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得可怕。
紫色的闪电盘旋在空中,犹如一条条巨龙。
下一秒,尖锐的闪电劈开黑暗,尽数落在正在打坐的青年身上,顾易之双手飞快结印,在头顶架起防护罩。
闪电劈向防护罩,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密密麻麻的裂纹瞬间遍布整个整个防护罩。
不知道在第多少道雷劫下来时,防护罩发挥了最后一丝余热,瞬间四分五裂。
失去防护罩的庇护,顾易之身下被雷劈出个大坑,他奄奄一息地躺在坑底,闻着自己散发出的焦糊味,莫名想起了年幼逃命路上烤的一只叫花鸡,不过此时的“叫花鸡”变成他自己。
顾易之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颤颤巍巍地伸手抹去脸上的泥水,半天才扯出一个笑容。
许是天道不满于凡人妄图成仙,最后一道天雷在空中不停地积蓄能量,迟迟不肯落下,顾易之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里的痛苦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坚定。
他不顾全身经脉阻塞,强行用灵力在手上割了道伤口,鲜红的血液争先恐后地往外冒,冷汗渗出皮肤,顾易之咬牙坚持,拿起掉落在身边的破春剑,将手心的血尽数抹在刀尖上,手腕飞快翻滚,嘴上默念咒语。
轰隆隆——
伴随着巨大的声响,最后一道天雷落下,天地间恍如白昼,声音百里可闻,远处的人群下意识放下手中正在做的事,纷纷朝着渡劫的方向看去。
顾易之看准时机,从地上一跃而起,身上的血肉“唰唰”往下掉,露出森森白骨,金黄色心脏在胸腔内微弱地跳动。
他嘴唇蠕动,眼神凌厉,大喝一声:“破——”
刀尖沾血的破春剑散发出耀眼的红光,以光速朝着天雷冲去,红光与紫电在半空中相遇,接触瞬间,时间停滞了一瞬,下一秒,巨大的能量波及到四周,参天大树从中间折断,转眼间飞到了远方消失不见。
紫电压过红光,势不可挡地劈向顾易之。
顾易之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重重摔在地上,身下的泥水瞬间将其包围。
雨越下越大,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载歌载舞的声音,那声音影影绰绰,听不真切,嘈杂却又空灵,仿佛能洗涤世间一切污垢。
处在混沌中的顾易之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太阳穴突突得疼,他费力睁开眼睛,面前却一片模糊,看不清东西。
忽然一道声音准确降落,顾易之好像听到了逝去的爷爷,啊不,神仙说话。
那声音高高在上嘲讽道:“这世间唯有洛子安方可飞升,像你这种货色居然还妄想飞升,不自量力。”
顾易之又一口老血吐了出来,浸湿土壤,只恨自己没力气,不能拎起剑将说话的人宰了。
豆大的雨滴落在了顾易之血肉模糊的躯体上,鲜血染红了地面,终于他体力不支,不甘地闭上眼睛。
*
再次有意识时,顾易之正浑身酸痛地躺在一张洗得发白的床铺上,旁边坐了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少年见顾易之醒了,连忙倒了杯水喋喋不休道:“你可算醒了,你说你惹王虎干什么呢?他让你干活就好好干呗,这下好了,弄的一身伤不说,该干的还是得干。”
顾易之警惕地看着对方正在倒水的背影,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敏锐地发现自己好像回到了年少时修仙的门派。
正当他想得入迷时,忽然经脉传来一阵刺痛,他连忙运功疗伤,不动还好,这一动,顾易之发现了件奇怪的事情。
他渡劫终期的修为居然回到了练气六层,原本靠着外力洗去的灵根如同雨后春笋般重新长了出来!
又恢复到了四灵根。
这算啥?回炉重造?
顾易之内心掀起一场惊天骇浪,但面上不显,他试探性开口道:“不就是一个王虎吗?有什么厉害的。”
少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愤然开口道:“有什么厉害的?他哥是内门弟子这事谁不知道,也就是你敢去和他对着干了,也不知道王虎会不会找个机会报复回来。”
说着他叹了口气,将水杯塞到顾易之手中,“行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快喝点水,喝完还要干活呢,后山的半亩药田还等着你去浇水。”
顾易之接过水杯,小口小口地喝着,结合少年的话,终于从落灰的记忆中扒拉出这一段。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青云门的杂役殿,面前的男孩叫曲新,是同他一起入青云门的杂役弟子,平日里二人会相互照顾。
曲新扔下两句话便匆匆忙忙地离开,顾易之猜测他可能出去干活了。
现在是白天,弟子们都在外面劳作,空旷的殿堂内只有他一人,顾易之思索着现在的情况。
不知道什么原因,顾易之回到了两百年前,此时的他才刚结束漂泊的生活踏入修仙界不久。
回想起临死前听到的话,顾易之不禁猜测既然世间唯有洛子安能飞升,那是不是只要杀了洛子安应该就能获得他身上的机缘?
顾易之越想越兴奋,连失去修为这种事都暂时忽略在一旁,全身血液不断沸腾,一把心火越烧越旺。
他是个行动力极强的人,说干便干,当即忍着疼痛下了床去打听消息。
顾易之想要打听的人此刻正踩着一把通体漆黑的剑匆忙朝着授业殿飞去,洛子安起得晚,睁眼时杨长老的丹修课已经开始,放在平日他可能就接着睡下去直到早课结束,但今天不一样,是考核日。
他已经连续参加了两年的考核,如果再不通过,明年他还要接着上。
为此洛子安昨天特意让仆从叫醒他,奈何他小看了自己和床的羁绊,仆从叫了两次后,洛子安翻了个身,干脆利落的用结界将人挡在门外接着睡。
门外仆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乱窜,偏偏就进不了门。
等洛子安意识到不对劲时,考核已经开始了。
他飞速来到授业殿,见里面的人有序地坐成一排,每个人身旁都摆放着一个用来考核的大型炼丹炉,杨长老正神色严肃地坐在讲台上。
洛子安本想偷偷摸摸地溜进去考试,然而一只脚刚踏进去,讲台上的杨长老立刻察觉到,眼神犀利地扫射着洛子安。
杨长老大名杨锡守,为人古板严厉,最看不惯洛子安这副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做派。
洛子安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因为他是掌门儿子,对方是真想打死他,再不济也要打的他在床上躺个百八十天。
因此虽然他不把杨长老的气愤看在眼里,但还是装成一副老实人的模样乖乖认错,等候发落。
然而这副模样落在杨锡守眼里就是挑衅。
只见洛子安腰带半松不紧地系在腰间,红衣松松垮垮地黏在身上,头上的发冠甚至还有点歪,一缕散落的头发贴在颈上,整个人睡眼惺忪一看就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完全不像一个弟子该有的样子!
杨锡守看了一眼便觉得糟心 ,迅速移开目光,胸膛上下起伏,怒道:“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衣冠不整,睡眼朦胧,还有为人子弟的觉悟吗?今日取消你的考核资格。”
说着不顾洛子安的目光,沉思了会儿补充道:“再把门规抄一百遍,下次课交给我,让你好好长个记性,还有……不准找代写!”
此话一出,坐成排的弟子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原因无它,青云门门派规矩上千条,抄这么多遍怕不是手要累断。
洛子安当即不服,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杨长老,拖着嗓音撒娇道:“别了吧,这也太多了——”
杨长老最受不了他这副模样,开口道:“再说罚你去祠堂抄。”
洛子安撇了撇嘴,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来了呢,大不了明年重新读一遍,也好过现在又喜提“门规大礼包”。
但洛子安能老老实实抄门规才怪,他瞄准四周,打算找个时机溜下山避避风头。
但杨长老最是了解洛子安一贯的尿性,迅速施法挡住他的去路。
洛子安趁着他还没来得及封窗,像一尾灵活的小鱼般丝滑地跳出窗户。
杨长老见人出去手腕一翻,四五条约五寸长的小火龙从他的衣袖中窜出,直冲洛子安而去。
洛子安作为一个经常迟到早退的惯犯,自然知道火龙的威力,想也不想拔腿往前跑,闪身躲开小火龙。
然而多日未见这些小东西,杨锡守对火龙的掌控已经达到了个新的地步!原先洛子安只要躲开就行,但现在,即使他躲开了,那些该死的小火龙还会转个弯接着追他。
洛子安心下一沉,看了眼正在慢悠悠品茶的杨锡守,不由得心生一计。
他召唤出自己的佩剑,踩在剑上朝着授业殿飞去,身后的小火龙还穷追不舍。
这一幕落到其他人眼中便是自投罗网。
洛子安没理会其他人的目光来到杨长老的身旁。
杨长老还在不紧不慢地给自己添茶,以为洛子安怕了他改良版小火龙,心道总算逮到你这小兔崽子了,长期来两人斗智斗勇的情况在今天终于有了结果。
但洛子安只是虚晃一枪,从杨长老身边走了一遭,还不等杨长老出手将人困住,又迅速麻溜地跑出授业殿,站在剑上笑意盈盈地看着杨长老。
杨锡守本能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手中的茶壶轻轻放下。
果不其然,当杨锡守回过头时,那些原本循着洛子安移动轨迹的小火龙正冲着他来!!
原来刚才洛子安是故意朝他这边走来的。
杨锡守短时间内来不及收回小火龙,硬生生让这些火龙将他的头发和留了百年之久的胡子燎断,整个人活像一只被拔了毛的大耗子。
台下人一阵哄笑,全身焦黑的杨长老气炸了,冷冷地看了眼台下的一排人,从座位上纵身而出,追着洛子安怒道:“小兔崽子有种别跑!”
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杨长老嘴中竟悠悠冒出一缕黑烟。
授业殿人见他走远,终于憋不住哄堂大笑。
洛子安用尽全力逃跑,听到杨锡守的话不禁一笑,心想不跑难道还等着你来抓吗?又不是傻子。
不远处山门出现,洛子安终于抽出时间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杨锡守,遥遥地冲他做了个鬼脸。
杨锡守勃然大怒。
然而就是这一会儿功夫的疏漏,洛子安前面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个手上拿着各式各样衣服的仆从,看见洛子安冲过来,连忙扔了衣服给人让路。
洛子安停不下来也不敢停,就这么直愣愣地冲进一堆衣服中,他来不及细想,给人道歉后立刻顶着一头花花绿绿的衣服朝大门飞去。
青云门修建在高耸入云的山峰之上,这边大门外便是万丈高崖,一眼望不到底部,洛子安瞥了眼身后的气急败坏的杨长老,想也不想就跳了下去。
下坠时的冷风冲击着洛子安的后背,头顶的衣服被风吹开,花花绿绿的四处散开,从上往下看,活像一副“天女散花”。
守门的弟子也纷纷上前掺和一脚,站在悬崖边勾着头往下看,竟将杨长老堵在原地,一时间叽叽喳喳热闹极了。
修仙等级: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练虚——合体——大乘——渡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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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雷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