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眼看着到了元旦,这个一年一度的节日对于在这世上活过许多年岁的人来说已经算不得稀奇了,但是对云夏而言,却十分新奇。
毕竟他没有之前许多年关于新年的记忆,所以对跨年这种事情抱有十分的热情。
池秋白看到他脸上难以掩饰的兴奋,也开始对跨年产生了期待。
“要不说还得是你,随便过个元旦都有仪式感从。”池秋白看着云夏在兴致勃勃刷着手机,忍不住感慨到。
“因为看别人过新年觉得很有意思,也想试试。”云夏的眼睛亮晶晶的,池秋白看着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
“那么,都有哪些有意思的部分啊?介意给我讲讲吗?”池秋白在一旁温声询问着。
“这个,我要做这个。”云夏将手机递了过去。
屏幕上画着一个造型算不上精致,但是挺好玩的圣诞树。圣诞树看起来毛茸茸的,也不大,是扭扭棒做的,难度也不是很高。云夏所在的儿童画室总是会尝试各种各样的材料道具,丰富课程的内容。最近他就是在研究扭扭棒这种东西。
池秋白没有想到他对工作的热情能够一直延续到回家还不停止。
另一件池秋白方才意识到的事情就是,元旦之前确实还有一个圣诞节来着。他的工作性质和他本身的性格都是对西洋节日不怎么感兴趣的,本来他以为云夏也会和他一样,看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云夏还有一些小惊喜留给他了。
“有什么想要的圣诞礼物吗?”池秋白开始重视起来这件事情了。这是他们俩第一次一起过圣诞节,至少是云夏记忆里的第一次,他想也有一点仪式感。
“没有,不知道想要什么。”云夏仔细想了想,确实没有。
他现在刚刚感受到自食其力的快乐,每个月努力打工,赚了钱可以买些小东西哄自己开心。之前想要的一些东西,除了一些大物件,他都已经有了。
池秋白若有所思。
最近云夏忙,这是一件好事儿,说明他已经在适应这里的生活了。
但是池秋白明白,人不是只有活着和工作两种状态的。
云夏需要朋友,需要社交……
想到这里,池秋白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有些事情云夏不记得,但是他记得。
“你先自玩一会儿,我去打个电话。”池秋白突然站了起来,拿着手机去了卧室。
他的工作里有一些需要保密的部分,不方便云夏听的部分他就会自己避开,云夏一直知道这点。
可是今天的池秋白看起来有些怪怪的。
他不是一个喜欢把工作和生活的界限模糊掉的人。所以池秋白一般都会在单位把工作做完,虽然下班以后的电话他不会拒绝接听的,但也不是那种会突然想起某个工作晚上爬起来加班的人。
齐年……
云夏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这个名字,随即又把它从脑海中剔除。
他不能陷在名为齐年的过往中走不出来。
圣诞礼物,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池秋白打完电话回来时,云夏已经把要做圣诞节手工的道具买好了。池秋白看着他正襟危坐在沙发上,就知道他有事情要对自己说:“这么严肃?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我想好要什么了。”云夏补充了一句,“圣诞礼物,现在就要。”
池秋白乐了:“我一个电话给你灵感打出来了?还这么急?万一我现在买不到,你不会打我吧?”
云夏摇摇头,神色严肃而认真:“我想问你,和齐年有关的事情。只是想知道这个,作为圣诞礼物,不过分吧?”
或许是齐年的名字从云夏口中说出让池秋白有些意外,他们之间虽然有过和齐年有关的话题,但不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问齐年倒是不过分,但是作为礼物显得有些过分。毕竟是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圣诞节,这个礼物也太没有仪式感了。”池秋白这会儿神色反而轻松了许多,像是早就知道,或者说早就等着这一天了,“你想知道齐年什么?”
“齐年……他现在在哪?”云夏并不知道这个话题应该从哪里开始更合适,干脆打算从齐年的近况入手。
可他却得到了一个完全意料之外的答案。
“现在?我想,大概是不在了。”池秋白笑得有些落寞。
不在了?
云夏的眼睛顿时瞪圆了。
是他想的那样吗?死了?
还是说只是不在本市了?
有没有可能是池秋白在开玩笑,类似于“前男友就应该像是死了一样安分”这样的玩笑?
种种念头划过云夏的脑海,他看着池秋白,嘴巴张了张,却又不知道下一句应该问什么了。
反倒是池秋白接上了话题:“齐年,已经顺应他自己的意愿,从这个世界上离开了。不会再有那样一个齐年了。”
怎么回事儿?池秋白的这个说法,分明就是齐年已经死去了啊!
云夏觉得这个答案更让他心惊。而且池秋白看起来对于齐年的死好像并没有悲痛,相反的,云夏看到了他神色中闪过一丝轻松。
“你不会觉得难过吗?”云夏忍不住问出了口。
“难过过,但是日子总得往前过。”池秋白看向云夏的双眼,那双眼睛诉说着池秋白的认真,“而且,他的结局,是他自己选择的。”
“他……自杀了?”云夏如此猜测。
池秋白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有很严重的抑郁倾向,本来他就是很矛盾的人,想死,又因为身上背负的种种而没有勇气,想活,又没有活下去的动力。在那段时间里,他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吧,仅仅是活着,这样一个状态,谈不上开心或者难过。而他的死亡,也是他选择的最好的一种。”
池秋白的话没有让云夏觉得轻松,反而是转换成了另一种沉重。
“他是因为什么才……”云夏委婉地开口。
“见义勇为。在爆炸中救了别人,还救了别人的研究成果,大功臣,大英雄。”池秋白的嘴巴咧了咧,那应该是一个笑,却笑得太过于勉强,一点都不好看。
云夏沉默了。
好像这样一切也都说得通。
齐年死了,所以池秋白能够放下了,可以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我和齐年,长得很像吗?”云夏又问道。
“你见到谁了是吗?”池秋白的第一反应是这样,云夏心里便更加坚定了。
这个问题,自己和齐年的长相问题,池秋白用另一个问题做了回答,在云夏心中便是肯定。
“确实是见到了一个人,你之前讲的那位,阿金同学,金智龙。”云夏想起来许久之前的早上,那个将他错认为齐年的人。
“啊……果然是他,一点不意外。”池秋白有些无奈,随后便给出了云夏更为确切的答案,“你和齐年只是某些地方有些相似,你不是他。”
你不是他……
云夏看向池秋白的眼睛。那双浅色的眼珠里坦坦荡荡,没有任何猜忌和隐瞒。
我没有被当作替身,是这个意思对吗?
云夏没有问,但是池秋白给了回答:“你就是你,不是谁的替身,不要在意别人怎么想。”
“那你对我的喜欢里,有几分是和齐年有关。”云夏又问道。
“我不否认,确实是因为你的脸我才喜欢你的。可是也不能因为这个就判我死刑吧?我就是喜欢这款长相的不行吗?我连看电影的时候,都选长成这样的女主角。”池秋白理直气壮地说着不着边的话,一时间竟是让云夏无话可说。
本来应该算得上是危机的一场谈话,在池秋白莫名其妙的插科打诨之间竟然被岔了过去。
云夏对于齐年这个人的了解又多了一些,但是却又像是全都断掉了。随后他抓住了一个差点被他忘记的重点。
“对了,你和齐年,曾经在一起过,是吗?”云夏又问。
池秋白倒吸了一口气:“这又是跟谁打听到的,太厉害了吧。”
“别在这个时候恭维我啊……”云夏更觉得头疼了。
怎么什么样正经的场合都会被这个男人搅得乱七八糟啊。
“是在一起过。”池秋白坦坦荡荡,甚至有些不要脸,“算起来是早恋,超级超级早恋。”
“那为什么没有走下去呢?”云夏觉得很疑惑。
池秋白满脸惊讶:“首先,因为异地恋,市中心到城郊太远了;其次,因为我们理念不和,我不想和他一起花费大好的时间去补课;最后,他成绩比我好,我觉得我考不上他的学校。”
云夏听到一半就知道他在胡扯,干脆扯下了池秋白最后一块遮羞布:“你根本就是被人家甩了吧。”
池秋白伪装出来的惊讶彻底变成了吃了蟑螂一样的不爽:“好直白,真是伤人啊。”
“所以你就是被人甩了。”云夏十分笃定。
毕竟此前他对池秋白的认知中,池秋白对齐年如此痴情,连别人的告白和纠缠都一并拒绝了,怎么想都不是那个会提分手的人。
更何况他还有喝醉酒在街头哭着思念齐年的“辉煌战绩”。
“是啊,被初恋甩了很正常。反正,我现在有我喜欢的人了,不再想齐年了。”池秋白说着便走到了云夏身边,伸手张开了一个拥抱。
在那温暖的怀抱里,云夏暂时的放下了对齐年的隔阂。
毕竟中国人心中有一个亘古不变的点:死者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