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临野攥着玉简的手还在发烫,江知许的话在耳边盘旋不去。就在他准备追问更多细节时,断崖上空突然飘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檀香,熟悉的温和嗓音带着几分疲惫:“大半夜的,你们两个怎么跑到这风口上吹风?”
苍玄子手持竹杖缓步走来,月白色道袍被山风掀起衣角,发间玉簪泛着温润柔光。温临野僵在原地——记忆里的掌门永远带着春风化雨般的笑意,与方才在脑海中预演的狠厉形象判若两人。
江知许率先回过神,不着痕迹地将温临野护在身后:“师傅,这么晚了您怎么……”
“方才夜观星象,见此处灵气波动异常。”苍玄子目光扫过两人紧绷的姿态,突然轻笑出声,抬手点了点江知许的眉心,“又在瞒着为师做什么?”
温临野心脏狂跳。原著里关于掌门的描写少之又少,此刻对方看似随意的动作,却让他想起楚缚渊手腕上若隐若现的咒印——那分明是高阶封印术的痕迹。
“师傅,楚师弟他……”江知许欲言又止。苍玄子却似早已洞悉一切,抬手示意他噤声“我知道阿渊的事。”苍老的声音里浸着无奈,“三百年前那场魔潮,他自愿成为封印容器时,我就在现场。”苍玄子转身望向夜色深处,银发在月光下泛着霜白,“这些年他瞒得辛苦,我又何尝不是?”
温临野瞳孔骤缩。原来掌门早就知晓一切?那他为何……
“小临野。”苍玄子突然唤他,眼中笑意如潺潺春水,“明日来我书房一趟,我教你一套新的功法。”他抬手轻拍温临野肩头,灵力顺着接触点渗入经脉,竟将躁动的魔气安抚得服服帖帖,“记住,这世上从没有天生的魔,只有人心的魔。”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云衍书提着裙摆跑来,看见三人后松了口气:“师傅!江师兄!方才禁地方向……”
“无妨,只是虚惊一场。”苍玄子挥了挥手,竹杖轻点地面,“都回去休息吧。”转身时,他对着温临野眨了眨眼,“明日可别赖床。”
目送苍玄子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温临野摸了摸被拍过的肩头,那里还残留着温和的灵力。或许,这个看似置身事外的师傅,才是真正掌握破局关键的人。
暮色中的仙门被晚霞染成绯色,温临野正跟着江知许修习清心诀,忽闻山门外传来一阵清越的笛音。那笛声空灵悠远,却暗藏剑气锋芒,惊得林间飞鸟四散而逃。
“是听雪师妹!”江知许手中动作一顿,向来沉稳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话音未落,一道白衣身影已踏着梅枝翩然而至,银发束着红色丝带,眉间朱砂痣如雪中红梅,正是消失许久的沈听雪。
她落地时带起一阵香风,手中玉笛还在轻颤。“大师兄,别来无恙?”沈听雪笑意盈盈,目光却骤然落在温临野身上,眼中寒芒一闪,“这位便是传闻中天生魔骨的小师弟?”
楚缚渊不知何时出现在廊下,冷哼一声:“大师兄,你看她这消息灵通得,倒像是一直在盯着山门。”
“二师兄这是说的哪里话?”沈听雪转动玉笛,笛尾银铃轻响,“不过是在归途中听闻些有趣的事,特意回来瞧瞧。”她缓步逼近温临野,身上寒意几乎凝成实质,“天生魔骨,本该当场诛杀,大师兄倒是心善。”
江知许不动声色地挡在温临野身前:“听雪,临野是师傅允诺收入门下的,你莫要为难他。”
沈听雪挑眉,忽然绕开江知许,指尖挑起温临野的下巴:“哦?师傅也护着他?”她凑近时,温临野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雪松香,“小师弟,你可知自己的魔骨,害死过多少人?”
温临野浑身紧绷,正要开口反驳,却见沈听雪突然手腕翻转,玉笛抵住他咽喉:“不如我今日就替天行道——”
“够了!”苍玄子的声音从云端传来,竹杖轻点,沈听雪手中玉笛瞬间被一道金光缠住。老掌门缓步落下,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笑意,“听雪,胡闹。”
沈听雪松开手,退后半步行礼,语气却依旧倔强:“师傅,当年魔潮席卷仙门,多少同门死在魔气之下,您难道忘了吗?”
“正因为没忘,才更要留他。”苍玄子看向温临野,目光深邃,“听雪,你此次归来,可带回南疆的消息?”
沈听雪神色一凛,从怀中掏出一卷残破的羊皮卷:“在南疆古窟发现了这个,上面记载着唤醒上古魔帝的禁术,而启动仪式,需要以天生魔骨为引……”她的目光再次扫过温临野,“师傅,这其中利害,您当真要赌?”
温临野只觉背后发凉,原来自己的存在,早已成为各方争夺的焦点。江知许不着痕迹地将他往身后带了带,而楚缚渊则抱臂冷笑,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这局,我自然要赌。”苍玄子接过羊皮卷,“听雪,你既已归来,便留下来,护这孩子周全。”
“师傅!”沈听雪和楚缚渊同时出声。
“无需多言。”苍玄子挥了挥手,“听雪,你与临野明日起一同修炼。记住,仙门弟子,不该被出身定论。”
沈听雪盯着温临野,许久后才咬牙道:“是,师傅。”转身时,她发间红丝带随风扬起,如同一道未愈的伤口,在暮色中格外刺眼。
入夜时分,一场暴雨突袭仙门。温临野倚在窗边,听着雨打芭蕉的声响,思绪纷乱如麻。沈听雪回归带来的惊澜尚未平息,南疆禁术的秘密更如巨石压在心头。正出神间,一道白色身影突然掠过雨幕,裙角沾着水珠,正是云衍书。
“临野!”她推门而入,发梢还滴着水,手中却稳稳抱着个木盒,“后山的灵泉被暴雨冲垮了,我绕了三条山路才采到这些雪莲子,听说对压制魔气有奇效。”
温临野望着她被雨水浸透的衣袖,喉咙发紧。作为掌门师兄的爱徒,云衍书向来该在琼华峰养尊处优,而不是冒雨为他送药。“你何苦……”
“这些天跟着师叔闭关研习阵法,都没顾得上看你。”云衍书将木盒打开,取出一颗莹白如雪的莲子,发间的玉簪随着动作轻晃,那是当年掌门师伯赐下的“问心簪”,“前几日在藏书阁,看到你在查关于上古封印的古籍,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温临野浑身一僵。他翻找典籍时明明十分隐秘,却还是被发现了。正犹豫如何作答,云衍书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他耳畔:“别怕,我既叫苍玄师叔一声师父,便也是你的长辈。”她指尖凝聚灵力,轻轻点在温临野心口,“你体内的魔气……似乎比之前更紊乱了。”
窗外一道惊雷炸响,映得云衍书的眼眸亮如星辰。温临野突然想起原著结局,这个本该站在仙门巅峰的女子,此刻却带着全然的信任与关切。“我……我只是想多了解些魔气的事。”他别开眼,“毕竟我这魔骨……”
“魔骨又如何?”云衍书打断他,将雪莲子塞进他掌心,袖口露出半截淡金色的护腕,那是掌门师伯以千年玄金打造的防身至宝,“当年师父收你入门时,便说过‘心正则魔骨亦可为道’。”她的语气难得带上几分嗔怪,“明日我便带着师伯亲传的《净魔诀》来,看哪个敢说你不能修!”
温临野握着冰凉的莲子,忽然觉得眼眶发烫。原来作为仙门最受宠的弟子,云衍书从未将他当作异类。雨声渐歇,云衍书起身告辞,临走前又回头叮嘱:“琼华峰的结界永远为你开着,有任何事,记得来找小师叔。”
房门轻掩,温临野望着木盒里的雪莲子,终于明白这场穿越改写的不只是剧情——或许,他也能改写那些被命运辜负的遗憾。
深夜,温临野在雪莲子的药力下陷入沉睡。朦胧间,破碎的画面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现——并非原著的文字,而是一幅幅鲜活的场景。
年幼的温临野蜷缩在魔窟角落,浑身是伤,是云衍书冒着被魔气侵蚀的风险将他抱出;入门后第一次魔气失控,是她彻夜守在床前,将灵力缓缓渡入他体内;藏书阁里,她悄悄将批注好的古籍放在他案头,批注末尾总画着一只俏皮的小兔子……原来那些被他误读为“攻略剧情”的举动,全是出自真心。
画面一转,楚缚渊冷冽的面容浮现。寒夜里,他独自在后山承受封印反噬的剧痛,却在发现温临野靠近时,强撑着将人赶走:“离我远点,别沾染魔气。”某次温临野不慎跌落悬崖,是楚缚渊毫不犹豫纵身跃下,用受伤的手臂紧紧护住他。那些被他视作厌恶的驱赶,实则是笨拙的保护。
“你看到的,不过是被篡改的残章。”苍玄子的声音突然响起,画面中浮现出老掌门挥袖改写书卷的场景,“当年魔帝残魂妄图借你重生,篡改了你的记忆,只为让你走上黑化之路。”
温临野猛地惊醒,冷汗浸透了衣衫。窗外晨光熹微,他颤抖着抚上心口——那里不再是对云衍书隐秘的觊觎,而是满溢的愧疚与感动;想起楚缚渊,胸中翻涌的也不再是警惕,而是懊悔与自责。
“原来从始至终,我才是那个被蒙蔽的人。”他低声呢喃,眼中泛起泪光。正要起身寻找云衍书和楚缚渊,门外突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临野!”云衍书推门而入,发间还沾着晨露,手中捧着冒着热气的药碗,“听雪师姐说你昨夜魔气不稳,这是新熬的化魔汤。”她见温临野红着眼眶,顿时慌了神,“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难受?”
几乎同一时刻,楚缚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喝这个。”他冷着脸递来一个玉瓶,“比那苦药有用。”目光却在触及温临野湿润的眼眶时,不自然地别开。
温临野看着他们,突然破涕为笑。他接过药碗和玉瓶,轻声道:“谢谢你们……对不起。”
云衍书和楚缚渊对视一眼,皆是一愣。而温临野知道,从这一刻起,被篡改的命运齿轮,终于开始朝着正确的方向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