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水坊内的气氛凝重如铁。凌霜感应到的“五石散”毒瘴与那连接东宫与钦天台的诡异气线,如同两条交缠的毒蛇,盘踞在每个人心头。太子献毒弑父的嫌疑,让这场权力斗争瞬间染上了血腥的弑君色彩。而昨夜皇城方向那霸道笛声惊退苗疆守墓人的插曲,更如一团迷雾,预示着更深不可测的势力已然介入。
“必须拿到实证。”谢清晏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目光锐利如出鞘之剑,“凌霜姑娘的感应虽确凿,却无法作为朝堂之上的证据。唯有找到太子与钦天台方士往来、乃至操控丹药的确凿物证或人证,方能将其扳倒。”他的视线落在窗外巍峨的皇城轮廓上,那里是帝国的心脏,此刻却仿佛孕育着最致命的脓疮。
镜水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眸中算计的光芒流转:“钦天台守卫森严,尤胜永昌侯府地火室。宫内眼线传回消息,近日因永昌侯之事,陛下受惊,丹药服用更频,钦天台守卫又增三成,均由陛下亲卫与一伙来历不明的黑袍侍卫共同把守,外人极难潜入。”她顿了顿,看向谢清晏,“你在翰林院,可能找到钦天台的建筑舆图?”
谢清晏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舆图或有存档,但必定是孤本秘藏,查阅需经层层审批,极易打草惊蛇。不过……我曾在整理前朝星象档案时,偶然发现一条记载,提及钦天台下有一条废弃的排水暗道,直通宫外护城河,或可一试。”这是一条未经证实、风险极高的路径,但已是眼下唯一的希望。
“我与你同去。”寒月立刻道。钦天台龙潭虎穴,她不能让谢清晏独自涉险。云翩翩伤势未愈,凌霜需保存精力感应危机,镜水要坐镇调度,潜入查探之事,唯有她与谢清晏最为合适。谢清晏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她心意已决,终是点了点头。
是夜,月黑风高。谢清晏与寒月身着夜行衣,凭借谢清晏记忆中模糊的方位,在护城河一处芦苇丛生的隐蔽岸段,果然找到了那个被淤泥和杂草半掩的排水暗洞口。洞口狭窄,仅容一人匍匐通过,内里漆黑一片,散发着浓重的霉烂与腥臭气味。两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依次钻入。
暗道内崎岖湿滑,积水没过脚踝,冰冷刺骨。他们屏息凝神,在绝对的黑暗中摸索前行,依靠谢清晏的方向感和寒月敏锐的听觉避开可能的陷阱与巡逻。不知过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光亮和人语声。他们小心翼翼靠近,发现光亮来自一处向上的通风口。
透过通风口精致的雕花隔栅,下方景象让两人呼吸一滞!这是一间灯火通明、布满各种诡异符文与仪器的丹室,比永昌侯的地火室更为奢华阴森。丹室中央,一名身着繁复玄色道袍、背对他们的身影,正将一包闪烁着不祥磷光的粉末,缓缓倒入一个沸腾的玉釜中。那粉末的气息,与凌霜描述的“五石散”毒瘴如出一辙!
就在这时,那身影似乎完成了操作,缓缓转过身来。当他的面容在跳跃的炉火下清晰呈现时,谢清晏和寒月几乎同时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有惊呼出声!那张脸,清癯儒雅,仙风道骨,赫然便是深受帝宠、被尊称为“玄微真人”的当朝国师!竟是他在亲手炼制这弑君的毒药!
更让他们心惊的是,国师对着丹室阴影处,用一种与平日讲道时截然不同的、冰冷而恭敬的语气说道:“请回禀主子,这批‘无忧散’药性已臻圆满,药力较之前强三成,保证陛下服后‘无忧无虑’,对主子更是言听计从。只是……陛下龙体恐难再支撑三个月。”阴影中,一个模糊的人影微微颔首,并未言语,但其身形气度,隐隐与太子身边那位神秘的内侍总管有几分相似!
国师的主子?不是太子?难道太子也只是一枚棋子?这背后的黑手究竟是谁?!巨大的震惊与疑问如同冰水浇头,让谢清晏和寒月遍体生寒。他们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知道此地不可久留,必须立刻撤离,将这天大的发现带回去。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悄然退走时,寒月脚下不慎踩到一块松动的砖石,发出了极其细微的“咯噔”声!这声音在寂静的暗道中却如同惊雷!丹室内的国师猛地抬头,目光如电,直射通风口方向!“有老鼠!”他冷哼一声,袖袍一拂,一道乌光疾射而出,竟是一条通体漆黑、头呈三角的毒蛇!
那毒蛇速度快得惊人,瞬间穿过通风隔栅,直扑寒月面门!谢清晏反应极快,一把将寒月拉向身后,同时另一只手抽出随身短匕格挡!“锵!”火星四溅,那毒蛇竟坚逾精铁!虽被格开,但蛇尾顺势一摆,毒液溅出,擦着谢清晏的手臂而过,衣袖瞬间腐蚀出一片焦黑!
“走!”谢清晏低喝,顾不上手臂传来的灼痛,拉着寒月沿原路疯狂撤退。身后,丹室已传来侍卫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喝声!暗道出口近在眼前,但追兵也已至身后!谢清晏猛地将寒月推出洞口,自己却转身,以内力震塌一段松软的土壁,暂时阻断了追兵!
当两人浑身污泥、狼狈不堪地回到镜水坊,带来的消息让所有人心沉谷底。国师是炼制毒药的主谋,其背后还有连太子都可能被操控的“主子”!而谢清晏为掩护寒月,左臂被毒液灼伤,虽经凌霜紧急处理,但那诡异的毒素竟如附骨之疽,难以根除,隐隐有向心脉蔓延的趋势。窗外,天色微熹,但笼罩在京城的迷雾,却比夜色更加深沉。国师及其背后的“主子”,会如何应对这次潜入?受伤中毒的谢清晏,又该如何化解这诡异的毒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