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了白月光切片被罚了 第4章 北风|叁|

开春就要走了，魏规觉得自己长久不动的心里，多出了一点怅然。

待宫人把彩礼都收到宫里打点好，魏规也换上一身白色常服，前往御书房。在去往御书房的路上，雪依旧是下个没停，魏规的狐毛领子上都落的满是雪，又化成点点水珠，南方都这样冷了，不知道自己到北朝会不会受不了，她最怕冷。

掸去水珠，魏规的手被冻得通红，刚从风寒里恢复的虚弱身子晃了晃，还是站稳继续向前走。毕竟没人会扶她，宫人怕她，世人畏她，魏方圆和魏清尺因为皇家的纠纷，也不能时时刻刻与她接近，她母亲死了不会来爱她，父亲也是个烂人，如果她倒下，没人扶着的。

所以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魏规一步步走到现在，回头望向曾经的路，原来真的是单行道，真的只能是她一个人走。

到御书房时，雪停得差不多了，等到宫人去通报皇上时，雪又下来起来，于是魏规就这样等着，等到宫人说今天皇上不见人。

估计是和自己的那个妃子快活着吧，她想着，还要等吗，不用等了。

雪下得很大，一片一片落到魏规的肩上，有时候，魏规会没由得认为雪花这是在怜惜自己，可是，再怜惜也没有用，她总要承受痛苦，比常人多出一倍的痛苦，这是她应得的，由不得她做主。

这么想着，魏规走在宫道上，红墙白雪，还是挺好看的，排除现在落寞的心情，要是平常，说不定会耍几次剑，但现在，她真的不想动。

她不知道该做什么，魏度现在十有**已经革了自己的职，不允许出宫，她真想不到能做什么，除了带兵打仗，好像没什么擅长的，她的生活里，好像没什么了。

所以现在就回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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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月。

北朝，东鸣宫。

候鸣回扶额，披在身上的外袍落了一半，面前堆着成山的文书，手上的动作一直没停，持续着批改的动作，堂下的客座上，也堆着文书，还坐着一个裹着狐毛毯子的人，同候鸣回一样，疯狂地批改文书。

“抱歉啊嚣游，好不容易回来了还要你帮我处理政务。”

候鸣回从文书堆里抬起头，有些愧疚地看向被文书埋没的候律归。

“没事。”

堂下的少年并没有抬头，而是继续手上的事。

与温和笑着的候鸣回不同，候律归的神色更多的是一种淡乎的情态，没什么温度的样子，只是在这堆积如山的文书中，能隐隐约约看出点烦躁。

候鸣回浅叹口气，因为着实有点对不起候律归了。

大将军回来一天不到，刚换上常服，身上的风尘味还没洗干净，就被父皇拉来处理政务，说实话，如果换了候鸣回，肯定会撂担子不干，但是候律归二话不说就来了，披着条狐毛毯子，明显原本是要睡觉。

候鸣回脑子只思考了一会儿自己弟弟的事，很快，又把思绪深深投进政务里。

北朝的气候不比风朝那般温暖湿润，等到兄弟俩处理完政务，夕阳西下的时候，气温又降了一层。

候鸣回长呵出一口白气，想叫候律归去休息，没想抬头，只见得候律归已闭上眼睛，手腕从毯子里露出一截，抓着毛笔，墨水在纸上洇开。

眉头浅浅地皱着，右眼的泪痣就像是被不小心点上去的，像是一株竹子倾倒了。

所以候鸣回没有喊他，而是轻手轻脚地离开了。今日雪下得不大，等候鸣回到御书房时，已经停得差不多了。

北朝皇帝威严，庄重，对待他的孩子亦是如此，候鸣回其实很奇怪，为什么今天候鋆今天要让他过来。

等到老公公报太子殿下求见时，候鸣回原以为还会等上一会儿，没想候鋆却是直接出现在老公公身后，将那老公公吓得一颤。

“儿臣参见父皇。”

候鸣回作揖，心想到这中原礼可真端着。

“免礼，青羽，你陪朕走走。”

候鋆踏出门槛，大手一挥。

御花园，虽说今天仅仅是下了点小雪，但之前的雪还是因为寒冷的天气并未融化，反而是在阳光下点出晶莹的光。

父子二人走过小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一时，候鸣回一时想不到他父皇是要做什么。

“青羽，是时候寻太子妃了。”候鋆开口道。

候鸣回身形一动，他没想到是为这事。

“儿臣全听父皇的。”候鸣回道，手握紧了，在这寒天里都沁出点热度。

“以朕看，风朝的公主如何？”候鋆道。

“风朝公主，性情刚烈，又是骁勇善战的将军，全天下都听得她桃花仙子的美名，确实是极好的。”

候鸣回道，却没有点明自己是否同意。

“那便好。”候鋆道。

“可要是儿臣娶她，可有点困难。”候鸣回道。

“怎么个困难法？”候鋆捶捶自己的腰背，问道。

“魏规不只是风朝的公主，她也是风朝的大将军，和嚣游一样，她是风朝的定心针，两年前我与魏方圆那事，已是将我与她的关系彻底翻倒，且以她的身份，说不愿嫁，那肯定是不会嫁了。”

候鸣回将事说得明白，还是没有提到自己的意愿，仿佛是在讨论政事而不是婚事。

“如果说这二项，你不用担心，朕有办法，今日召见你，只是为了告诉你要娶风朝公主，还有就是说声对不住，将你的终身大事就这样决定了。”

候鋆叹道。

“无事，儿臣愿为了北朝献力，且娶的是风朝公主，这般的人，儿臣心自然是万分愿意的。”

候鸣回说是这么说，可低下头，眼睛里全是阴晦的神色。

“哈哈哈，如此甚好，不愧是要接手我江山的好孩子，今日也算是散散心。”

“儿臣应做的。”

“近日日处理政务可有什么困难之处。”

“确有几处……”

“……”

候鋆笑着，拍拍候鸣回道肩膀，踩着嘎吱嘎吱的雪离去了。

雪一直下，天空都是灰色，候鸣回觉得自己的心缺了块地方，原来是要娶风朝公主，原来是要娶她。候鸣回摸摸自己的心口，仿佛那里有什么一般，轻柔地拂过去，低声道。

“些许想念。”

风夹着的北朝的雪，日光都透不进来的云，以及放于心口处的低语，去往何方。

精神有些恍惚，候鸣回回到东鸣宫，本想轻手轻脚地到自己位上继续批改文书，哪知候律归已经醒来，讲那摞剩下的文书改完了，此时正站在盆桃花盆景前放空。

北朝的气候不适宜种植桃花，这盆景还是前几年侯鋆从风朝淘来的，归了他，精心培养，但始终不开花，每年只是放个骨朵就败了，虽然候鸣回只当这花没心。

“嚣游？”

被拍了肩，候律归回头。

“兄长，父皇召你了？”

“嗯，要不要猜猜为什么召我呀？”

候鸣回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

候律归什么都没说，直接将脸转了过去，继续看他兄长的桃花盆栽。

“别呀，我说还不成？”

候鸣回移到候律归面前，遮住看向桃花的视线，两双青色的眼眸对视。

“你哥我，要有太子妃了。”

话是这么说，他脸上可一点笑意都没有，泛上的，只有一抹不易察觉的苦涩。

候律归像是想到了什么，很明显的，皱了眉头。

喲，这可不常见，候鸣回放下心中的苦涩，到是起了点玩笑的念头。

“要娶的是北朝的二皇子，魏方圆。”

候鸣回笑到，食指放在唇前，似是在掩盖什么。

“行。”

候律归好像没情绪起伏，感觉是在批改文书时正常批过的同意一般。

“不好玩，怎么没被吓到。”

候鸣回吐吐舌头，话语里没了调笑的意味。

“是那位桃花仙—魏规大将军，风朝的公主，皇储，名号还真是多。”

候鸣回不再和候律归对视，只是漫漫地看向外面的雪色，所以他也没看见候律归僵硬的身形。

“魏公主骁勇善战，嚣游之前就有所听闻，只不过一直未在战场上遇着，希望嫁过来之后能切磋切磋。”

候律归道。

候鸣回冲着自己的手呵了口气，平舒的眉头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他再次覆上自己的心口，指尖微凉，怎么可能毫无波澜。

“嚣游可对这位大将军有点了解？行军打仗没遇过也听过吧，给为兄讲讲？”

候鸣回转过身，拢紧了自己的狐毛围脖。

“魏将军在战场上犹如罗刹在世，夜间行军遇战，以千人抵万人，甲胄尽破，听那些回来的将士们说，魏将军那时脖颈下的胎痕，在月光下闪烁如鬼魅，令人心生胆寒。”

“哦？这可比那些大臣说的有趣多了，可还有了？”

候鸣回笑着道。

“还有，魏将军将前任国师的尸体安葬了，因此受罚，驻守边疆。”

候律归闭上双眼，好像不愿去对此事置予评价。

确实，风朝的上任国师当年可是扰得两国不得安宁，最后两国出面围剿，死后埋在风朝的军营下，说是要让她永远被铁骑所踏，千世不得善终。

“真是魏将军，和传闻中一样，想必是极不愿嫁来的吧，也不知这件事能不能做成呢。”

候鸣回望向天空，叹一口长气。

候律归却是在他兄长看不到的地方，皱起眉头，眼中尽然是深不见底的暗色。

“兄长，这门婚事，你可愿意？”

“没有不愿意，我怎么能说不愿意呢，人家是谁，魏公主，魏将军，我只是一个北朝的太子，除了处理政务，其他没什么本事，怎么能不愿意呢。”

“不，兄长，我是说..........”

“行了行了，你也好不容易回来，好好休息吧，我看你都打了好几个呵欠了，去你的明游宫歇着吧，我也要休息了。”

候鸣回摆摆手打断候律归的话，推着人出了门口，还叫了宫人点了盏灯服侍，直接把人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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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明游宫。

少年一袭黑衣侧卧在金丝软垫上，长发如瀑，一双青色眼眸正专注地盯着手上的动作。

原是在雕一朵桃花，硬质的水晶在少年带有粗茧的手上显得柔软可塑，粉屑纷纷而落，一朵鲜妍的桃花在手中成形。

候律归吹去多余的渣子，端详着，左右看着，又上下移动了一番，最终还是放在了小桌上。

“是你喜欢的桃花。”

喃喃自语道，以一种几乎缅怀而庆幸的语气。

候律归活得很好，从小生下来就异于常人，尤其是体能方面，和兄长比试从来没输过。人生到现在基本一帆风顺，简直可以用他的日子来形容幸福，皇子将军，也不是一开始皇帝任命的，可能是为了挣脱一些既定的条件，候律归选择在外征战，不去享受自己安然的皇子生活。

但是就算是做将军也是一帆风顺，没败过，更没受过什么大伤，最严重的是寻找兄长和风朝二皇子魏方圆那次，当时两国的人组织了军队专门来寻找，两人掉下千霞间后，几乎没有一点消息。

于是把两个敌国的人们关在一起的结果可想而知，不知道在发生多少次小冲突之后，大冲突发生了，还有流血事件，当时候律归刚从边疆换防回来，不知道发生了这等大事，非常坦然地坐在魏军旁边。

所以被看做是挑衅了，所以打起来了，当时魏规也刚从边疆换防回来，一进军营就发现里面人在打杀，已经发生流血事件，找不到魏方圆的焦急以及长期积累的烦躁，魏规还真的想杀了所有北军。

于是长剑擎雨一出，军营里的局势逆转，魏规没多想，直刺向那位事件中心的黑衣男子。

黑影一闪，发丝被斩落，后脊也是被划开一道口子，但在黑影转身的一瞬，魏规看清人脸，立刻收了剑。

最后两军分别被候律归和魏规按住，但是矛盾越来越大，所幸没过半月找到了二人。

候律归伸手拍拍后背，口子当时确实划得很深，毕竟对方是抱着杀意来的，但是现在好的差不多了，也不是说体质还是什么，没留下什么丑陋的疤痕，有的，仅仅是一片稍稍有点白的皮肤。

明游宫比较偏僻，当然是相对于皇宫而言，用候律归的原话来说就是

“不常住，想安静。”

于是现在安静的宫内，可听见簌簌而落的雪声，少年抬起低垂已久的眼眸，抚过右眼的泪痣，有着茧子的粗粝，也有一种莫名的安心。

“勿悲。”

他低语道，夹杂的情绪糅乱错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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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东鸣宫。

候鸣回并不好受，他怎样是睡不着，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干脆坐到窗前看雪，也不披什么毯子，但却没忘了温一壶风朝特有的烧春酒。

北朝的酒大多浓烈，候鸣回不喜欢，反倒是风朝的酒合他心意，不烈，不上头，还大都是甜口的，尤其是这烧春酒，最爱在冬日细细的咂上一盏。

不过酒是好酒，心情可不是好心情。

“真甜的酒，对吧？”

候律归举起酒盏，和迎面而来的寒风碰杯，冒着热气的酒入喉，一股躁意涌上心头。

“为什么要娶的是她？”

候鸣回像是喝得不知东南西北，已经开始自言自语，扶着额，因心脏不时的抽痛而捂着胸口。

“谁要娶人，我才不娶人。”

候鸣回说话已经开始扭咕噜了，趴在窗口，迎着风雪睡去。因为他总觉得，要喝着那边的酒入睡，才会在梦里遇着他想见的人，才会再一次拥有那个人的感受，冷也好，痛也好，那个人的都好。

可是他也不清楚这是什么感情，太复杂了，有点说不清，明明是明朗的心境，可这到底是什么感情，是酒的副作用吗，还是他身体的副作用，怎么就，不明白呢，就这么想着。

于是雪夜里苦思冥想的少年睡趴在窗前，迎着带有风雪的北风，就这么沉沉睡去。

在外面一直注意着太子的孩童终于进来了，约莫五六岁的样子，穿得也不像是宫人，倒像是小皇子，不过一举一动又确确实实像个宫人。

身体小但是力气可一点不差。

小孩艰难地搬起候鸣回到身体并扛到床上，完事之后擦擦汗准备自己也去睡觉，可谁知候鸣回又坐直。

“放放，不是说了不用你照顾，小孩子别一天天想那么多，早点睡觉去。”

含着点睡觉被打扰的烦心以及真切的担忧，候鸣回开口道。

“是，太子哥哥。”

候放作揖，笑着把门关了退下。

候放的流川宫就在东鸣宫隔壁，所以一会儿就到了。

小小的孩童在雪地里走着，稚嫩的双手触到一片雪花，雪花顷刻间消去，皱皱眉头，他对着天鞠了一躬。

“希望太子哥哥能开心一点。”

小小的童心里，只装了这点想法。

雪落满了人间，天地为之一色，北国的风光传到了南方，茫茫一片，寂静如夜。

被革职的公主，不眠的皇子，沉入回忆的少年，渴睡的幼童，满心担忧的兄妹。

命运之河分流不再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