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气泡水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晚自习结束，人群陆陆续续离开。

王薇转过身，凑近身体压低身音对陆清时说，“我们可以晚一点走吗，太多人了，挤来挤去的，我怕一会有人踩到我的脚。到时候你搀扶着我也不太方便。”

陆清时点点头，他反正又不在意晚走。

等到陆清时和王薇出来的时候，已经没什么人了。

夜黑风高，霜华露重，只余下稀疏的几盏沉默地站立着，留下暗黄色的光芒。昏昏暗暗的，让人看不清前路。

四下一片静谧，王薇看着陆清时扶着她的双手，心跳个不停。

一直以来，她都是孤独的，融入不进宿舍环境，舍友总是暗搓搓地讽刺她土，说她头发有老人味。

只有陆清时是对她好的，虽然他的好是一致同仁的。可是这在她贫瘠的高中生活中，却像是救命稻草一般。就算是一视同仁的好，她也如淋受恩泽一般。

这份好在她快枯萎的心灵上，拯救了她许多，是非常非常难能可贵的。珍贵到，她非常非常希望可以一辈子都留住他。

她感受到自己如擂的心跳，像是要突破心脏。一股从未有过的冲动不断地冲刷着大脑，在这样的深夜，她不想再错过这样好的时机。

她开口，“陆清时。”

陆清时停下，看着她，“有什么事情？”

王薇看着他，“我喜欢你。”终于说出口了，像是吐出了一块什么负担一样。一瞬间，王薇竟然觉得有些松快。

陆清时看着她，他浓密的睫毛在他昏黄的脸上打下一团阴影，晦暗不明。眼前人低着头，随后他说，“我不喜欢你，抱歉王薇。”

王薇听到了这句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随后，像听见了一个临死之人的判词一样，只觉得松快。又觉得疼痛和麻木渐渐爬上自己的大脑。也是，她的舍友都不喜欢她，她又怎么胆敢奢望，眼前这个耀眼璀璨的人会喜欢她。

她也不过是跟其他的人一模一样，被陆清时一视同仁地对待了。

她为什么总是这样，在极度自卑和极度自信之间反复横跳，为什么会认为她坐在陆清时的前面朝夕相处就可以让陆清时喜欢上她呢？到底能拿什么留住他，到底她有什么自信胆敢这样表白，是谁给她的自信，去嚣想一些本来就不应该属于她的东西。

她真是愚蠢至极。

“那你喜欢谁？”王薇还是想问个清楚。

“回去吧。”陆清时躲闪着说。

王薇震惊于这个回答。他不是直接说他没有喜欢的人。她从初中开始就跟陆清时是同班同学。那时候有人向他表白并追问得到的答案是他没有喜欢的人，可是这一次……

她一直以为陆清时并不喜欢任何人。原来只是因为那个人还没有出现吗？

“是林羽佳吧。”王薇说，“你看她是不同的。”王薇不甘心，她暗恋了陆清时那么多年，虽然表白被拒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她总是很不甘心的。

“我不想影响到她。请你就算猜到也不要去打扰她，可以吗拜托了。”陆清时说。

王薇笑了笑，渐渐地笑中带泪，声音都是哭腔，“你知道吗？林羽佳在校运会表演钢琴的时候，真的很像个公主，我是真的很羡慕她啊，活的那么快乐，那么多人对她好。可是你知道吗，我根本都没有机会去学习这些东西，小时候别的家长已经在为他们的孩子打算的年纪，我在干农活。他们生下我，只是为了有一人为他们养老送终，他们从来没有为我打算过，后来有了弟弟才开始为他打算，一家人一起去外地生活，然后随便把我寄养在亲戚家里。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显得我卖惨一样，你又不会感同身受。”

王薇抬起头，两行眼泪已经清晰可见，她望着天空，“我真羡慕林羽佳，你说如果我是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我会不会开心一点。”

陆清时一时没有办法回答这些问题。

王薇看向陆清时，她已经哭的视线模糊了，“陆清时，你真的很坏，你不喜欢我，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一直对我好！为什么一直要答应我的要求！为什么要答应送我上下学！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我希望！”

王薇这些话几乎是咆哮出口的。幸好，周围已经没有人了，除了他们两个人，不会有人知道。

陆清时张张嘴，随后说。“因为你说你是一个人。”

王薇轻身说，“什么。”

陆清时看着她，眼神里晦暗不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处于一种孤立无援的状态。你说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确实，每个人的经历和困境都是不一样的，但是痛苦的感受大抵是相同的。”

“所以我能够理解，也想帮助你。因为你是女生，更脆弱且愈合周期更长，所以我想着能帮就多帮一点。我帮助你，是出于同学情谊和人道主义精神，如果让你误会，那我向你抱歉。但这跟喜欢没有关系，喜欢一个人大抵是，我知道是那个人，所以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陆清时停了停，“但是帮助同学，是因为自己有能力让对方过的好一些，所以能帮就多帮一些。这跟这个人没有关系，跟她的样貌姓名毫无关系，就算是换作任何一个人我都会这样帮忙。抱歉，这件事情是我没有处理好，本意是想让你松快一些，但是好像还是给你造成了很大的麻烦，是我没有考虑好。”

“你说羡慕佳佳的家庭，但这是她的祖祖辈辈努力下来，是前期的积累。佳佳本来也很努力，每天中午都坚持来学习。不如关注当下，你很棒，你凭着自己的努力考到了清荣一中，这已经远甚于很多人了，相当于一脚迈入了重点大学，你有改变自己命运的能力，要好好抓住。至于你说快乐，快乐是随心的。佳佳能够快乐，或者跟她积极生活的本质有关。”

“这些是我自己的想法，或许也是我多管闲事，如果有冒犯到的地方，我很抱歉，我说的不一定对，当做一种思路吧，你要是不想听也可以不听。无论如何，同学一场，都是缘分，我希望你过得开心。以后你有需要我仍旧会帮忙，就像帮助其他同班同学一样。但是我不希望我们超过同学之间该有的界限，最近年段里面有一些关于我们的谣言，我觉得……”陆清时看了一眼王薇，犹豫自己这番话说出来是否会伤害到她。

但是他还是要解决这个问题，不让流言继续发酵。“我觉得有些困扰，我想以后我和其他同学像秋雨轮流来送你上下学。”陆清时说。

王薇看着他，笑出了身，“陆清时，你同情我啊。”笑着笑着她又哭起来了。这一晚上又哭又笑的，她的头有些突突地疼。

“真羡慕林羽佳。”这是她今天晚上第二次说这样的话。

王薇低着头，两个互相沉默着。过了一会，有眼泪从她低着的头流了下来，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陆清时，你是个很好的人。这段时间真的谢谢你，还有麻烦你了。”

陆清时递上了纸巾，王薇抬头，面上都是未干的泪痕，她泪眼婆娑地看着陆清时，“真是的，你要是不是这么好的人就好了。”

王薇背过身，用双手胡乱地抹干脸颊的眼泪，眼神突然变得倔强起来，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开口对陆清时说，“我会请假回去一段时间，不麻烦你了。”

然后转身就走。

下午第一节课，班主任抱着保温杯走进来。她打开保温杯，一股浓郁的枸杞味四散开来。

她咳了几声，然后说，“同学们，下周就是期末考试了，希望同学们认真准备，不要掉以轻心，最近同学们都可以好好复习书本上的知识点，多多地回顾错题，最后一周了该收收心就收心，好好备考，老师希望你们能好好考，到时候希望你们的全年级排名可以给老师一个惊喜。不过不要是惊吓，不然老师又要吃速效救心丸了。”

底下哄笑一片。

林羽佳把生物笔记翻到最新的一张，然后对穆清灵说，“谁敢相信居然马上要期末考试了，谁偷走了我的光阴。”

穆清灵冷漠地回答，“你自己，认真听课了，最后几天老师会过知识点，也会讲经典题目，趁着现在力挽狂澜一下。”

“我是要认真听了。”林羽佳说。

很快三节课下课结束。林羽佳把最后一点笔记抄完。收拾好东西准备跟穆清灵一起走，看着王冕也在位置上，一副震惊的样子。平时一下课就无影腿跑掉的人，居然现在在位置上写笔记！

这个世界变了！

林羽佳问，“你被盗魂了？你居然下课不去打篮球吃饭，在这写笔记。”

王冕回答，“你能不能有点态度？都什么时候了！都期末考试了！这个时候不认真你还活什么劲啊？你就是英语老师嘴里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事的学生。”

林羽佳：？

您有事吗？

林羽佳随口被气到了，“我半夜两点学习完关灯的时候，你还在床上呼呼大睡呢！”

王冕乐了，“说出来你自己都不信吧。”

“……”

王冕写完了最后一点，跟林羽佳说，“准备去吃什么，一起啊。”

林羽佳气鼓鼓，“谁要跟你一起。”

王冕探头看她，“我刚刚是开玩笑的，逗你们玩的，我错了错了，我请你们吃饭当道歉呗。”王冕说。

林羽佳这才显得气消了。

于是王冕，林羽佳，穆清灵一同往外走。

走到二班的时候，王冕说，“等会等会，我们去陆清时位置上摸一摸吧，期末考马上就要到了，摸摸学霸的桌子找学霸借个运气。”

“你真是想要成绩想疯了。”林羽佳摇摇头说。

“去不去我就问你？”王冕问。

“去！”林羽佳回答。

穆清灵则一脸冷漠。

最后林羽佳拉着穆清灵去了陆清时的位置。

王冕好像摸宝一样摸着陆清时的位置，“天灵灵地灵灵借点学霸的运气吧。”

最近王冕好像开窍了吧，对学习开始在意了。

穆清灵则更好笑，她双手合十，朝陆清时的位置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佛祖保佑。”

“……”

“他是人，不是佛祖。”林羽佳小声提醒。

“他那副寡淡的模样，没差了。”穆清灵说。

林羽佳噗嗤一声笑出声。

她轻轻摸了摸桌子，“借个运气求个保佑哦。”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听说的，摸摸学霸的东西可以吸一吸他的欧气，导致三个人在这里干这种奇怪的事情。

林羽佳觉得，陆清时要是一点都不知道围绕他桌子发生的这些事情，也太过可惜。

于是她悄悄掏出微信，向陆清时发送一则消息。

我们班王冕好变态，他去摸你的桌子希望借此汲取一点学霸的智慧。

被我给逮到了！

林羽佳感觉陆清时应该不会马上回电话。所以也不着急看微信消息。她按掉手机，收回衣服口袋里，跟穆清灵聊着天走向食堂。

点完菜结完账之后，林羽佳找到位置坐下。打开手机就看到了陆清时发来的消息，她解锁，点进微信软件聊天框内。

发现陆清时在她发完消息之后就回她了，她当时可能在聊天没注意到手机消息提示。

早知道他这么快回，林羽佳就多等会了。

林羽佳看着陆清时的回答，他发了两个笑哭的表情包，后面跟着一串文字，哪那么多玄学，还不如好好学习。

她正看着呢，又有一条新消息发进来。

【你摸了吗？】

这人怎么感觉好像笃定她会摸一样，她是那么爱凑热闹的人嘛，她是那么迷信的人嘛。

林羽佳回，“摸了。”

“学神，求借运。”林羽佳回复。

陆清时回复“我不是学神，我只是普通人。”

“那你也是普通人人之中最厉害的。”林羽佳回复。

陆清时看到这条消息嘴角不自觉的上扬。那笑意直达眼底，衬得眼睛都闪闪发亮。

陆清时很快回复，“那学神借运给你，好好考，加油。”

林羽佳盯着手机，目光久久落在“那学神借运给你，好好考，加油。”那句话，然后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