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探案录 第222章 第 222 章

虞敬轩这边说着便要立即动身，小慧却在这时突然伸手抓住了虞敬轩的衣袖，语气惊疑不定地道：“等等！虞、虞大哥，你看那儿，那边正走出来的……似乎是我哥哥？”

前一秒还据说被蠡国人扣下生死未卜的人，后一秒就出现在了鸿胪寺门口，一起同行的还有一个瞧着十分面善的中年男子。小慧率先确定了赵迅的身份，也顾不上自己先前被吓了一遭这会儿腿脚还软着，跌跌冲冲地就往赵迅跟前跑去，余下三人心中也是千丝百转跟着一同跑了过去。

赵迅看起来不像是遭受过严刑拷打的样子，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外伤，身上穿着的衣服虽然有些凌乱但也不显狼狈，就是脸色看起来差了点，眼下挂着俩跟墨团似的乌青，一副疲劳过度的样子，也不知在蠡国人那里都经受了什么。

虞敬轩等人赶到的时候赵迅正同身旁站着的中年男子道谢：“多谢崔侍郎相助。”

“哥！”小慧飞扑进赵迅怀中，惊疑不定地上下打量着赵迅，“有没有哪里受伤？他们没把你怎样吧！”

小慧一边问一边伸手去扒拉赵迅的衣袖，结果就瞧见了赵迅破皮红肿的十指，当下便“啊”地叫出了声，杏眼中立即蓄满了泪水，扯着赵迅的双手连番发问：“手、手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搞成这样！是不是很疼？哥哥……”

“我没事。”赵迅颇有些不自然地将小慧的手给按了下去，同时也将自己受伤的十指藏进了袖中，先是抬头看向崔侍郎，歉意地道：“舍妹无状，叫大人看笑话了。”

崔侍郎好脾气地摆了摆手：“无妨，我瞧着令妹活泼舒朗，同赵大人兄妹感情深厚，大人日后可有福了。”

崔侍郎也看出这不是什么闲聊的好时机，加上旁边还站着虞敬轩等人，便也不再说什么，只叫赵迅回去之后好生休息，这几日不用再来鸿胪寺当值，交代清楚后便同众人告辞。

赵迅从见到小慧和官虞等人一起出现在鸿胪寺外时就猜到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等崔侍郎走了，赵迅这才松下了硬撑着的精神，满是疲惫地道：“想来这次又麻烦到虞大人了，赵某惭愧。”

“还没来得及出手你就出来了，称不上麻烦，倒是刚才那人……是礼部的崔侍郎吧，早知道有他去捞你，刚才小慧也不用急得跟什么似的了。”虞敬轩半开着玩笑道。

“手是怎么回事？”官珞先去匆忙间瞥到一眼赵迅手上的伤口，像是琴弦割裂出的口子，实在是想不明白蠡国人到底将赵迅扣下后做了什么。

赵迅满脸疲惫地轻摇了两下头，看起来像是不太愿意多说，只是简单地解释了两句：“没事，灿都殿下想学琴，我只是留下教了两日。”

要真是单纯学琴哪至于要礼部侍郎亲自去捞人？

众人心里都清楚，这不过是赵迅说出来宽慰大家的话，便也没拆穿，秉承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笑嘻嘻地半开着玩笑一路将兄妹二人送回家中。小伍最是积极不过，一路上都叽叽喳喳地讲笑话逗小慧展颜，路上还顺便替赵迅买了些柚叶艾草之类的，说要好好去去霉运，等将赵家兄妹二人送回后，三人也没再多留便折返回了府衙，小伍路上本想借机开溜，但被一路盯着他的官珞给拽了回来，只能缩着脑袋一路扮鹌鹑扮到了府衙。

虞敬轩瞧着官珞那架势就知道小伍要倒霉，刚跨进府衙就寻了个由头支走了官珞，看着小伍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便觉得好笑，上前一步勾住了小伍的肩膀，开着玩笑道：“这么怕你老大，你还敢跟着小慧胡闹？”

小伍表情讪讪地看了一眼虞敬轩，眼神里仿佛写着“到底还是没能躲过去”，闭紧了嘴没敢吱声。

虞敬轩摆出一副男人之间谈谈心的架势，勾着小伍的脖子边走边说：“追姑娘可不是这么追的，你不能光纵着她的性子来，必要的时候也得拦一拦不是？就像我跟你老大，我要是由着她性子来，她能把菜市口刽子手的活儿都拦下来，实现从抓人到砍人的完美一条龙服务，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小伍想了想自家老大那嫉恶如仇的性子，深以为然地点了下头。

虞敬轩见状又再接再厉道：“你别看小慧瞧着是一副小家碧玉，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实际上性子也倔得很，所以你得既要哄着也要劝着，必要时候也要有自己的判断，该强势的时候得强势起来，不然怎么能给姑娘家安全感？”

虞敬轩三两句敲开了小伍的话匣子，小伍垂头丧气地掐着自己一截小拇指道：“大人您说什么呀，我就是一小小小捕快，哪里敢追状元郎的妹妹。”

“可赵迅出了事，小慧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找你陪她一块儿去鸿胪寺找她哥哥，这就说明她对你不算无意，你这般妄自菲薄，倒显得我们小慧错付了。”

“大人您有所不知。”小伍表情颇为苦涩地摇了摇头，“这不是小慧姑娘来寻的我，是我刚巧遇上了她，瞧她神色慌张追问之下才得知了赵迅的事情，后来也是我放心不下她一个姑娘家四处奔走，死乞白赖地一路跟去的。”

“后来我也不是没劝过小慧姑娘来府衙找你们帮忙，可她说……”小伍叹出一口气，“她说，蠡国人同大人您一家有仇，让您来帮忙还要让您受闲气，更何况现在京中上下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们，她不想叫您为难，我没她想得周道，也没她聪明，跟着她忙上忙下地跑了一路什么忙也没帮上，谁会喜欢我这样一个废物啊。”

这倒是虞敬轩没想到的，瞧着小伍沮丧的神情便只能换了个切入点继续道：“别妄自菲薄，她能让你跟着还能同你说这些话，便能说明你在她心里多少是有些不同的，赵迅也是苦出生，不是那等嫌贫爱富之人，你俩若是两情相悦，到时候大人我替你去提亲。”

虞敬轩虽是这么说了，但小伍表情仍是丧丧的，勉强地点了个头，也不知将虞敬轩的话听进去多少。虞敬轩看这会儿气氛刚好，又随口问了问小伍伤势恢复的情况，提议小伍这两日便可销假回府衙来了，如今因蠡国使团的到来，京中上下都需加强戒备，京兆府巡逻的人手也需在原先的基础上增加一二，人手正是不足的时候，多一个小伍也能叫剩下的人轻松一些。

小伍也知道情况，想着自己也休息了不少时间，没怎么思考就答应了下来，预备着今晚回去同伍爷知会一声，明日就回府衙报道。

小伍也回来，先前轮值的人员也得重新调整，虞敬轩这边同小伍商量好就转头去找冯司法商量排班的事情，等忙完回家已经过了晚间饭点，幸好虞霁白一直记得还有这么个弟弟，命厨房给他留了饭，不然还要饿上一阵子才能吃到饭。

时间有些晚了，厨房也没准备什么大鱼大肉的，一碗青菜鸡蛋羊肉烩面吃得虞敬轩津津有味，吃了个半饱后才空出嘴来同虞霁白说话：“我要记得没错，岑霖从前的伴读是礼部崔侍郎的长子？”

虞霁白看着手中的兵书，不怎么走心地应了一声。

虞敬轩问完这一句之后，直到吃完都没再吭声，虞霁白对此也没问什么，等看着虞敬轩吃完了面才起身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叮嘱虞敬轩记得走两步消消食，免得变成官场油腻男。

哥哥的宠爱总是过于扎心，好在虞敬轩习惯了自家兄长的关心方式，笑嘻嘻地应了下来，等送走了虞霁白便开始在房内一边绕着圈走动消食，一边静下心来梳理今天发生的事情。

捞赵迅出来的人是礼部的崔侍郎，人到中年还只是个正四品的侍郎，可以看出为人实在是算不上有多少才学，只是赢在为人一贯低调老实，不出头不冒尖，在礼部窝着跟着隐形人似的，一贯是秉承着小事不理，大事莫沾的原则，因这不争不抢的性子在朝堂上人缘一向不错。

这么看起来，这行使风格倒是跟最近异军突起的岑霖颇有几分相似，而巧就巧在，崔侍郎的嫡子刚巧就是岑霖从前的伴读。而就是这么个一贯都不理事的人，居然亲自去灿都那里将赵迅给捞了出来，实在是有些蹊跷。

虽然觉得有些蹊跷，但虞敬轩也实在是想不出崔侍郎或者说岑霖能图谋赵迅什么。入了翰林院，加上赵迅自身的才学，日后官居宰相也是大有可能，但这也只是可能罢了，人生际遇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再者赵迅毫无根基，为人处世也不是个能在官场上吃得开的，岑霖若是对上面那个位置有想法，想要收拢自己的势力也不该从赵迅这样初入官场的愣头青下手，实在是叫人想不通。

再有就是灿都，先前宴会上那蠡国人悄悄递来的纸条说明灿都可能有危险，而那纸条上的字迹也很眼熟，像是他那老爹用左手写出来的，他先前同虞霁白就这纸条的事情商量了一宿，怀疑他家老爹很可能已经潜入了蠡国使团内部，而能利用蠡国人传出信来，起码能说明灿都对自己的处境也是知情的。

既然明知自己有危险，甚至到了需要寻求死对头相帮的地步，不低调做人也就罢了，还暗中扣下大睢官员，老头子都不知道要拦一拦么？还是说这举措另有深意？

赵迅出来后提及被扣下的事情，语焉不详，可他先前探听到的消息是说，赵迅出言不逊顶撞了灿都……

赵迅失踪两日，小慧表面上看着急切，可却真的一直没有报官，甚至连小伍也不是她主动寻求帮助的……

怀疑的种子在虞敬轩心中浅浅种下，但这些疑点在他眼中瞧着可疑，在旁人眼中却实在算不上疑点，甚至只消用小慧说给小伍听的那个说法就能将这不算疑点的疑点给掀过去。

他偶尔也会想，大概是赵家村那场大火中小慧瞳中映出的恨意太过明显，像一把燎原的火，不断灼烧他的警戒线，让他从赵家兄妹出现起就不敢完全信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