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伤复发 第20章 你心跳得好快

黎原觉得，自己有点理解古代那些等着被皇帝翻牌子的妃嫔是什么心情了

——忐忑，期待，还有点心酸。

昨晚公园湖边会晤后，今天楚清那边就又没了动静。

黎原抱着手机，一边告诉自己要有耐心，一边又忍不住胡思乱想。

江斓再次联系黎原时，语气不再是之前的平静。

“黎原，你知道了那本日记？”

黎原一脑门问号，真是知道这事儿之前，生活中关于日记本的线索毫无踪影。

知道了这事儿之后，突然发现原来全世界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黎原头好痛。

但江斓怎么会突然说这事儿？是楚明成故意透露的吗？他想干什么？让这对母女互相撕咬他好坐收渔利？

“江阿姨，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黎原选择装傻。

“你不用瞒我！楚明成的珍藏。他喜欢他的战利品！我知道。”

江斓当然被楚明成展示过，既是对江斓作为母亲和妻子的羞辱，也是在宣告他对楚清的绝对所有权，让江斓活在无边的恐惧之中。

多么恶毒。

“那本日记必须拿到，你帮我拿到它，把它给我！”

“不可能。”黎原拒绝。

那本日记如果落到精神状态不稳定的江斓手里，会引发灾难。可能会用它做出更不可控的事情，最终把楚清拖入深渊。

“你！”江斓气结。

而楚清不给自己胡思乱想的苗头。第二天原样去工作。

她必须振作。从各个幻觉中抽身离开，把精力聚焦在报表合同和人事斗争上。

原本死气沉沉的公司氛围，愣是被她搅和得风声鹤唳

身体的疲惫，也缓解了精神的绞痛。

蒋谓之也是自带BGM黏上来。

这草包蹬鼻子上脸。觉得昨晚楚清主动邀约是芳心暗许的信号，加上楚明成那边也乐见其成，他黏楚清黏得更紧。

楚清看着蒋谓之发来的合作邀约，当然知道蒋谓之在玩什么把戏。

一边示好，一边使绊子。给予奖励和制造困难交替进行……跟个神经病一样。

蒋谓之这种纨绔子弟，习惯了女人对他趋之若鹜，楚清越是不冷不热，他越是心痒难耐。明着合作，是拉，暗地里使绊子，是推。

她回复蒋谓之，语气拿捏得当，吊着他的胃口。

蒋谓之更来劲，不仅口头承诺资源，还真调拨了一些他娱乐公司旗下重要的宣传渠道给她。

楚清照单全收。

然后，转头就拿着蒋家这块敲门砖，去找了胡定风。

用蒋家的势，引胡定风的资。

困境和野心，都摆在台面上。坦诚成了筹码。

胡定风坐在她对面，“楚清，你拿着蒋家的饵，来钓我的鱼？”

“互惠互利而已。”楚清平静地看着她，“蒋谓之不可靠，我父亲您更清楚。您投资我，就是投资一个未来可能给楚明成添堵，甚至取而代之的机会。”

胡定风看了她几秒，交易达成。

餐厅门口，楚清和胡定风并肩走出。

合作达成，但嗅不出多少轻松。

楚清脸上还很冷淡，也不是心情差，就是锐利的锋还暂时学不会时放时收。

年轻的她，收刀回鞘，却忘了鞘往往也还是刀的轮廓。

胡定风先一步踏出，也就先一步发现站在餐厅外的黎原，他正靠在车边打电话，抬头，看到的却是胡定风背后的楚清。

他很快就挂了电话走过来。

晚风还是凉感很重，幸好是清凉，透透的，一点也不紧绷。

走在这样的凉意之中，人会错觉自己能够飞起来——黎原此刻就有这样的错觉，因为楚清对他笑了一下。

黎原看到楚清要过来，立刻站得笔直，以前述职时都没这么规矩过。楚清怀疑他下一秒要给自己敬个礼。

“我给你发消息了，”黎原先开口，“江斓今天又找了我，她的状态不太对劲。我有点担心，怕你回家面对她。”

他没敢说江斓还去找了自己爹妈。江斓这会儿倒是脑子上线了，不提日记本了。而是说觉得自己不尽心尽力查楚立帆的案子，试图转圜开黎父的面子，再调动一些人力物力。

黎原跟自己爹妈聊了三四个小时，都觉得这个案子应该没蹊跷。黎父和江驰望女士倒不在乎有没有蹊跷，就是关心楚清怎么样。

这黎原哪敢说……他自己也没太明白。

楚清此刻全然忘却了刀的轮廓，无知无觉的、柔柔的看了黎原一眼。

黎原心想自己还装什么呢，楚清难得的主动就能让她直接缴械。

“好吧，我承认，担心江斓是借口。主要是我想见你。”

真是有点莽撞。

楚清打断他：“黎原。上车说吧。”

抬脚要朝黎原的车走去，又想起什么，扭头准备和胡定风告别。结果胡定风笑得见牙不见眼。

“别光看这位，那边又来了一位。”胡定风努努嘴，示意另外一个方向。

楚清收起了笑。

因为等在外面的人，不是一方，是两方。

左边是黎原，只看着楚清，这不容错辨。

右边几步开外，蒋谓之正不耐烦地甩了甩头发，从车里钻出来，快步过来，但看到的是胡定风。

胡定风叹了一口气：“楚小姐这排场不小。”

黎原没看蒋谓之，朝着楚清的方向迈了一步。

但蒋谓之更快，他小跑到楚清面前，挡住了她看黎原的视线，语气亲热：“可算等到你了。打你电话没接，我只好来这儿碰碰运气。”

楚清避开他的手：“有事？”

蒋谓之不在意她的排斥，凑近了一些：“当然有事，好事！我爸刚发话，我们蒋氏旗下最好的渠道资源，随时为你那个新项目敞开！怎么样？”

楚清看着他。

虽然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但这个“好意”，她不能拒绝。拒绝了，会让刚刚起步的新阳光失去一个精心准备的台阶。就算底下是空的，楚清也还不能赌。

楚清能感受到黎原的视线。

“是吗？那替我谢谢蒋叔叔。”

“谢什么，以后说不定都是一家人。”蒋谓之顺杆爬，“走吧，我爸还在等着，说亲自跟你聊聊细节，这可是给足你面子了。”

蒋谓之再次伸手，楚清再次避开，对胡定风点了点头，又对着黎原看了一眼。

这就是她的选择。

胡定风饶有兴致：“去吧，生意要紧。”她当然希望楚清能多拿一点蒋家的资源。

楚清跟着蒋谓之走向他那辆车。蒋谓之殷勤。

黎原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知道楚清看不上蒋谓之，也知道她大概率是出于不得已，但不可能没有闷气。

看着她和另一个男人离开，而那个男人对她抱有显而易见的企图。

另一边，跑车内，蒋谓之像个花蝴蝶，香到有点发臭。楚清反胃，降下车窗。

蒋谓之心情好。

“我们去哪儿？”楚清问。

“一个好地方，”蒋谓之卖关子，“我爸特意交代的，必须把你招待好。你说你也真是，早说跟胡总谈事，我就不急着过来了。”

楚清没接话。她懒得应付这种对话。

车子停在一家俱乐部门口。门童认得蒋谓之的车，跑着过来开门。

蒋谓之甩着车钥匙，带着楚清往里走。

他们被引到一个包间。里面已经开了酒。

“我爸临时有个重要电话，一会儿就来。”蒋谓之给她倒酒。

楚清抬手虚挡了一下：“谢谢，我不喝酒。蒋叔叔要跟我谈渠道的具体细节？”

蒋谓之挥挥手：“细节那些让下面人去弄就行了。咱们之间，就不能聊点更私人的话题吗？你看，家里长辈都乐见其成，咱们是不是也该增进增进感情？”

楚清拉开距离：“如果你没有正事，我想我该走了。”

“别啊！”蒋谓之有点急了，“怎么就没正事了？联姻不就是最大的正事？楚叔叔可是点头了的！你跟了我，你们新阳光那点小麻烦还算事吗？强强联合，互惠互利！你那个公司，玩玩就行了，何必那么辛苦？以后在家享福不好吗？”

楚清站起身。一分钟都不想多待，推门就走。

蒋谓之一路追，追到快门口，看着楚清的背影，气得脸色铁青。先是踹了一脚门框，才敢把手搭上楚清的肩膀。

楚清还没反应过来得回头，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

她抓住那只手腕，一拧，一声脆响，伴随着蒋谓之的惨叫，相映成辉，动静皆宜。

还没完，他整个人被楚清掼倒在地。后脑勺磕在地上，幸好有地毯，也正应有地毯，声音就不够清脆，显得沉闷。发出沉闷的一声。

蒋谓之疼得蜷缩起来，另一只手捂着脸，他垫过鼻子，现在有点遭殃。

“我的鼻子！你你你——”蒋谓之的咒骂很有力。

楚清面无表情，可看起来动人，平白无故就显得无辜——她一定是有苦衷。

俱乐部的安保和服务人员围上来，场面混乱。

有人去扶蒋谓之，有人警惕地看着楚清，试图阻拦她离开，楚清压根没想跑，跑什么，这种时候最不该的就是逃跑，她有经验。

警笛声由远及近，停在了俱乐部门口。

迅速，精准，恰到好处，要说没人提前安排真是没人信。

几个警察快步走进来，领头的亮出证件：“接到举报，这里有人涉嫌非法交易和聚众滋事。负责人呢？”

经理赶紧上前解释：“警官，误会，一定是误会！我们这里是正规俱乐部。”

警察公事公办：“是不是误会，调查了就知道。刚才这里是不是发生了冲突？”

蒋谓之一看警察来了，指着楚清激动地喊：“她动手打人！故意伤害！你们都看到了！”

混乱中，黎原的身影从后头往前出现。他穿着便服，依然第一眼看到楚清。

黎原直接走到楚清身边。没看地上的蒋谓之，只对领头的警察点点头：“王队，麻烦处理一下。这位是楚清小姐，正当防卫。”

“她不能走！她是凶手！”蒋谓之气急败坏。

黎原都没看他，拿出张湿纸巾正在给楚清擦手，一根根指头慢慢擦。

“蒋先生，你涉嫌□□以及试图暴力胁迫他人，需要跟警察回去接受调查。至于楚小姐，她是受害者，正当防卫。有什么问题回局里说。”

蒋谓之懵了，没等他反应过来，两名警察已经上前，一左一右请他配合调查。

他盯着楚清，想要在这张脸上找出算计的痕迹，却只看到令人不安的漂亮。

俱乐部经理像个鹌鹑一样不敢动，这下非法交易的举报看来是冲着蒋谓之来的，或者根本就是个由头。

被称作王队的警察看了一眼现场，楚清冷静地站着，蒋谓之狼狈倒地，鼻血长流。他心下明了。

挥手让同事去控制场面，调查所谓的举报内容，重点自然落在了蒋谓之和他可能涉及的问题上。

黎原给楚清擦完了手，就握住楚清的手腕，“我们先走。”

楚清任由他拉着自己，穿过人群，像穿过一条隧道，向她童年时期被楚立帆拉着走过的一条隧道。

那会儿穿过去，时钟转点，竟就是新世纪。

现在穿过去，一切都还很旧。

直到坐进黎原的车里。

车门关上，黎原仔细看着楚清：“受伤没有？”

楚清摇头，活动了一下手腕。刚才那一下她没留力。

黎原的出现太及时，太巧合，她不是傻子。

“你做得很对，任何时候，先保护自己。”黎原和楚清对视，话还没说完呢，结果他先笑了。

楚清也觉得好笑。

可她已经不是需要被认可的小女孩。所以只能猜测自己现在的笑意是来源于觉得这话可笑，而非被表扬后的喜悦。

总归是笑。

黎原搞不懂那些弯弯绕。他看着楚清的笑，眼神从她的嘴唇，滑动到她的眼睛，再往上，是额头。他眼神渐深。

缓缓靠近。

楚清错觉能闻到黎原身上的旧的味道——春风的味道——可现在已是夏。

在黎原的唇即将触碰到楚清额头的前一秒，楚清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掌心感受到黎原像春风一样的呼吸。这触感直接，又实在太亲密，比真的亲上去了还让人难挨。

楚清撤开手，但身体又不听指挥的渴望和他的接触，于是手掌往前移，用手腕内侧，捂住了黎原的嘴。

这个动作有点古怪，但不再是**裸的暧昧。

可黎原突然笑成了眯眯眼，楚清皱眉——

是知道他一定有坏心眼、但自己还没解读出来、于是转而责怪黎原坏心眼戏弄自己的皱眉。

她不知道，他知道。

他知道她手腕内侧的脉搏在此刻疯狂跳动，一下下弹砸在黎原的唇上，无处遁形。

笑被闷在她手腕的脉搏处，一下下、一声声、一秒秒。

“楚清，你心跳得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