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味夏 第5章 犹豫

校运会后的校园褪去了喧嚣，塑胶跑道上的呐喊声仿佛还萦绕在耳畔，却很快被教学楼里此起彼伏的翻书声取代，大家都开始着手准备期中考。

“什么？你想要转文科？”赵敏君捏着那张薄薄的申请纸，镜片后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指尖无意识地在纸边缘划出细纹。

办公室里的绿萝垂着藤蔓，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没给这略显凝滞的氛围添上半分暖意。

“嗯，老师。这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我个人认为……”话还没说完江晴就被赵敏君打断。

“你的父母知道这件事吗？他们的态度如何？”赵敏君的指尖叩了叩桌面，语气里带着不容回避的严肃。

“他们目前还不知道，但是我相信他们会理解我的。”江晴的声音比预想中更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窗外的梧桐叶被风掀起，光影在她脸上晃了晃，映出眼底藏不住的忐忑。

赵敏君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蒸汽模糊了她的表情。江晴的心跳渐渐加快，仿佛要撞开胸腔。

“第一，你的理科成绩这么好，”赵敏君放下杯子，目光落在江晴身上，语气放缓了些，却依旧坚定，“从高一到现在，你的数理化一直稳定在年级前五，我个人认为没有转科目的必要。第二，转科需要监护人签字同意，你现在连父母的态度都不清楚，我没办法给你批。”

她顿了顿，拿起红笔在申请纸上圈了圈“监护人意见”一栏，“剩下的事情等到期中考之后再说，你先好好复习，把精力放在考试上，好吗？”

“嗯。”江晴接过申请纸，指尖触到纸页上残留的茶水温度，心里却凉了半截。

她转身走出办公室，走廊里传来其他班级的早读声，朗朗书声里，她攥着那张纸，脚步放得很慢，像是在丈量自己与热爱的距离。

晚自习的下铃声刚响过，江晴把转科申请悄悄塞进书包最底层，起身时却顿了一下，随后坐下来，抽出一张纸开始写。

教学楼的灯光陆续熄灭，江晴背着书包穿过空旷的走廊，走到位于一楼角落的心理沟通处。

木质信箱上贴着“匿名沟通，用心倾听”的粉色贴纸，她深吸一口气，把写好的信从信箱缝里塞进去，纸张摩擦信箱壁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像是在为她的心事按下发送键。

翌日。

早读还没开始，江晴就急匆匆的跑到五楼，打开信箱，发现了一封新放进去的信。

怕被别人发现，她快速的把信藏到自己袖口中，关上信箱，返回了教室。

冰凉的信纸贴着手腕，竟让她生出几分安心。

午休时间，好不容易骗走黎落落，等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才从袖口抽出那封信，指尖轻轻拆开信封，里面的信纸比上次厚了不少，字迹娟秀，还带着淡淡的墨水香。

江晴打开信，却没想到这次的信比起先前的那封长了许多，好像写信的那头也知道这个决定有多重要一样。

“你好，J。这是一次非常重要的抉择，相信在写这封信之前，你就已经思考了很久。真正的热爱不会因为一次劝退就熄灭，虽然不认识你，但你在信中传递出来的力量，让我感受到，无论你选哪条路，我都相信你会走得很远。

给你分享一句，我特别喜欢看的动漫里面的角色的话：“这个世界并不是掌握在那些嘲笑者的手中，而恰恰掌握在能够经受得住嘲笑与批评仍不断往前走的人手中”，J，勇敢的追逐本心吧！你身边的很多人都一直在支持着你！”

——Q

看完这封信，江晴突然想起她在信里写的那些话——关于对历史的热爱，还有害怕让父母和老师失望的不安。这些藏在心底的秘密，此刻仿佛被窗外的阳光晒得透亮。

书包里的转科申请安安静静躺着，像是在期待一个崭新的黎明。

江晴知道，今晚的月亮升起时，她将踏上一条全新的路。

晚饭的碗筷刚收拾完毕，江晴在客厅门口站了很久。

厨房传来水流哗哗的声音，父亲正在擦他心爱的鱼缸，母亲则在客厅叠着刚晒干的校服，夜晚的风混着洗衣液的清香在空气里弥漫。

她深吸一口气，从书包里掏出那张折得整齐的转科申请，轻轻放在茶几上。

“爸，妈，我有件事想跟你们说。”江晴的声音有点发紧，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校服袖口的纽扣。

李婕放下手里的衣服，端起玻璃杯喝了口水：“是期中考的事吗？最近看你总熬夜，要不要周末带你去买些补品？”

她咬了咬下唇，把转科申请往前推了推：“我想转去文科班。”

空气有短暂的安静，只有鱼缸里的过滤器在轻轻冒泡。

李婕拿起申请纸的手指顿了顿，目光掠过“申请人：江晴”几个字时，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能告诉我们为什么吗？”江华先开了口，他把软布放在茶几上，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你从高一开始理科成绩就很稳定，上次家长会班主任还说你有理科天赋。”

江晴从书包里掏出另一本笔记本，里面夹着她写的历史小论文和诗词摘抄。

她翻到那篇关于《史记》人物分析的文章，递到父母面前：“你们看，这是我课余写的东西。每次做历史题或者写文章的时候，我都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心里也很踏实。”

李婕逐页翻看着笔记本，指尖轻轻划过她标注的重点段落。

江华凑过来看了两眼，指着其中一段说：“这些都是你自己写的？”

“嗯，我找了很多史料对比，还去图书馆借了相关的论文集。”江晴的声音渐渐稳了下来，“其实从高二开始我就发现，虽然理科成绩还行，但每次做题都觉得很吃力。可我背政史地的知识点时，根本不用刻意记就能记住。”

母亲放下笔记本，握住她的手：“晴晴，妈妈不是反对你，只是担心文科就业面窄。你爸和我虽然是普通职工，总希望你将来能有份稳定的工作。”

她的掌心温暖而干燥，“我们知道你喜欢文学，但爱好和专业不一样，你明白吗？”

“我明白。”江晴点点头，从书包里拿出心理老师给她的职业测评报告，“这是学校心理沟通处做的测评，里面说我的文字敏感度和逻辑分析能力更适合文科专业。赵老师虽然暂时没签字，但她也建议我遵从内心的选择。”

江华起身给她倒了杯温水：“爸爸总觉得学理科能掌握实实在在的技术。但你刚才说写文章时会觉得踏实，这种感觉爸爸能理解——就像我擦鱼缸时，看着鱼儿游来游去就觉得安心。”

江晴惊讶地抬起头，父亲很少跟她聊起这些。

他挠了挠头笑了笑：“其实你初中写的那篇《家乡的老槐树》，我一直存着。当时就觉得我女儿写东西有灵气，只是后来总想着让你学理科，把这事给忘了。”

灯光在书页上投下温暖的光晕，江晴忽然鼻子一酸。

她以为会面对激烈的反对，却没想到父母只是在担心她的未来。

江华把转科申请重新折好，放进她的书包：“期中考先好好考，证明你不管学什么都能做好。至于转科的事，我们周末去学校跟老师聊聊，了解清楚文科班的课程安排，好吗？”

李婕往她手里塞了块苹果：“不管选文科还是理科，只要是你认真考虑过的决定，爸爸妈妈都会支持你。但你要记住，选择了就要坚持到底，不能半途而废。”

窗外的月光悄悄爬上窗台，鱼缸里的金鱼悠闲地摆着尾巴。

江晴咬了口苹果，甜津津的汁水在舌尖散开。

她知道，这场温和的恳谈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就像父母说的，重要的不是选理科还是文科，而是带着热爱与坚持，把自己选择的路走得稳稳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