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晋一手提着一袋苹果一手举着一束鲜花,穿过走廊,来到一间VIP病房前,房门虚掩着,他象征性敲了两下,然后直接推门进去。
病房整洁明亮,靠窗的病床上半坐着一个眉眼英俊的少年,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此刻微微垂着脑袋,额头的碎发耷拉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好意思啊顾烜,高考完第二天我就跟我表舅去国外滑雪了,不知道你在ICU抢救的事。”
于晋走过去,将手上的苹果放床头柜上,花顺手插进水杯里,他脚尖勾了条凳子,在病床边坐下。
他前天才从国外回来,一回来就听狐朋狗友说顾烜住院了,原因是高考前熬夜复习导致休克,被拉去医院抢救,还在ICU昏迷了一个多月。
当时听完他还不信,年级吊车尾熬夜复习进ICU?太魔幻了,谁信啊!直到他找了医院里上班的舅舅打听。
据舅舅说,那天急诊值夜班的同事接到急救电话,立刻随救护车前往顾烜家,到顾烜家里时,保姆正用不熟练的手法给他做胸外按压,他脸色苍白地躺在地板上,心跳脉搏呼吸都已停止,一旁的椅子倒在地上,桌腿处有一支掉落的圆珠笔,而书桌上厚重的复习资料大摊着,书桌右角平平整整放着一张准考证。
看到这一幕,家里有孩子的医生当场落泪,两名医护一边湿润着眼睛念叨“再也不鸡娃了”“回去就把高考倒计时1095天撕了”,一边用最快的速度把顾烜抬上救护车,救护车司机也是一路飙车飙得飞起,生怕晚了一秒,祖国未来栋梁就此凋零。
好在人抢救回来了,虽然在ICU昏迷了一个多月,上个周才醒过来。
舅舅跟于晋说完,还关心地感慨了一句:这么爱学习,你朋友成绩一定很好吧,可惜了。
于晋没好意思跟舅舅说,顾烜的成绩跟他一样,拼一拼,能上个好大专。
于晋和顾烜两人打小玩到大,顾烜进医院,于晋自然要来探望一下。
“你现在感觉咋样?我听说,你在ICU躺了一个多月才转到普通病房,现在没事了吧?”
顾烜抬头看了于晋一眼,“嗯”了一声,声音模糊不清地开口:“没什么事。”
“没事就好。”于晋看着顾烜,见他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想到对方可能是在难过错过了高考,不由开口安慰,“高考错过了,明年还能再考,咱身体健康就行,命可只有一条。”
顾烜心不在焉“嗯”了一声。
于晋见顾烜这般提不起劲的模样,打着哈哈笑了两声,开口:“还好你没参加今年的高考,你都不知道今年高考数学有多变态,你猜我高考总分考了多少分,288,好大专都挑不上了,还不如像你一样不考呢……算了,你要真难受,我陪你再复读一年,振作点!一次高考而已,不至于!”
顾烜神色有些感动,他目光看向于晋,犹豫了一下,开口:“其实我不是因为这个难受,我也不是难受,我就是,觉得心里有点空,还不适应。”
“什么意思?”
顾烜看着于晋,满脸纠结,欲言又止。
见他这样,于晋更好奇了,拍了拍胸脯道:“啥事你还需要瞒着我,兄弟我都愿意陪你重回高三了,有事直说!”
“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于晋一听这个开头,就知道有大秘密,连忙挪着板凳往前几步,仔细吃瓜。
顾烜一边陷入回忆,一边开口:“其实我昏迷的这一个多月里,魂魄穿越到了一个仙侠世界里面的魔尊身上,还娶了一个很好看的老婆。”
于晋:“……”
“原身魔尊战力很高受众魔敬仰,我在那边生活了三年,日子过得还不错,我老婆也对我特别好,虽然他是个男的,我不是同,我就是觉得他人很好。”
于晋:“?”
“我老婆跟我不一样,他是半仙之躯,仙根残缺,体弱多病,一直以来都是我护着他,那个世界仙魔对立很严重,我担心我回来了,他一个人会受别的魔欺负……”
于晋:“……”
顾烜说着说着,表情就伤感起来。
片刻后,顾烜抬头,却见好友看着自己神色复杂,他叹气:“……我就知道你不信。”
于晋忙摆手:“没有,兄弟,我没有不信,那啥,我先去上个厕所。”
于晋从凳子上蹦起来,三两步出了病房。
“医生,医生!”
几分钟后,顾烜莫名其妙地看着几名护士推着轮椅进来,推着自己出门,楼上跑楼下,做完脑CT做脑电图,还被带去精神科填了几张量表。
最后顾烜被推回病房时,主治医生下结论:“脑子没出问题,也没有精神分裂,可能就是昏迷久了,分不清梦和现实。”
顾烜面瘫着脸看向于晋。
“哈哈,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好好休息,我下次来看你。”于晋尴尬地摸了摸脑袋,干笑两声,随后溜之大吉。
医生叮嘱了一句“注意休息”,也离开了,病房一下子安静下来。
顾烜烦闷地呼出一口气,往后倒在床上,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慢慢浮现出一个人影:乌发如墨,白衣胜雪,气质矜贵,一双漂亮的凤眼看人时总是清清冷冷。
顾烜记得,那人闲时总喜欢在庭院里侍弄花草,自己去找他时,他便从花囿中站起身,衣袂拂过沾着露水的花瓣,他微微侧脸,嗓音轻飘飘地问:又去哪打架了?一身血腥味。
记忆里那样真实的画面,真的只是梦吗?
“嗡嗡——”
床头柜上的手机传来震动,提醒有微信消息。
顾烜伸长手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看了一眼,是高三班群消息。
李老师:恭喜我们班的杨盈婷同学顺利被京北大学录取!
顾烜看到这个名字,嫌弃地撇了撇嘴。
在班主任李老师发完这条消息后,群里纷纷冒出同学发礼花祝贺。
接着,有同学互相问录取结果,同一个城市的同学开始商量一起订车票,班群一下子热闹起来。
林小希:大家都考上了理想的大学,真好,唉,只是可惜顾烜同学,错过了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试。
热闹的班群一下子静了下来。
好几分钟后,一个一直跟顾烜不对付的男生发了条消息嘲讽。
何利:他有什么好同情的,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但凡他平时也好好读书,也不至于高考前才熬夜复习最后躺医院吧,只能说什么因得什么果。
杨盈婷:大家只知道他高考前熬夜复习,或许他每天晚上都有复习呢,有的人确实是开窍慢吧,努力也没有收获。
杨盈婷,大学霸,这届高考的市文科状元,人性格好,长得又漂亮,在班里人缘一直很好,她一帮顾烜说话,不少同学出来附和。
周彤:努力也有错吗,何利你这个人太冷漠了,怎么能这么说顾烜呢?
吴宇:是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当你看到一只蟑螂的时候,其实屋子角落已经爬满了蟑螂,你们只知道顾烜高考前熬夜复习进医院,但其实人家可能已经努力了几百个日夜了,只是勤奋换不来回报。
吴宇的话太过生动形象,大家设身处地想一下,顿时觉得顾烜更惨了。
苏瑶:呜呜呜,顾同学好可怜啊。
李乐依:人生总有太多无力的事,有时候不是努力就能得到好结果的。
刘频:@何利,兄弟你有没有心啊,顾烜错过高考,已经痛不欲生了,你怎么能往他伤口上撒盐。
顾烜一边默默窥屏一边尴尬得脚趾抠床单,没有痛不欲生,也没有几百个日夜,他确实只努力了那一个晚上。
但他没脸在群里澄清,以后大概也没脸在群里发消息了。
学渣努力一次,换来内向一生。
何利:好笑,他要是努力学习,每天早读会睡觉,上课会看漫画?我说的有错吗,他那个成绩参不参加高考有什么区别?
顾烜虽然平时在班上不活跃,但他长得帅,颜值高的人总是容易获得他人好感,马上又有女生帮忙说话。
余珊珊:别这么说,他大概是有点自卑吧,怕努力学习换不来成绩提升,反而遭人笑话,所以才在大家面前表现得玩世不恭,只敢背后默默努力。
苏瑶:顾同学好可怜[大哭]
吴优:原来是这样,我一直误会顾烜了。
刘频:@何利给顾烜道歉。
底下纷纷有同学喊何利道歉,义愤填膺发言“顾烜只是成绩差,何利你却是人品低”“无论成绩高低,大家都是同班同学,应该团结友爱”“顾烜已经很努力了,他只是脑子笨”“智商是天生的,不许嘲笑顾烜”……
顾烜:“……”
他已经分不清谁在骂他,谁在帮他说话了。
淦,他莫名多了一个勤奋但自卑的蠢材人设。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杨盈婷,表面上像是给他说话,但其实拐着弯骂他蠢,还带偏了一帮同学。
顾烜黑着脸点开杨盈婷的微信,劈里啪啦打字。
顾烜:杨盈婷,我知道你是故意的,我忍你很久了!
杨盈婷:呵呵。
顾烜继续打字:我告诉你,除非老子真的猝死了,否则你和你妈永远别想光明正大进我家大门!
点击发送,发送失败,杨盈婷把他拉黑了。
顾烜气得锤了几下枕头。
从杨盈婷的对话框里退出来,顾烜发现班群消息又多了十几条,李老师看到大家发的消息,出来调解,何利迫于班主任的压力,在群里道了歉,大家从一开始的成绩话题,渐渐转到谈论他本身。
林小希:其实顾烜人挺好的,只是看着不好招惹,之前有一次下暴雨,我的伞被风刮折了,是他把他的雨衣借给了我。
周彤:我记得很久之前的校运会,男生五千米长跑没人报,是顾烜接了这个项目,还出色地跑完了全程,给我们班赢了一个第一名。
苏瑶:呜呜呜顾烜是个好人,为什么好人没好报[大哭]
吴优:有段时间,顾烜晚自习下课的时候总站我旁边看我解数学题,现在想想,他大概是想问我数学题目又不敢,如果我早点看懂他的想法就好了,变成现在这样,真的太遗憾了。
顾烜:“……”别胡说,你坐吊扇底下,天气太热,我只是想趁着课间多吹会儿风。
不是,等等,明明他还没逝,大家怎么都悼念上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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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