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海 第16章 骨折，挫伤，等等！

“你过来我给你固定一下，先去挂号拍片然后拿过来给我看”

凌晨的急诊居然意外的没多少人，刚才他们过来的时候急诊门口的保安大爷还在打盹。

宋叶帮练仲秋挂号，走过来的时候推了一个轮椅。

“……我好像没摔到腿吧”练仲秋举着手站在轮椅前看看手看看宋叶。

“没啊，但是我看半夜急诊的患者都有一个轮椅”

很理所应当。

宋叶用轮椅磕了一下练仲秋的小腿，“快走吧，我推着你还不好啊”

这他妈的是好不好的问题吗！

人家坐轮椅的不是从楼上摔下来了，就是中毒了或者被车撞了！

他一个手腕疑似骨折的坐个屁的轮椅啊！

“那你走快点儿”练仲秋坐在轮椅上说。

宋叶推着练仲秋往楼上骨科走“知道了”

等电梯的间隙，宋叶盯着练仲秋脑袋上的发旋发呆，练仲秋盯着电梯门上模模糊糊的宋叶影子发呆。

这破电梯怎么这么慢啊！

“骨折了怎么办？”练仲秋问。

宋叶按了3楼，没有回答练仲秋，目光呆滞。

练仲秋等宋叶站在他身后，他向后仰头碰到宋叶的肚子，再次快速的问“骨折怎么办？”

宋叶被他的动作惊了一跳，低头和练仲秋对视，满脸疑问“什么？”

练：……

“我问你我骨折，操！没事儿！”练仲秋用脚使劲磕了一下轮椅底下的脚蹬。

电梯还在上行，这傻逼地方的傻逼医院里的傻逼电梯赶上两个练仲秋的岁数了，他心里愤愤的想，自己别x光片还没拍就闷死在这个傻逼电梯里。

“没事儿，应该是挫伤”宋叶说完拍了一下练仲秋的肩膀。

练仲秋没有回答，宋叶又捏了捏他的肩颈“别……紧张，没事的”

“我没紧张！”练仲秋烦躁的把宋叶的手甩下去。

“……”宋叶叹口气刚想说话，三楼到了，他推练仲秋去拍片子。

站在门口的时候他按住练仲秋的肩膀，没让练仲秋站起来。

宋叶直接把轮椅交给医护人员，练仲秋进去前回头看了他一眼。

别害怕

别紧张

别担心

“没有骨折，但是骨头有错位的地方，软组织也明显的挫伤了”

医生架着滑到鼻尖上的眼镜，“打石膏固定也可以，简易固定也可以，你选哪种？”

练仲秋看着自己露骨的照片一时无话，他哪儿知道选哪种……

“简易固定吧”宋叶接过话头。

大夫看了眼宋叶，又看向练仲秋，练仲秋点点头，“简易的就行”

说完之后诊室里想起噼里啪啦的打字声，练仲秋过了一会儿用手指抠了一下桌子边，“材料用好一些的”

说完之后拿单子的时候补了一句，“谢谢大夫”

大夫鼻腔里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宋叶站在练仲秋后面想了想还是把手放在他的肩头用力揉了揉。

“缴费然后去五楼”

宋叶接过单子，在一楼自助缴费机上交了钱推着练仲秋去坐傻逼电梯。

练仲秋看着电梯门上的宋叶，语气嘲讽，“居然还有自助缴费机呢？我看这医院都有种恐怖片的感觉”

你瞅瞅，白色绿色相间的墙壁颜色，角落里泛黄脱落的墙皮

你再闻闻，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

呦，再仔细想想，急诊办公室里的玻璃居然都是蓝色的

咂咂咂，地上的瓷砖简直能逼死强迫症，不是缺一块就是歪七扭八，一看就是人工后期自己补的……

咂咂咂咂咂咂咂咂

就这电梯门，都他妈快从亮面用成磨砂的了

“这是最近的一家医院”宋叶说，“自助缴费机还是有的，更高级的就没了”

“哦”练仲秋应了一声低头看自己的裤缝。

这裤缝，咂咂咂咂……

宋叶推练仲秋进去按好楼层之后，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在练仲秋肩膀上捏来捏去。

“按摩呢你，好歹也用点劲儿啊”练仲秋仰头看宋叶。

宋叶对着他笑笑，两只手真的在练仲秋肩颈处按摩起来。

宋叶的手法很好，不轻不重，不急不缓，练仲秋的焦虑很大程度上现在打了个半价。

他看着电梯屏幕上抽搐半天才跳动一下的数字，眼眶有些发热。

今天真的是……很倒霉了。

不对

是……真的倒霉透顶了

医院的不靠谱环境在练仲秋刚进来的时候给他脆弱的心灵一个重击，在好不容易冷静之后想到未来至少一个月的半自理生活，更是在练仲秋更脆弱的心灵上戳了一个眼儿，悄咪的漏气。

如果手能伸进腔子里，练仲秋觉得自己现在的脆弱小心灵已经瘪的只剩一层皮了。

快到四楼的时候，练仲秋使劲眨了两下眼睛，然后不动声色地把左手的汗蹭在自己刚才盯了好久的裤缝上。

到了五楼之后练仲秋低头清清嗓子，用左手拍了一下还在帮他捏肩的手，“好了，走吧”

宋叶嗯了一声，但是朝反方向推着他走到男厕里。

“你要上厕所？”练仲秋问。

宋叶摇头，但没说话。

他推开每一个隔间的门，确定没人之后他从角落里拿了一个请勿入内的三角标立在男厕门口，顺手关了门。

“干嘛？拉屎？”练仲秋问“你带纸了？”

宋叶笑着摇头走到练仲秋面前蹲下，给他嘴里塞了一根烟

“不想来一根？”

“那来”练仲秋等着宋叶给他点火，然后叼着烟抬头观摩天花板。

“看什么呢？”宋叶帮他点完烟还蹲着没站起来。

“我怕有烟感，万一触发了咱俩要赔钱吧”练仲秋说。

“破医院没有烟感，你放心抽你的吧”宋叶伸手去掰练仲秋的头，“脖子仰断了”

很出乎意料的、很轻松的就把练仲秋呈90度的脑袋掰正回来，宋叶还以为练仲秋会要面子的跟他拧劲。

居然没哭，只是眼眶有些红。

宋叶右手扶着他的后脑勺，左手夹着烟搭在轮椅的扶手上。

“别怕，练仲秋”宋叶声音很轻也很清晰，他直视练仲秋的双眼。

练仲秋抿了一下嘴唇然后咽了口口水，感受到脖子被抻了一下之后他扭头吐了口气，避开宋叶的视线。

“别紧张，练仲秋”宋叶放在他后脑的手指搓了一下他的头发，“我陪你呢”

“烟飘眼睛里了！”练仲秋突然喊了一声。

好吧，练同学还是要面子的……

宋叶一直蹲着，练仲秋把头仰回去之后眼泪就跟水龙头一样哗啦啦的。

这一天练仲秋哭了几次了啊……

他这个角度跟练仲秋的鼻孔正好面对面，看练仲秋嘴角抽搐的频率和鼻孔张合的程度，宋叶觉得如果他是聋子，练仲秋一定会嘶吼着哭出来，但是练同学要面子所以只是无声的抽抽，偶尔憋不住哼唧一声，声也不大。

“不怕，不怕”宋叶把手收回来放在练仲秋腿上，跟哄小孩一样很有频率的拍。

“哦”

“给我根烟”大概过了有十分钟，练仲秋抖了一下腿示意宋叶他好了。

“这么抽啊”宋叶把烟放他嘴里“一会儿烟灰掉脸上”

练仲秋嘴里叼着烟用左手擦擦脸，“我脖子酸”

宋叶笑着站起来像刚才一样托着他的脑袋慢慢回正，然后给练仲秋点上烟之后站在他身后帮他按脖子。

“洗脸？”宋叶问。

“不了，快去固定了吧，我想早点儿回去”练仲秋摇头。

“好”

固定期间宋叶站在练仲秋右手旁边，帮他托着胳膊，然后记了一堆注意事项，还问了效果较好的止痛药品牌。

回橘子海的路上宋叶问，“你，要不在这儿先住着？等把这个东西拆了再走”

练仲秋左手抓着宋叶腰侧的衣服，使劲儿搓了一下，“那我这一个月钱白交了，刚大夫说40天之后才能拆呢”

宋叶点点头，到了橘子海门口他把车停下，叼了根烟说，“那上下学我来接你，你早中晚三餐来店里吃，吃完我再送你回去，电动车…等40天之后再买吧，练同学”

练仲秋眼睛还是肿的，鼻头也泛红，因为刚才擦得太起劲，现在左边眉毛上有些起皮。

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对宋叶伸手，宋叶拿了根烟放在练仲秋手上，“这种时刻没必要表现你自强不息，刚才你哭的鼻涕掉嘴里了我也没笑你啊”

“放屁”练仲秋斜他一眼“我就没流鼻涕”

“夸张手法，你感受一下宋氏修辞”宋叶把门打开，“那你行李需要我帮你收拾吗？”

这次宋叶把整个一楼的所有灯全部打开，把他们刚才的激烈战况收拾掉，顺手把断了腿的椅子扔在洗衣房里，“走吧，上楼”

“我能自己上”练仲秋说，“周末吧，你帮我收拾一下，然后”

“然后送你过去”宋叶接上他说了一半的话。

有必要这么守信么，说住一周就真的住满一整周，手快断了都不改主意……

“那你能自己换衣服洗澡吗？”宋叶站在楼梯口问。

“我要都不能你给我洗啊？还是说你还要帮我擦屁股？”练仲秋摆摆手“我又没伤到脑子，顶多左手慢点儿”

“那你一会儿把衣服拿下来吧，我刚好要洗衣服”宋叶说完低头闻了身上的味道“真难闻啊”

练仲秋笑笑，“行”

宋叶没有直接进去洗澡，他换了条短裤把脏衣服放在桌子上，坐在一楼抽烟。

虽然说明晃晃的质疑练仲秋的自理能力非常不好，但是他确实打心眼里不相信练仲秋能凭借他的左手完成一系列高难度动作。

果不……果不……

嗯？

没有果不其然啊！

“愣什么呢？”练仲秋手里拿着一条毛巾下楼。

宋叶从上到下好好打量了他一下，卧槽？还真能左手脱衣洗澡啊。

“给”练仲秋把手里的脏衣服也扔在桌子上。

“你这么快啊？”宋叶问。

练仲秋站在最后一阶台阶上愣了愣“你他妈才快呢，不对，我洗澡就是这么快！有问题吗？”

宋叶说完才反应过来

“嗯嗯嗯，对，你洗澡就是这么快”宋叶抱着两人的脏衣服进洗衣房。

练仲秋跟进去。

“我以为你需要很久呢，毕竟左手不是惯用手”宋叶看他的简易固定支架，上手掐了一下，挺硬的材质。

“哎呦，你没想到的呢，还多着呢”练仲秋靠在门边“我左手除了不能写字，其他什么都能干”

说着练仲秋挤开宋叶，用左手熟练的倒洗衣液、插电源、拧时长，还把手机从裤兜里掏出来转了一圈再塞回去。

这确实是宋叶没想到的显摆，他瞪着眼睛说，“我看你刚才在医院的样子也不像个左撇子啊”

“小时候我妈专门让我左右手换着来”练仲秋扬扬下巴“她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说是左撇子聪明”

“呦”宋叶学练仲秋呦了一声，“那练同学一定是聪明绝顶的了”

“那必须的”练仲秋对着他又扬了扬下巴。

一趟上下楼练仲秋像是换了个人。

洗个澡就把所有的迷茫伤心和愤怒还有不安全部洗掉，宋叶是佩服的，不管他心里现在是不是还在拧巴，至少面上看不出来。

橘子海的洗澡水是什么神仙水吗？

宋叶笑着推了练仲秋一下，“走吧，你今天还去学校吗？”

提到这茬练仲秋拍了一下大腿，“哦对”他看了眼外面的天“快天亮了都，不去了吧”

练仲秋表情很纠结，动作不纠结，他拿起手机对着自己的胳膊上上下下全方位扫描了一遍，“需要我帮你也请了吗？”

“需要的”宋叶打个哈欠“我早就困得脑子离家出走了，去了也什么都听不进去”

“那赶紧睡觉去吧”练仲秋把手机塞回去对宋叶摆摆手。

走到楼梯口宋叶拉了练仲秋一下“我刚忘了问你了，你胳膊疼不疼？”

“啊？”练仲秋有些迷茫。

宋叶叹口气“刚固定完是没什么感觉，但是过一阵肯定会疼”

练仲秋抬起被固定的胳膊上下晃动了一下，还捏了一下自己的关节“就感觉，有点儿麻麻的”

“那一会儿就要疼了”宋叶进屋把椅子上的短袖套身上“我出去给你拿药，等等我”

“哎，不用了吧”练仲秋跟进去拦了他一下“你昨天晚上就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现在出去买药多麻烦啊，我叫个外卖吧”

“不远，去龙爷店里拿就行”宋叶说着已经打开了橘子海的锁。

“这么早？龙爷店就开了？”练仲秋问。

宋叶把手上的一大串钥匙拿起来甩了甩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我有钥匙，拿了就过来，五分钟都要不了”

“那一起”

“不用了，你就坐会儿等我”宋叶指了一下他小屋子里的椅子“坐那里等”

说完一阵风一样的卷出去，都没给练仲秋留说话的机会。

宋叶的小屋，是整个橘子海最神秘的地方，毕竟全橘子海唯二的两把锁，这里就占其一。

练仲秋坐下之后，左看看右瞅瞅，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米面粮油电磁炉，洗护用品大合集，书笔卷子纸，简易衣柜里冬天的夏天的一应俱全，墙上居然还贴着两张三好学生的奖状。

宋叶说过他一周回一次家，但是现在看来，这里的配置更像是家。

没等练仲秋再多打量打量，宋叶就顶着风回来了，他把药拿进来，随手抽了一根马克笔在药盒上面写吃的频率和数量。

“走，我给你拿上去”宋叶说。

练仲秋跟着他上楼，突然问“你还没洗澡呢？”

宋叶回头看他一眼“狗鼻子啊”

“一天一宿在外奔波，这个天气谁不馊啊”练仲秋皱眉“你为什么不洗啊？”

说完脑子转过来了，他自问自答“担心我啊”

气氛有点儿……凝固了

练仲秋也没别的意思，宋叶困成狗了还要坐在楼下等他就是怕他造成二次伤害，为什么怕他造成二次伤害是因为他手受伤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宋叶把他脑袋当扶手，为什么把他脑袋当扶手是因为宋叶摔在他身上，为什么会摔在他身上……

操！

忙了一晚上居然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是的，是担心你”宋叶回答。

明明宋叶是喝到站不起来也要去学校的人，今天却说请假，更何况他一般下午不在什么时候请过假。

刚才一阵风似地跑出去拿药……

“你不用……不好意思”走到房门口练仲秋说了一句。

他很是斟酌的用词，避免开什么内疚愧疚这种一听就把两人距离拉远的词。

宋叶挑了一下嘴角，眼里的疲惫屎黄色的灯都盖不住。

“是有一些不好意思”宋叶说“但也没你想的那么不好意思”

练仲秋站的离他近了一些，努力的把刚才脑子里想起来的宋叶在摔在他身上之前发生的画面赶出去，“你又不是故意的”

“所以没有特别不好意思啊，只有一点不好意思”宋叶看了眼练仲秋的眼睛“毕竟……你都哭了”

最后四个字就是在嘴里粘糊了一圈，练仲秋听了个大概。

“我去！停停停，别提了”练仲秋往后退靠在门边开门。

“赶紧把药给我你去睡觉晚安”

“晚安，有事儿打电话”

“嗯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