中弹起,胸腔剧烈起伏,仿佛刚跑完一场耗尽生命的马拉松。冷汗瞬间浸湿了额发,顺着新塑的脸颊轮廓滑落,冰凉的触感异常清晰,清晰得令人作呕。
地面冰冷的触觉透过衣服布料窜进他的身体,汗毛都因从竖起。
这不是普通的噩梦。这是感官的过载,是记忆的回响被无限放大、扭曲后形成的炼狱。
车祸的灯光迸射进他的眼睛,他无法看见,但是他摸到了,汽车的碎片零件和他妈妈身下的血,怎么也止不住的血……
往事一帧帧划过,没什么预兆地在他脑海中重播。
耳畔是尖锐的、持续不断的鸣响,金属撕裂的哀嚎,玻璃粉碎的脆响,最要命的是那声被爆炸冲击波瞬间掐断的、不成调的“小席”。
空气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如同发生过重大事故的现场。
眼前的光线扭曲变幻,冰冷的卧室墙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黑,伸手不见五指。
他双手抱住头,试图从这样的情绪中脱离出去,两个手掌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这具身体真实的疼痛,来对抗那无处不在的、来自过去的幽灵般的折磨。
一部分记忆如潮水涌入,他的思绪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