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宵禁时分,霍雨浩才等到匆匆赶回的王冬。
他并不知晓王冬去了史莱克城,更不清楚他为什么去史莱克城,笑着跟王冬打趣了几句,一贯大大咧咧的王冬反倒有几分心虚的拘束。
他的怪异反应让霍雨浩颇感疑惑。
“王冬,你怎么了?”
这时,两个人刚好走到宿舍楼下,躺椅上那道熟悉的苍老身影向他们笑了笑。霍雨浩、王冬赶忙打招呼、鞠躬,上楼。
这么一打岔,霍雨浩倒忘了追问王冬,只听精神之海中的天梦小心翼翼道:“这个老爷子,强得很!在他面前五丈之内,如果我与你在脑中对话,很有可能被他发现。”
穆老的实力竟如此恐怖吗?
霍雨浩心里一紧,“落白没有被发现……我以为……”
“他肯定没被发现真实身份。如果史莱克察觉到落白是魂兽化人,即使不杀他,也不会放任他就这样留在外院。我也好奇落白是怎么在一位极限斗罗的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的……不过他承载着部分极北气运,有些神通手段实属正常。”
比起好奇,霍雨浩更多的是为落白松了一口气。他由衷的想,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
霍雨浩和王冬轻手轻脚的打开寝室的木门,一高一低的两颗小脑袋自门缝探入,小心环视屋子里的情况。
一眼便瞧见那抹惹人的雪色。
落白阖目盘腿坐于床上,身姿挺直,长发流辉,在素色褥面上蜿蜒出明暗交映的河。
夜色浓重,室内无灯火,仅有一轮清亮的月辉倾洒,轻柔笼罩着静坐在那里的落白。他的发色太过独特,即使只凭借月光也能反射出足以映照寝室的光亮。
朦胧如梦,静敛华芒。
霍雨浩正呆楞着,弯身钻到他胳膊下的王冬突然窜直了身,粉蓝色的头顶猛一撞击——霍雨浩下颌,危!
痛痛痛痛痛!
霍雨浩强忍着没叫出声,带着点怨念的投去一个谴责眼神。王冬大梦初醒,挠了挠后脑勺,比着口型道:不好意思啊。
两个人做贼似的,前后脚进了寝室。
看落白还在冥想,王冬竟长舒一口气的样子,看得霍雨浩又是一脸莫名。可能是怕被他追问,王冬甚至都不修炼了,匆匆洗漱后跳上床,直接入睡。
霍雨浩虽然腹诽他的神经兮兮,但也没有多想,紧随着王冬坠入梦乡的脚步,开始修炼。
一夜静谧,第二日的朝阳如约升起。
开学前两天连续的跌宕起伏后,落白的校园生活终于归于平静。
白天,在外院学习。史莱克老师课上所传授的知识对落白来说作用不大,他主要是自学魂导器,偶尔去魂导系蹭几节入门课。
外人无从得知落白会自己钻研魂导书籍,在他们看来,就是落白有一搭没一搭的学学魂导器。
一年级学员要在升到三年级后才能申请辅修魂导课程,鉴于史莱克学员对魂导器的兴致普遍不高,他能这样做周漪已经很惊喜了,并未过多敦促。
提到周漪,还有两件可大可小的事。
一是周漪被隔壁班班主任木槿举报,对方不知上哪知道了落白是极致之冰属性,便检举周漪,说周漪明知落白是极致武魂却不上报武魂系,是想要独吞到魂导系,声称魂导系的帆羽老师是她丈夫,这其中可能存在阴私。
海神阁那边有没有为落白专开海神阁会议?无从得知。只是玄老直接驳回了木槿的举报,说周漪上午刚知道落白是冰碧蝎武魂,下午海神阁这边也知道了,所以不能判断周漪是否动过刻意隐瞒的心思。
鉴于答复之神速、理由之正当、两院之协力,宿老们为落白召开海神阁会议的可能性相当之高。
木槿与周漪素来不和,这一次不仅没能成功咬下周漪,反倒让自己挨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训斥,心中不忿至极,背地里说了周漪不少坏话。
“都说她的学生考核通过率高!把平庸的都开除了,那成功率能不高吗?!”
这话好像有点道理,不知被谁传到了一班,不少学生都议论起来,王冬还特地问了落白的看法——此为第二件事。
落白是什么看法呢?
周漪再怎么爱开除学生,也开除不到他头上。也就是说,此事与他无关。既与他无关,又能有什么看法?
不过冷眼旁观罢了。
这份凉薄之透骨,自然不能与王冬全盘托出。落白在人类世界待的久了,多少耳濡目染到一些圆滑话术,没有直接回答,四两拨千斤道:“背后议论师长,非弟子应有之为。”
王冬撇了撇嘴,那神情的意思是:想不到你还挺古板的。
不过,这等的严恪己身……是哪个古老家族的小辈出来闯荡史莱克了?
一涉及落白的个人**问题,王冬多少有些心虚。他那天鬼迷心窍,去史莱克城探询落白的行踪,虽然没查到什么,但这已是相当过线的行为,王冬说什么也不愿意犯第二次,命令自己压下对落白身世的好奇。
至于落白,有没有考虑过自己行踪被查的可能性?
那可太有了。
他捏造出多个外貌、身份截然不同的假身份,每个身份购买的情报也不是同一方面的,就是在防史莱克那帮人。
但他没想到,比史莱克先来的是王冬。
空闲时间,落白去的最多的地方便是商行,雇佣情报贩子探查信息。偶尔,再去照看下霍雨浩的烤鱼摊。马小桃也经常来找他,关照一二,落白不会被这些打动,至少在表面上是同她关系亲密。
霍雨浩收下落白赠予的玄水丹、升魂丹后,看他的眼神更亲近了,充满感激。王冬的态度时而忸怩时而直爽,落白与他之间还称得上一句“不错”。
他们都以为落白已将自己视作朋友,却不曾得见蓝瞳最深处的冰冷。
永远,不为所动的冰冷。
落白最为在意的,有关雪帝的消息一直渺茫。他怕露出破绽让海神阁发现,不敢太明目张胆,暗地里既无可奈何又焦急难安。
就这样煎熬着,过去了三个月。
新生们将迎来进入史莱克学院的第一次考核。考核通过,才能正式成为一年级学员,真正成为史莱克学院中的一员。
到了分组的这天,周漪难得的平和下来。她为其他学员分好组,就叫他们回去了,唯独没有为落白、霍雨浩、王冬三人,以及一名墨绿色长发的小姑娘分组,且把四人单独留了下来。
这少女便是萧潇。可惜,只有落白对她有些浅淡的印象,霍雨浩和王冬均是不解的朝她看去。
这一看,就发现了不太对劲的地方。
萧潇的眼神,躲闪着落在落白身上,停留时间绝不超过三秒,就会因害羞而收回,间隔一会后再次飘忽着探出,绒羽一样轻柔细密的扫过落白。
对于注视这一类的信号,落白向来敏锐。他淡漠的微低眼睑,一双清冽的眼里半分羞赧也无,没什么情绪波动的对上了萧潇的双眸。
猝不及防的对视让萧潇脸上一红,垂下头,放在身侧的手指不自在的搓了搓自己的校服裙摆。
霍雨浩:……
王冬:哦豁?
十一岁的新生,自然还不属于成年人的范畴,但绝不是不省世事的年纪,异性之间有些别样的悸动倒也正常。
不知为何,王冬佯装戏谑的望向落白时,他心中有着微小的不痛快。这份不痛快昙花一现的闪过,王冬甚至没有抓住它的尾巴,就叫它无声的消散了。
霍雨浩则迟疑的思考着:魂兽,能和人类相爱么?应该可以吧,据说万年前唐门先祖唐三之妻便是一只十万年柔骨兔重修化人。那么落白,会不会有一天也爱上一个人类呢?
一瞬之间,霍雨浩心中一恍,竟不知自己究竟是想要得到肯定的答案,还是否定。
各有各的思维发散,直到周漪冷冷一笑:“把你们写着未来修炼倾向的白纸给我。”
霍雨浩和萧潇看上去神色自若,反倒是王冬面色一变。至于落白?依旧面无表情,如霜如雪。他也是第一个将白纸交上去的,周漪接过一看,字正腔圆的念出:“强攻系。”
这个的答案让周漪面色稍缓,但接下来霍雨浩、王冬、萧潇三人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周漪拿起一张白纸,往桌子上一拍——“砰!”
三人同时一颤。
周漪冷冷道:“控制系。”
然后她拿出第二张白纸,又是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
“强控系!”她的声音明显提高了几分,霍雨浩有些惊讶的向身边的王冬看去,无疑,这第二张纸就是他的。不过,什么叫作强控系?不是只有强攻系、控制系之分吗?
“砰——”周漪的最后一巴掌险些将讲台拍碎了,“还是控制系。”
“啊?”这次轮到霍雨浩和王冬一起惊讶了,两人也将目光投向了低着头在那里把弄衣角的萧萧。
在他们少到可怜的印象中,萧萧应该是辅助系器魂师才对啊,怎么变成了控制系?
周漪的嘴角跟随着眼角一起抽搐起来,“你们三个小混蛋故意的是不是?真是除了落白,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霍雨浩赶忙道:“周老师,我一直都是希望能够成为一名控制系战魂师。我的精神探测能够纵观全场,而且,我的灵眸未来吸收的魂环中必定会有攻击型的魂技。因此,我不想单纯的成为辅助系,控制系应该更适合我未来的发展。”
周漪缓缓点了点头,道:“有点道理。控制系比辅助系更有前途,你这么选也没什么错。算你过关了。王冬,你藏什么藏,给我出来。要说霍雨浩和萧萧写个控制系还有点道理,你呢?你写个强控系是什么意思?自创一门修炼系别是吗?”
强攻系、控制系,王冬都没写,偏生来了个“强控系”,看上去真的很像故意找茬。
王冬笑的一脸无辜:“周老师,您别生气。其实吧,我觉得我的能力既能做强攻系魂师,也能做控制系魂师,这两者一结合,叫强控系正好!”
周漪差点让王冬气笑了,眼含深意的瞪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想和落白、霍雨浩分开。写了强攻系,会与霍雨浩分开,写了控制系,则与落白分开,故而出此下策,无中生有!你什么时候见过强攻系战魂师和控制系战魂师分家的?分班是不错,但强攻系战魂师和控制系战魂师是分在一起的。你这个笨蛋,给我改了。”
王冬闻言喜上眉梢,飞快的把那有些滑稽的“强控系”三字改成了强攻系,再恭恭敬敬的交给周漪。
接下来的萧潇,也以双生武魂的完美理由给出答案。周漪解决了修炼倾向的问题,剩下的就是他们最为关心的分组。
王冬忍不住出声询问:“周老师,您没有给我们四个分组,反倒是把我们单独留下来,是……”
想到那个和落白分不到一组怎么办的话题,王冬心底陡然一紧。
只听周漪道:“咱们班有六十八名学员,可以分出二十二组,富裕两人。这六十八人中,有一名学员走的是专攻魂导系的路子,他也正是为此报考史莱克学院。每一名新生班的班主任都可以提出一个特招学员直接通过考核,我选中的人是他。那么,现在只剩下一名学员,无组可去。”
毫无疑问,这一人便要从落白四人中抉出。
听到这,最为紧张的无疑是萧潇。她知道落白、霍雨浩、王冬是同一个寝室的,关系最好,怎么看也不可能为了她而舍弃某位舍友。
霍雨浩则要理智的多,指出问题所在:“每年会有多少学员参加新生考核,是谁也说不准的事。学院在制定考核规则时,应该考虑过这种情况吧?”
周漪赞许的看了他一眼,“不错。不过,我想,那些特殊情况下应变制度可能不太适合你们。准确的说,是不适合落白。”
王冬疑道:“为什么?”
周漪的视线落在落白身上,语气变得更为沉肃,“落白,报出你的魂力等级。”
她这一句话,引得其他三人频频侧目。
落白的魂力等级?
自入学史莱克以来,落白在外院的表现堪称低调,从不过分张扬自己的实力,“三十五”这个数字也仅有寥寥数人知晓,他们更不知道落白创下了史莱克有史以来最高的入学修为记录。
在海神岛上吸收光明之力与生命气息后,他的修为一举迁越至三十九级。落白本可以继续修炼、提升魂力,但考虑到人类的身体素质不如魂兽,如果是一名魂师骤然得了四级魂力,定要好好沉淀一番,是以落白不疾不徐的压了三个月修为,直到今日才再次突破。
他道:“是,老师。我现在的修为是四十级。”
四十级?!
不顾霍雨浩、王冬、萧潇三人的惊愕万分,周漪点了点头,“考虑到你的情况极为特殊,经我与学院沟通,现在你有三个选择。一,不参与新生考核,进行言院长为你专门定制的审核,考察通过即视为新生考核通过,且能获得比新生考核奖励更丰盛的奖品。”
听到这,几人均是松了一口气。唯落白的眸光为不所动,似乎没听到周漪说话一样。
“二,与霍雨浩、王冬、萧潇三人组成一个四人小组,尽管你们是四人组,但每一场比赛只能上场三人,若是输了,连没有上场的那名队友也会被淘汰。就算四人都通过考核,也不会得到任何应有的奖励,毕竟你们有四个人,几乎不存在主力消耗的问题,这无疑是对其他小组的不公平;三……你自己一人为一组,没有队员,没有依靠,若是通过考核,有且仅有一个额外奖励:你可以向学院提出一个要求,只要在学院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且不涉及底线,无论是什么要求,学院都会满足你。”
王冬选择性的忽略前两点,登时急了,猛地向前跨出一步:“这怎么行!”
周漪一个眼神吓住他,淡然道:“放出你的武魂、魂环,落白。”
一时之间,冰霜天寒。美丽且飘渺的雪女身影浮现于他身后,清冷的眼眸一瞥惊鸿;犹如翡翠般诱人的碧绿色蝎尾舒展,挑起一抹锋利的银钻似的尖钩。
黄、黄、紫。黄、黄、紫。
双生武魂的光影如梦似幻,六个魂环将落白拱卫在其中,强大的气场向四面八方震开,在空中搅起涟漪似的波动。
天梦给霍雨浩打过预防针,他大概是这几人中平淡的一个。与他相比,王冬和萧潇的反应堪称震惊,又要以王冬为最。
“你居然是双生武魂?!”
而且,还是两个武魂都附加了魂环的魂尊,在魂环总数上等同于一名六环魂帝。他还已经突破到四十级了,离魂宗只差一枚魂环!
周漪的声音悠长响起:“现在,你们明白学院为什么会给他三个选择了吧?落白,把武魂收回去吧。我不会干涉你的决断,利弊也都已讲清。现在,我要得到你的答案。”
落白应了一声“是”,武魂光影尽敛于身的同时,清淡凉薄道:“我选第三种。”
王冬惊急,霍雨浩也拉了下落白的衣袖。萧潇低着头,鼓起勇气道:“落白,咱们四个人一组不好么?”
落白决定了的事,断不会轻改,更不会因旁人三两句话动摇。
他在短短几息间就想到了应对的说辞,“周老师说过,新生考核的奖励非常丰盛,我不想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害得你们失去应得之物。而且,即使小组只有我一人,我也有必胜的把握。别忘了,我是一名有着六个魂环的极致武魂魂尊。”
霍雨浩对落白的性子有所了解,知道不能从他身上下手,转而对周漪道:“周老师,这新生考核,重点考察的不就是学员的团队配合能力么?这么做,岂不是违背了学院的初衷?”
王冬被他点醒,立刻助阵:“是啊周老师!我和雨浩都投票否决!”说着,他还抽空瞪视落白一眼。
萧潇在今日之前都不知道他的武魂是什么,听到“极致”二字惊呼一声,可面上的担忧之色依旧浓重,并没有消去多少,小声道:“没关系的,我不在乎奖励。你还是不要自己一个人了。”
争议纷纷,周漪却平静道:“学院会给出这样的三个选择,自然有学院的道理。你们不能替落白做决定,自己的人生,只能自己做主。落白?”
落白直直对上周漪锐利的目光,语气无波无澜。
“我选第三种。”
……
“嘭!”
寝室门被大力摔上,王冬怒气冲冲的走到自己的床位前,“蹭”一下跳上床,背对着落白摆出冥想的禅定式。
大有就此冷战的意思。
霍雨浩低声道:“王冬他……也是担心你。”
落白微垂霜睫,正用毛巾轻拭脸颊,闻言“嗯”了一声。
他选第三个选项,是看中了可以向史莱克提一个要求的奖励。
雪帝之事杳无音讯,落白如何能不急?即使清楚史莱克必会从他的要求中探查他的种种,落白也要这么做。
至于旁人理不理解,担不担心,都无所谓。王冬生气又如何?与他无关。
这般漠然想着,落白将霍雨浩欲言又止的神色搁置不理,换好寝衣后坐到床上,开始今日的修炼。
魂师在达到整十级的瓶颈后,必须获取魂环才能再提升修为。落白是魂兽化人,前七个魂环全部自产,不需要猎杀魂兽。他不会在史莱克自行凝出第四魂环,否则该如何解释魂环一夕之间出现?
霍雨浩隐约猜到了他的想法,心中生疑:不能提高魂力,也不能凝出魂环,落白他为什么还要冥想?
出于某种他自己都说不清的心思,霍雨浩难得的没有抓紧时间修炼,而是静默坐在床上,留心着落白的气息变化。
已坠入冥想之中的落白,灵识沉入丹田。
雪女圣影、冰碧蝎尾,一切毫无异样。但为什么,自吸收光明龙息后,总能时不时的感受到丹田处传来悸震之感?
落白的精神体皱眉,全力催动精神力,抚过丹田内的每一处。潮汐般绵绵不绝的魂力与轻颤的武魂虚影交相辉映,融合,分离……
就这样不厌其烦的重复多次后,异变突生。
一声长吟,响彻落白的精神之海!
有些短小……请见谅。
终极斗罗的IF线也码了几章……有人想看吗?想看我把文章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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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6.12三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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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惊破浮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