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寂 第3章 吃饭

方汣素白的脸颊瞧着一片平静，唯有被微风掀起的长发下，耳根处悄悄堆起一片艳红，像被晨光染透的云霞。

论坛上的风向变得彻底。一部分人是真与方汣打过交道，知晓她性子温和，此刻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另一部分则是瞧着舒虞亲自下场维护，便也跟着凑上来，言语间满是殷勤，显然是想借着方汣巴结舒虞。

这是方汣头一回被人这般护在身后，心底那点异样的感觉像藤蔓似的悄悄蔓延，缠得她对这位继姐愈发好奇——平日里瞧着冷若冰霜，怎么做起事来，倒带着股不容分说的热意？

有人暗自欢喜，自然也有人心生郁结。顾冥站在走廊尽头，将舒虞维护方汣的全过程看在眼里，指节捏得发白。

她追了舒虞那么久，从未见她对谁这般上心，那股子妒忌像毒刺似的扎在心上，也让她第一次真正将目光落在了方汣身上，带着审视与敌意。

另一边，简卿盯着手机屏幕上渐渐平息的风波，指尖在桌沿轻轻敲着。

先前方汣被曝黑料时，她刻意按兵不动——再吸引人又如何？真要扯上这种名声，她简家的脸面往哪搁？如今见风波平息，她这才松了口气，眼底重新燃起几分兴趣，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金玉其外爱如纸，焚尽方知是废词。”一位早早便到学校梳妆得体的老师望着窗外，叶尖的露珠在风里轻轻摇晃，像谁没擦干的泪珠，低声念了句诗。

清晨的阳光透过叶隙，在走廊投下斑驳的光影。

昨日还对她冷眼旁观、等着看笑话的同学，此刻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着“昨晚没睡好吧”“那些人太过分了”，殷勤得有些刺眼。

方汣心里门儿清，这些不过是昙花一现的廉价温情，却依旧维持着得体的微笑，一一回应，举止间透着恰到好处的疏离与素养，反倒衬得那些热情愈发刻意。

上课铃响，人群散去。老师的声音在教室里起伏，像支舒缓的乐章。方汣从桌洞里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

【久：姐姐，中午一起吃饭可以吗？】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就收到了回复。

【虞：可以，下课时间不一样，记得等我。】

【久：好。】

方汣看着对话框，忽然点开表情包，选了只举着小花的白色Q版小狗，点了发送。

舒虞那边刚要锁屏，屏幕突然亮起，那只摇着尾巴举花的小狗蹦了出来。

她愣了愣，很少用表情包的人，竟下意识将那圆滚滚的小家伙代入了方汣。

窗外的露珠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撒在叶尖的碎钻。

舒虞的唇边忽然漾开一抹极淡的笑意，轻得像风拂过水面，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其实自那晚被方汣撞见自己失态哭泣后，舒虞心里就一直揣着点莫名的尴尬，总下意识地在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这份在意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让她平日里古井无波的情绪，渐渐泛起了细碎的涟漪。

时间过得飞快，午饭时间眨眼就到了。方汣下课铃一响便往高三教学楼走，安安静静地站在舒虞教室门口等。

走廊里人来人往，她像株安静的玉兰，站在光影里，青绿色的眸子时不时往教室里瞟一眼，耐心得很。

终于，高三的下课铃划破寂静。

“阿虞，今天中午跟我一起吃饭好不好？”一个清脆又带着雀跃的女声响起，顾冥手里拎着个精致的餐盒，脸上堆着期待的笑，“我让妈妈做了你爱吃的可丽饼，尝尝嘛，肯定合你胃口的……”

“不了，有人约了，下次吧。”舒虞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却带着疏离。她起身时，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门口的方汣身上——对方已经站了快二十分钟，背脊挺得笔直，像是没觉得累。

舒虞径直走过去，脚步在她面前停下，语气里难得带了点温度：“站了这么久，累不累？”

“不累的。”方汣的声音比平时更软，眉眼弯成了月牙，“我们走吧，姐姐。”

她本就因为能和舒虞单独吃饭而雀跃，此刻被对方轻声问了句，心里更是像揣了颗糖，甜丝丝的。

两人刚要转身，却被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拦住。“舒大小姐，跟妹妹吃饭呢？”

简卿倚在门框上，卷发在阳光下泛着光泽，语气带着刻意的熟稔，“不介意多带个人吧？”她眼睛却瞟着方汣，毫不掩饰那份探究的兴趣。

另一边，被拒绝的顾冥也追了出来，见简卿搭话，也硬着头皮凑上前：“是啊，不如我们四个一起？热闹点。”

她家境远不如另外三人，平时在简卿面前总有些拘谨，此刻为了能留在舒虞身边，也顾不上许多了。

方汣正想开口婉拒，舒虞已经先一步开了口：“不可以。我们并没有加人的打算。”

这话又直接又不留情面，连半点台阶都没给。

简卿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脸色瞬间铁青，却还是强撑着笑道：“这样啊，那下次再说吧。”顾冥没说话，只是在舒虞和方汣转身离开时，狠狠瞪了方汣一眼，满眼都是毫不掩饰的妒忌。

方汣没在意那道怨毒的目光，也没觉得舒虞的话有多刺耳。她只是微微侧着头，看着身旁从容迈步的舒虞，眼底的笑意里藏着毫不掩饰的宠溺。

两人走在洒满阳光的过道上，一时没说话。风吹起舒虞的发梢，扫过方汣的手背，带着点微痒的触感。

还是方汣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姐姐，刚才那位约你吃饭的女生……是谁呀？”

她顿了顿，补充道，“看着好像跟你很熟的样子，被你拒绝后，她好像挺失落的。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就是随口问问。”

这是她第一次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反常。

舒虞倒是没多想，平静地解释：“普通同学而已。她总喜欢找我说话，偶尔碰到了会坐在一起吃饭。但我话少，我俩坐在一起经常没话说，她大概觉得尴尬，就总找些话题。有时候还会突然说知道我喜欢什么，要带给我，其实挺让我为难的。”

她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听不出半分特别的情绪。

“原来是这样啊……”方汣拖长了语调，意味深长地应着，脸上却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青绿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

操场边的凉亭成了绝佳的去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石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蝉鸣声声，像支轻快的夏日交响曲。

两人并肩坐在石凳上，面前摆着各自的餐盒，空气里飘着青草和花香，连风都变得温柔起来。

方汣侧头看着舒虞认真吃饭的样子——她吃饭时很安静，咀嚼的动作轻缓，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竟有种难得的乖巧。

方汣心里忽然冒出个逗弄的念头。

她撑着下巴，侧过身正对着舒虞，眉眼弯弯，语气里带了点平日里少见的挑逗：“姐姐很喜欢吃可丽饼吗？刚才那位同学提到的时候，我听见了。”

舒虞放下筷子，转头看她，没察觉到她语气里的异样，老实回答：“嗯，我喜欢吃甜食，可丽饼是最喜欢的。”

“那如果，我学着做给姐姐吃呢？”方汣的声音轻轻的，像羽毛拂过心尖，“姐姐会喜欢吗？”

见舒虞没立刻回答，她又补充道：“就当是谢礼呀，谢姐姐帮我澄清论坛的事。。”

舒虞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沉默了几秒，才缓缓说：“可以，我会收下。但喜不喜欢，就得看它好不好吃了。”

树叶沙沙作响，带来阵阵清凉。方汣看着舒虞平静的侧脸，心里那点甜意像被风吹散的花粉，悄悄弥漫开来，连空气都染上了几分隐秘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