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府打捞上来的那具尸体后来确认确实就是石志的贴身小厮石头,经过仵作验尸推断出这石头起码已经死了五日以上,身体表面未见明显外伤,只在手腕处发现了两个类似蛇吻的痕迹,初步推断是被毒蛇咬伤后中毒身亡。
验尸结果一出,支撑着病体来府衙了解情况的石大人恍惚间回忆起几日前还曾见过石头,甚至还同人在日头底下说了两句话,误以为自己撞鬼了的石大人一口气没接上来,“嗝”地一声两眼一翻在京兆府大堂晕死过去。
好在江湖郎中虞敬轩急救得当,又是揉穴位又是掐人中,这才没让我朝从二品大员暴毙京兆府。陪着石大人一块儿来的管家,也是一脸菜色,官珞瞧着他那模样,像是也要被吓晕过去了,但约莫是因为自家老爷已经晕了,这做下人的不好再晕,管家硬着顶着一脸菜色扛了过来,甚至还能同官珞回忆起一些先前见到“石头”的细节。
“当、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四、四公子出事后,那、那、那……也是尽心侍奉的,同从前一般无二,若要说真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也、也就那一次,那会儿四公子刚醒,大家怕四公子想不开都围在床边劝他,我、我无意中瞥见那、那……谁在笑,我以为我眼花了,可现在回想起来,他就是在笑!笑得一股子邪性,我光瞧了一眼就感觉像是坠进了腊月的冰窟窿里,实在是太可怕了。”
大约是“石头”这事闹了出来,竟是叫原先都被蒙在雾里的细节也随之显露出来,石志也回忆起出事那晚,他就是喝了一碗“石头”端来的鸡汤,再然后便觉得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入坠云雾里,眼前幻象丛生,依稀之间仿佛听见有诡谲的声音在耳边低吟,他像是被恶鬼掐住了思绪,无法感知外界,也无法控制自身,只能遵循那恶鬼的指令行事,等到意识恢复时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石志的证词愈发让这整件事蒙上了一层妖异色彩,不过这闹鬼自然是不可能的,便是真有鬼那也是人在装神弄鬼。
官珞同虞敬轩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先前于大人被害案中那个神秘莫测的“于贵”,细细算来,当初那假于贵用的瞒天过海的手法竟同这次这假石头一般无二,就连事后找到的尸体,验尸结果也都表明是中毒身亡。
难不成当初他们遇见的那个“于贵”,就是现在不停兴风作浪的獬豸?倘若真是如此,那可就太有意思了。原以为这獬豸是位新朋友,没想到却有可能是个老伙计,难不成现在就是“于贵”所说的第二局?
不过话又说回来,獬豸这孙子癖好也够特别的,伤了人还呆在受害人家里头扮成小厮模样伺候人两天才走,咦,真是变态。
骂归骂,托虞敬轩编排的话本子的福,近来民间对獬豸的推崇再不似前段时间那般热烈,甚至出现了不少清醒质疑的声音,官珞有回巡街便遇到俩年轻书生在茶楼里因獬豸的问题争执得面红耳赤,官珞假装不经意地在一旁听了好一阵,就听见其中一个稍年长些的书生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圣贤之道,最后被另一书生四两拨千斤的一句话怼得哑口无言,且那句话正巧拨到了官珞心上——倘若判定对错全拿獬豸做参考,那要诸多法家先贤编纂的大睢律有何用?倘若獬豸无罪,那京兆府满城缉凶是吃饱了撑么?
獬豸一倒霉,官珞就心情舒畅,不过这份舒畅也没能持续多久,因为虞霁白回京了。
虞霁白回来的很低调,也很落寞,同先前回京时那万人空巷、掷果盈车的景象有着天壤之别,衬着那淅淅沥沥的春雨和马车中传出的若隐若现的药味、血腥味愈发让人觉得萧条,甚至就连人被虞家军的亲兵护送着回了常绥侯府后,常绥侯府的门楣都跟着黯淡了几分。
常绥侯如今依然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曾经战功赫赫,少年成名的将军身负重伤不算头顶还担着个冒进陷大睢于危境的帽子,满朝文武百官都在虞霁白回京后屏住了呼吸,紧盯着宫里风声,试图从中推测出常绥侯府,亦或者是东宫的未来前途,也好摆正自己的姿态、站好队伍。
好在永康帝还不算太过丧心病狂,虞霁白没进城门前便派人传了口谕,免了虞霁白回京的请安,让人回府好生修养,之后又像是终于想起了自己同虞霁白之前的血脉亲缘,安排了太医署治疗外伤的三名圣手入住常绥侯府专门为其疗伤,紧随其后,中宫和东宫那边也遣人送来了许多药材补品,再然后虞敬轩便顺理成章地向吏部递了假条回家照看兄长去了。
虞霁白在府内养伤,神经大条如官珞也终于生出了一丝羞涩,翻常绥侯府的院墙便也不那么勤快了,官珞总有种感觉,若是在虞敬轩兄长在家的情况下翻墙入府寻虞敬轩,哪怕真是有正经事,也莫名有种不正经的,像是要拐带良家妇男私奔的错觉,于是自打虞敬轩告假回家后官珞便再没见着过他了。
新平郡新任郡守已经到任,没过几日叶岩庭便也带着人从新平郡回来了,叫人没料到的是,叶岩庭不光是自个儿回来了,还将那个獬豸的狂热粉少年邱风也给一并带了回来,听说是要收人做弟子,直接将邱风带回武安侯府住下。官珞一开始觉得还有些诧异,但转念一想,这少年身世凄凉却还算得上机敏勇敢,只是缺乏正确引导,若是正能做了叶岩庭的弟子,倒也是件好事,只是武安侯是个看中门楣的人,也不知会不会有什么意见,若是闹腾起来,那少年心思敏感,怕是会适得其反。
官珞空闲里观望了两日武安侯府的动向,侯府一派祥和安静,即没见邱风被人赶出来,也没听说武安侯父子又起了争执,反倒是陆太傅的夫人上门拜会了一回,之后武安侯府便隐约有了些要办喜事的架势来了。
如此一来官珞便也放心下来,专心查案,可这獬豸也不知又憋着什么坏,竟再次销声匿迹,介于上次獬豸消失了一阵后就送了新平郡、雍县两份大礼,这回再次消失,官珞免不了又是一阵提心吊胆,甚至还冒险去了趟溧水巷,央求老鬼帮忙盯着点獬豸的动向,就怕他又杀个措手不及。
再说这春闱结束也有段时间了,但因为边境战乱,内部又有獬豸作祟,导致探花郎残废,永康帝心力交瘁,也没那心思去安排金科状元和榜眼,致使吏部的任命也跟着迟了好一阵子,终于在这几日赵迅等人的任命被派了下来,吏部依照惯例给了个七品翰林院编修的职位。
官珞和小慧都觉得这结果不错,翰林院清贵,我朝不少著名的文人墨客都曾任职其中,整个大睢文化水平最高的一群人都汇聚其中,展望如今大睢官场,几位德高望重的重臣都曾在翰林院入职,虽说这七品编修,官是小了些,但前途无量,小慧也觉得兄长十年寒窗苦读终成大器,高高兴兴地张罗了要去祭拜父母祖先,告慰先人在天之灵。
之前放榜的时候,因为赵迅闹了阵脾气没来得及庆祝,这次小慧却是再不肯错失良机,赵迅接到任命状的当日小慧便亲自上门给官珞递了请帖,邀请官珞过来小聚,官珞不太适应应酬场合,本想婉拒,小慧却怎么都不肯,言之凿凿地向官珞保证,人不多,且都是自己人。
被小慧“自己人”这三个字给哄骗过来的官珞,在进门瞧见谢直那浪荡子的时候就深感人心不古,小慧竟然也学会了糊弄人。谢直抬头同官珞嫌弃的眼神对上,当下便乐了,拍掉了手上的花生衣,表情贱兮兮地冲着一脚跨进门一脚还在犹豫的官珞招手:“官捕头,这来都来了,不进来怕是有人又该哭了。”
官珞在脑子里想了一下小慧哭时的模样,顿时觉得头大如斗,只能将另一只还在犹豫的脚给跨了进来,将手中拎着的两坛酒搁在桌上,臭着一张脸发问:“你怎么也在这儿?”
官珞口气有些冲,光听语气倒不像是在问谢直“为何在此”,反倒是像在问“你怎么不去死”。
谢直看着官珞嫌弃的表情,也闹不明白他这也没做过什么缺德事,怎么就这么不招官珞待见,摸了摸鼻子抬手冲着屋内一指解释道:“我好歹也是他俩的房东,他俩进京以来我也帮衬了不少,再说了,学生高中请老师吃饭不是惯例么,虽然我没教他什么,但他现在还活着的老师不就剩我一个了么?他不请我请谁。”
官珞回忆起了鸿鹄书院的惨案,在心里掰着手指算了片刻,发现还真如谢直所言,鸿鹄书院曾教过赵迅的老师,如今还活着的还真就剩这一个了。
这还真是无懈可击了。
恰逢此时小慧端着盘子走了出来,瞧见官珞和谢直站在门口,大约是生怕两人打起来忙冲着两人招呼道:“谢老师,官姐姐,吃饭啦。”
不管怎么说今天到底是赵家的大喜之日,官珞也不想扫兴,面对谢直全程秉承着“眼不见为净”的准则,眼睛余光都不带扫一眼,可有些人就是欠,上赶着找揍。
酒过三巡,谢直本同赵迅聊得好好的,忽然话题一转扯到了官珞身上:“官捕头,我瞧你面色苍白,口唇干裂,舌苔发黄,这上火都上得头顶都快冒烟了,还是少吃些辣吧。”
谢直说着抬手将摆在官珞面前的一盆毛血旺跟他自个儿身前的一盆清炒百合调了个位置,调完转头冲着小慧责备道:“你官姐姐追捕凶犯追捕了两个月,连人家的毛都没摸着,着急上火得嘴角都起燎泡了,你怎么一点也不晓得体谅你官姐姐,做什么辣菜。”
“可官姐姐喜欢吃辣啊。”小慧觉得不服气立马回怼了谢直。
官珞没吭声,谢直倒是不依不饶起来:“这种时候,喜不喜欢有什么要紧的,不还得看适不适合么,你官姐姐上火,知道什么是上火么?口苦燥渴、口舌糜烂、痔疮……嗯,这再吃点辣,你是要你官姐姐坐立难安啊!”
这编排人还编排上瘾了,官珞撂下手中的筷子,皮笑肉不笑地冲着滔滔不绝的谢直一笑,张嘴言谢:“可多谢谢老师关心了。”
“官捕头为国为民,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也帮不了您什么忙,只能如此这般聊表心意了。”谢直说着给官珞碗里夹了一筷子百合,和颜悦色地道,“来,吃菜,清热去火。”
官珞看着碗里被谢直夹进来的百合,哪怕对方用的是公筷,也觉得倒胃口,道了谢后却再没动过筷子,只是看着谢直发笑,笑了两声后忽然道:“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也不瞒各位,我近来确实因为一桩案子忙得是心力交瘁,如今也是借着给赵迅庆祝的由头,偷得浮生半日闲,实在是……唉,苦不堪言。”
“要说这凶犯也当真不是个东西。”官珞端起酒杯苦笑着饮下一杯,“说句不得当的,他原先犯的那些案子,就说那开赌场抢民女的兄弟俩,我看了都觉得解气!我还以为、还以为他虽然有违律法,但勉强能算是个‘好人’,谁知道,也就是个招摇撞骗、沽名钓誉之辈,枉我先前还有佩服过他一阵子,我呸!”
官珞气愤地往一旁啐了一口,面上满是受骗后的愤恨之色,心中觉得苦闷便又猛灌了一杯酒下肚,辛辣的酒气顺着咽喉直冲入鼻腔,呛得官珞红了眼眶,瞧着竟像是有了几分醉态。
官珞最近在忙些什么小慧也知道的七七八八,生怕官珞借酒消愁将自个儿给灌醉了,连忙伸手去拦官珞倒酒的手,可小慧哪里能拦得住官珞,官珞手腕一转便避开了小慧的手,灵活地往自己杯中又斟满了一杯,摇晃着往自己嘴里灌。
“官姐姐,你别喝了!”小慧看着着急又拦不住官珞,只能冲着旁边坐着的两个大男人求救,“哥,谢老师,你们俩倒是帮忙劝劝啊!”
赵迅没搭理小慧,看起来兴致不高,像是受到了官珞的感染也开始一杯接着一杯地往自己嘴里灌酒,一看就指望不上。
结果居然是全桌最不靠谱的谢直接过了重担,一抬手捞过了两人的酒杯,顺道带走了酒壶,成功避免了今晚出现两个醉鬼的状况发生,并且开始发挥他作为老师的专项技能——训人。
“多大点事儿啊,学人喝闷酒,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自己酒量多少心里没数么?做哥哥的别总让做妹妹的来操心你行不行?”
赵迅是第一个挨训的,被骂了也只是抬眼看了谢直一眼,然后就低下头不说话了。
谢直看赵迅这鹌鹑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敲着桌子骂道:“你就是眼高手低,我说你你还不服气,你要是真有志气,不想做这七品的翰林院编修,那你申请外放啊,在这里装什么鹌鹑。”
官珞听着谢直的话再看赵迅的表情,也将这前因后果猜出了个七七八八,赵迅从放榜那会儿得知自己不是状元开始就是一副郁郁寡欢怀才不遇的样子,如今只得了个七品小闲官,自然愈发觉得仕途不顺,谢直骂他眼高手低还真不见的骂错了,若不是因为要装醉,官珞都想跟着骂上两句。
谢直这边骂完赵迅,扭头便将箭头指向官珞,只是张了几次嘴,都没能将话骂出来,反倒是表情逐渐变得纠结凝重起来,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姑娘家……少喝点酒。”
然后就没下文了。
官珞装醉,借着酒意,眯着眼睛冲着谢直草草地点了下头,而后摇头晃脑地站起身,抬头看向天空,目光中逐渐流露出茫然之色:“这人海茫茫的,要藏一个人可太容易了,你们说,那个龟孙子他会不会……会不会就藏在某个角落里,看着、看着我们被他耍得团团转,就像他易容成‘于贵’、‘石头’那样,说、说不定是个小摊贩、是个倒夜香的,嘿嘿,也、也可能……”
官珞忽地转头,神情迷离地看向谢直,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看别人,眼神因为醉态而没了焦距:“也可能是个教书先生,嘿嘿,白日教书,夜里杀人,有意思真有意思。”
谢直先是被官珞看得一愣,随即醒悟过来,哭笑不得地抬手指向自己:“官捕头真是喝醉了都不忘编排在下,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官捕头了,可真是……”
“你叫谢直……”官珞说着打了个酒嗝,喷吐出一股浓郁的酒气,将蛮不讲理和毫无逻辑贯彻到底,“谢直、獬豸……很、很像。”
“你硬要强行给我塞锅,那我只能改名了。”谢直满脸无奈地摊手,甚至还试图同醉鬼讲道理,“而且,你若是要编排一出‘白日教书,夜里杀人’的故事,那肯定不能是我,这教书的破事我早不干了,每日早起不算还要忍住不能揍不争气学生的冲动,还是做个包租公兼风流乐师比较适合我,所以官捕头,您这要想给我扣锅,还得重新编排一出,比如说‘白日收租,夜里杀人’……”
谢直语气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了,那副浪荡的模样又现了出来,冲着官珞笑得一脸荡漾:“也不对,白日收租倒是不假,可这夜……这曼妙的夜,留给杀人太煞风景了,我还是情愿留给美人。”
官珞被谢直荡漾的语气激得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正想闪开同这突然发了春的骚包离远些,忽然眼尖瞧见谢直脖子后头露出一道伤来,瞧着像是鞭伤,上头还带着血迹,一看就是新鲜出炉的。
官珞眨巴了两下眼睛,摇晃着抬手指向谢直脖子上的伤,打着酒嗝笑道:“你看你,嘴贱被人打了吧,嘿嘿嘿。”
谢直顺着官珞的指向抬手摸了把自己的脖子,因为碰到伤处而忍不住“嘶”了一声,随即便刻意将衣领拉下来些,露出了绵延而下的鞭伤,表情却变得愈发荡漾起来:“这个啊,昨日同阿鸾胡闹得有些过头,倒是叫官捕头误会了,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谢老师,你跟人打架了?”小慧懵懂而又震惊地发问。
赵迅察觉到不对,想去拦谢直的嘴已经来不及,只能起身赶紧捂住了自个儿妹妹的耳朵。
“巫山一场**,情趣罢了。”谢直冲着表情不善的赵迅眨了下眼睛,“食色性也,你就是年纪小,见识浅薄,要是哪天想了解一下,来问我便是,我定倾囊相授,除了这皮鞭子,还有什么蜡烛、辣椒水,花样很多的……”
谢直滔滔不绝,赵迅脸色却是越来越差,捂紧了小慧的耳朵骂道:“你花样这般多,小心些,别回头染了病英年早逝。”
“放心,我心里有数。”
官珞可不觉得谢直能是个心里有数的人,她一路藏匿了行踪跟着谢直出了门,结果一路跟到了溧水巷的那家黑赌坊里,直到踩上了黑赌坊屋顶的瓦片,官珞才回忆起来“阿鸾”这个名字曾在哪里听过,“阿鸾”就是黑赌坊里那个红衣黑心的老板娘的名讳。
官珞趴在屋顶上,一边小心翼翼地走一边掀开屋顶的瓦片去寻谢直的人影,她原先倒是没想过,獬豸可能会藏在她周围,只是先前发现獬豸似乎有个藏在猎物附近,观察猎物受伤后姿态的变态行径,忽然猜想獬豸会不会也在暗中窥视她,毕竟当年獬豸扮作于贵模样的时候曾对她下过战书,依照獬豸的行为处事风格,倒也不无可能。
她今日突然在小慧这儿遇上谢直,想起似乎自鸿鹄书院一案起谢直便一直三不五时地出现在她跟前,虽然确实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甚至在鸿鹄书院一案中还帮了她一些小忙,但官珞忽然就对谢直起了疑心,尤其是在谢直主动挑起话头挑衅她之后,这种没来由的怀疑就在她心里扎了根。
她故意装作醉酒的样子,说了好些或真或假的话,想要看看谢直的反应,可这家伙的表现滴水不漏,还污了一把她的耳朵,甚至这会儿还可能要污一把她的眼睛。
官珞连掀几块瓦终于发现了谢直的人影,屋内不光是谢直在,老板娘阿鸾也在,两人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缠在了一起,一红一灰两道人影纠缠得难舍难分,一路从门口打着转撞着各种桌椅板凳撞到了床边,官珞木着一张脸看着两人身上的衣服同那风吹的落叶四散着落了满地。
打着转的两人双双倒在了榻上,挂着的床幔也不知被谁的手脚勾住,轻飘飘地盖在了两人身上。
官珞隐约只能瞧见那晋江审核不让写的东西,像是海边那被风吹皱的波浪,风吹浪起,海浪裹挟着所有情绪拍向岸边,带出潮起涨落的海浪声,每一声都是审核不让过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入官珞耳中,官珞这才将瓦片重新盖上,摸了把自己滚烫的脸颊,面无表情地飞身混入了夜色里。
官珞离开后没一会儿屋内那潮起涨落的海浪声便停了下来,谢直掀开盖在自己背上的床幔面无表情地爬下床,伸手去捡落在地上的衣衫,随手将外衫丢到了床上,惹得老板娘一阵不怀好意的娇笑:“谢郎你这用完人就翻脸的臭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而且你这才多久呀,怕是连一刻都不到,你就这样出去了,怕是要叫下面的人笑话,呵呵。”
谢直没搭理老板娘的讥讽,样子冷淡得好像是换了一个人,穿上衣服便要走,老板娘见状又笑道:“你这还把衣服穿上作甚?一会儿不还得脱,受罚倒是积极,独留我在这儿,难耐得很,谢郎~”
“楼下男人多得是,你请自便。”谢直抛下一句便径自走了出去,任由老板娘在屋内气急败坏地痛骂。
谢直出了老板娘的房门也没下楼,反倒是推门进了紧挨着的一间房,房内漆黑一片没有点灯,谢直却轻车熟路地走到床边,敲开床板下面的暗格,进了藏在下面的暗道里,然后顺着暗道一路走到了隐蔽在底下的一个房间。
房间里倒不似地道里那般漆黑,四周围都点着灯,照得屋内亮如白昼,也将坐在屋子里的人照得清清楚楚,谢直抬头看上去,目光痴迷中带着恨意,略过上首那男人低垂的凤眼,高挺的鼻梁,单薄的唇上,最后落在对方的脖颈上,脖颈上没什么遮挡,看起来脆弱易折,谢直心底里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但很快便是他压了下去,他压下了自己不够规矩的视线,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恭敬地道:“属下前来领罚。”
上首坐着的男人没吭声,视线落在手里捧着的书册上,冲着下边随意挥手,很快便有一个带着半边鬼面具的人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条带有倒刺的鞭子,将谢直领了出去。
第一鞭抽上来的时候,谢直依然本能地抽搐了一下,即便这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的日常,也依然觉得无法忍受鞭子上的倒刺在瞬间拉扯皮肉时所带来的痛感,每日二十鞭,一共一百鞭,今天是最后一日了。
施刑的人很老练,动作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很快鞭刑便结束了,谢直的背上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他咬着牙硬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穿好衣服盖住浑身的血腥味后,脚步虚浮地重新走进了那间屋子,闷不吭声地跪回了原地。
即便是有衣物阻挡,浓郁的血腥味依然钻进了上首那男人的鼻子里,男人终于舍得放下手中的书,将视线落在了跪在下边满头冷汗的谢直身上,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表情看起来有些无奈,仔细看却只觉得十分冷漠,就连说出口的话也掺着冰渣子。
“一百鞭也受了,这次念在你是初犯便饶过你了,你得记住,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如果再有下次,那我只能不要你了,我辛苦栽培了你这么久,别叫我为难,好么?”
也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男人的话,谢直忍不住抖了下身子,腰弯得更低,整个人像是蜷缩了起来,冲着对方保证道:“不会再有下次了,主人。”
男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忽然走到一旁的屏风前,目光专注地盯着屏风上的绘画看,那是一张大睢的疆域图,辽阔的疆域版图像是一只展翅翱翔的雄鹰,男人手指直直地戳在雄鹰心脏的位置,心脏的位置乍看之下好像是指着京城,可仔细再看却发现并不全然如此,心脏之上是一座巍峨高耸的山脉,山脉绵延千里,像是一条腾飞的巨龙,巨龙眼睛的位置却画着一座楼宇,若是官珞在此必然能一眼认出这楼宇就是玄武宗。
男人的手指在屏风上轻点了两下,好像是在同谢直说话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地道:“时间到了,我们该见一面了,尹亦。”
让反派出场露个脸。
本来是要在6号晚上更新的,但因为码的时候超时了,实在是赶不及,所以索性两章并一章放在7号发了。
改了四遍,审核不让过,但这真的是连婴儿车都不算,这就是个假车啊,改成现在这样大家见谅,实在对不住【裂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0章 第 200 章