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债新偿 第8章 第8章 家人

自打那天起，庄凝后来几天都没有再见过秦树风。庄凝这回没有选择联系秦树风，当然秦树风也不会来联系他，因此他们之间就属于一种半尴不尬的关系。

在杨彦、高新铭的提议下，庄凝跟着二人出去潇洒了几回，赛车、喝酒，打打高尔夫，夜不归宿的日子成为了常态，几人的关系也越来越好。

如此看来，庄凝现在过得跟没遇到秦树风之前相比，几乎没什么不同，确切来说过得更好。他倒有几分像极了传统家庭中高考落幕的孩子，一旦体验过新鲜刺激带来的快感，就彻底攥住不放，其余的一切，早已被他抛诸脑后。

只不过，无数次感官刺激达到巅峰之后，等庄凝回到家时心头留下的却是无尽的空虚。每次庄凝回到荣安府的时候，他都会想起秦树风。这实在是不能怪他，因为家里的东西无时不刻不在提醒庄凝另一个人生活过的痕迹——

玄关处摆着两双不同尺码的卡通拖鞋，浴室洗漱台的角落里摆着缠着黑色鬈发的剃须刀，阳台上还挂着另样风格的衬衣……

以及，每当庄凝回到家的时候，屋里永远是黑暗的，那位会为他留一盏灯的人已经离开了。

*

算来算去，庄凝逍遥日子也没过两天，就被他老爹一个电话叫到家里去了。

一进门，就看见庄大义坐在客厅，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在他的旁边，还坐着一个打扮精致、容貌艳丽的女人，估计三十岁出头。

庄凝愣了一下。

“回来了？也不叫一声？”

“……爸。”

“嗯。”庄大义应了声，等庄凝坐下才介绍道，“这是你陈阿姨。”

庄凝没想到庄大义会带人回来。

自从他三岁时母亲意外因病去世，父亲到现在都没有结婚，也没看见他带女人回来过。小时候庄凝还曾被嘲笑说是“有娘生没娘养”，他那时候还留着眼泪哭着回家找庄大义告状，嚷嚷着叫庄大义给他找个妈妈。结果反倒被庄大义批了一顿，说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难得挨批，庄凝就闹脾气，庄大义没办法后面只好妥协，买了小庄凝喜欢的玩具哄儿子，至于那找妈妈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后来庄凝年纪大了，自然脾气更大，又向往自由，对外面的花花世界感兴趣。上了大学之后他就一直在外面住，大四的时候结识了秦树风，就更不可能回家了。一来二去，也就到了现在。对这个突然出现在庄大义身边的女人，庄凝谈不上好感，但也不至于厌恶。

庄凝老实喊了一声：“陈阿姨好。”

陈琳凤客气笑笑：“你好你好。之前听你父亲经常谈起你，今天终于见面了。真是个好看的孩子啊。”

自来熟的语气令庄凝心里微微感到不自在，庄凝勉强抿嘴笑笑。

庄大义与陈琳凤对视，乐呵呵道：“第一次见面，孩子有点腼腆。以后熟了，话自然就多起来了。”

陈琳凤一幅贤内助的样子，语气柔和：“是啊，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必见外。”

庄大义扭头看向庄凝：“我打算下个月跟你陈姨结婚，具体日子等你下周过完生日再打算。”

庄凝哑然，最近浑浑噩噩，他着实把自己的生日都给忘了个一干二净。杨彦和高新铭那两小子居然也都没有提醒他。但是，生日不生日暂且不管，这么快就跟这个姓陈的女人结婚是否太快？还是说，早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父亲早就认识了她并且跟女人保持联系？

他沉默一瞬，没吭声。

庄大义又说：“你这次生日宴怎么打算？我看你小子最近迷上赛车，要不要买辆跑车？”

这几天庄凝的朋友圈确实都是赛车之类，那种让人肾上腺激素飙升的快感，一旦体验后很难不沉迷其中。说起来庄大义已经给庄凝买了好几辆车了。庄凝成年礼收到的就是一辆黑色的路虎，没开两年就换了辆宝马。路虎留给了庄大义。不过庄凝这次暂时不打算买跑车。

庄凝回道：“到时候再说吧，估计跟朋友办个趴。”

说完，庄凝只管低头吃饭，没怎么说话。一顿饭，三个人吃得各有心事。

饭后，庄凝被叫去书房。

庄大义看向这个马上二十一岁的独生子，突然开口：“你毕业也有快一个月了，最近来公司历练历练吧，我亲自带你。仓库盘点、客户谈判、新媒体运营，什么都该学学。”

庄凝微微皱眉，不大情愿：“我一个学旅游管理的，去家具公司能干什么？”

庄大义心里不是滋味。他多多少少心里还是感到后悔，从前对这个儿子实在是太好了，以至于养成了这幅“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等到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儿子的性格差不多定型了。现在做父亲的还年轻，但是以后呢？庄凝这么大了，将来总归要独当一面，不能浪荡一辈子。何况他已经打算再婚，他并不打算一直纵容庄凝下去。

想着想着，他加重语气：“你打算这样混日子混下去？你马上就要二十一岁了。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在四处应酬跑生意了。”

庄凝垂下头，没看自己的父亲，顾左右而不言其他。

庄大义也只好拿他没辙。

忽然间，庄凝眼神突然一滞。他直勾勾盯着庄大义桌角的那张海报。只见皮质沙发上坐着一个身穿西装、眼戴眼镜的英俊男人，神色从容，目视前方，双手自然搭在两侧把手上，一副雍容华贵的姿态。

而那张海报上清清楚楚映着一张不要再熟悉的脸——不是秦树风又是谁？

意识到儿子的眼神后，庄大义问道：“怎么，你认识？之前合作过的艺人，可惜最近刚解约了。”

庄凝显然并不知道秦树风曾经还给自家公司拍过广告的事，至于解约的原因他不知道也不想问。

庄大义并没有在意庄凝的眼神，反而叮嘱起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明晚的慈善拍卖会。

慈善拍卖会？

庄凝听了半天听出名头。对于商业公司来说，慈善拍卖会颇有好处。拍卖会不仅能提升品牌形象，有利于税务优化，更重要的是还能进行高层社交。只可惜，庄大义因为客户原因，一个会议突然转移到当天下午。跟大客户谈判的事情当然更为重要，所以这回参加慈善拍卖会的事就交给庄凝，一来没什么难度，二来出去见识见识。

至于庄凝，他本不是个能担事儿的性格，但是父亲说话说到这份上，怎么也不好拒绝，这几日浑浑噩噩的日子倒也过腻了。

不过在此之前，当天晚上庄凝睡前，还接到了另一个鬼哭狼嚎的电话，得知一个措不及防的消息——杨彦出国了。

事情是这样的，杨彦在外面鬼混养了好几个情儿，结果不知怎么的有个闹到他家里去了。杨彦他老子知道这事儿后，气得从床底下翻出了久违的“家法”鞭子，狠狠抽了这个不成器的逆子一顿，当夜就定下两天后的飞机票，强逼着杨彦出国，说什么眼不见为尽。

对此，杨彦是这样向庄凝吐槽的：“真tm服了。那个小模特老子白白养他那么久，结果反过来背刺老子。我爹那个老古板送我出国就算了，还偏要送我去德国！强调我没毕业之前就不要回国，还要断老子的钱。以后怕是联系你们都不容易……”

庄凝隔着屏幕扶额，表示哈哈哈杨彦同志你也有今天真是活该，听说德国毕业难如登天期待十年内能看见你回国的身影。之后还叨叨一番自己的近期，庄大义居然想要自己正式进公司干活，还说过几天代他老爹去参加什么慈善拍卖会云云。

杨彦：“要不是我哥在一旁煽风点火，不见得我这么快就被发卖到德国。前阵子他去海市做生意，眼巴巴想贴赵家，结果碰了一鼻子灰。哼，不过是拿我撒气罢了。”

庄凝嗯嗯两声表示理解，心想你怎么不阴谋论说你哥是想一个人霸占家产了，但是转念一想要是杨彦还有这上进心，那早就不是这个样子呢。恐怕他们二人也不会建立这样的“塑料兄弟情”。

杨彦突然又关心起来庄凝的情感生活：“上回你跟我说那个姓秦的离开你家，他后来有联系过你吗？你跟他分开没有？”

庄凝含糊开口：“嗯……”

分了就好，分了就好。

最后沉默半晌，聊了几句闲话就此挂断。

通话结束，庄凝一个人蜷缩在床上。

事实上，杨彦的话也提醒了庄凝。

庄凝不禁开始思考他跟秦树风的关系。他们之间到底算什么呢？

说冷战不像冷战。冷战总是要有一个矛盾焦点的，可他秦树风不过是膈应庄凝这么久了想离开罢了。

说分手就更荒唐了，秦树风的东西还留在他家里动也没动。天底下哪有把生活物品留在前任家里的道理？

庄凝自顾自思索一番，想着想着，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